第14章 殺戮綿羊(十二) 人臉綿羊

第14章 殺戮綿羊(十二) 人臉綿羊。……

一片死寂。

即便陳建光方才就已經發現了這點詭異之處,再看一次那張人臉,也仍然覺得汗毛豎起,脊背發涼。

此時此刻,他們所有人就如同幾只被死死釘在案板上,無力掙紮,只能安靜等待宰殺的羊。

第一天,孔籃慘死。

而在一切未知的今晚,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接下來葬身羊腹的犧牲品。

很難想象,一個活生生的人,頭顱被綿羊一口咬斷的場景。

經過一番咀嚼後,他頭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骼,都被綿羊鋒利的牙齒嚼得稀爛,最後吞進肚子裏。

而他的臉,會在綿羊的臉上長出來。

它的身體還是綿羊的身體,血紅色的綿密毛發蓬松又臃腫,脖子前伸,四只肥大的羊蹄穩穩地立在原地,葉片形狀的耳朵安靜地扇動了兩下。

然而一張扭曲猙獰的人臉,卻代替羊臉長在了羊頭上。

那雙眼白增多的人眼空洞無神,目眦盡裂,眼球瞪得幾乎突出眼眶,像兩個沒電的燈泡,鼻孔同時發出老牛嘆氣一般的出氣聲。

張開血盆大口,裏面竟然還是綿羊原本鋒利尖銳的牙齒,遲緩又機械地上下咬合着。

多麽毛骨悚然的一幕。

虞冷指尖蜷緊,耳邊甚至有幾分短暫的耳鳴。

昨天晚上,她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見到這只襲擊了幸存者的綿羊,對它動向的掌握還是從群成員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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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行蹤不定的瘋子,還有那幅明擺着看起來有些詭異的壁畫,都讓虞冷感到膽寒。

然而眼前這只長着人臉的綿羊,卻給她一種截然相反的,難以言述的恐怖感。

它只是以羊的姿态低頭吃草,頭上的人臉無神駭然,卻會在不經意的時刻因為牽動面部肌肉做出人類獨有的表情。

那張屬于人的嘴唇,此刻像是駱駝處于咀嚼狀态中的嘴唇,扭曲地開合着,不時還有草屑和其他食物殘渣從嘴裏掉出來,詭異又惡心。

一瞬間,仿佛有涼氣從頭皮滲透進了血肉皮膚,令人血液凝固,甚至四肢僵直,渾身發麻。

安湘下意識揪緊了身邊虞冷的手臂,手指無意識抖個不停。

虞冷收回落在綿羊上的目光,側目看了安湘一眼,後者一臉驚懼。

于是虞冷拍了拍安湘的手臂,輕聲提醒道:“別看了。”

安湘連忙別開視線,心有餘悸般地自言自語道:“肯定很疼。”

被咬掉了腦袋,割下了人皮,最後甚至還被奪走了臉,成為一個恐怖怪物般的存在。

孔籃死亡的過程一定非常痛苦。

虞冷也覺得胸口沉甸甸的。

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第一晚陳明豔發現的那張線索字條。

字條上面寫着——綿羊喜歡黑夜。

如今看來,其實一開始字條就已經給了明顯的提示。

當夜幕降臨,黑暗蔓延整座村莊之時,面前這些看起來溫順平靜的綿羊,會悄然變成暴虐兇殘的怪物,擁有将人一口吞噬的能力。

天上的巨大時鐘仍然不停歇地做着倒計時,完成任務的時間已經非常有限。

虞冷沒有忘記,今天還有幾個猜想等待去證實。

任務是三天之內離開綿羊村,但目前為止,他們其實還沒有完整地探索過整個村莊,甚至都還沒有走到盡頭,找到綿羊村的邊界。

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先将整個村子的結構都了解一遍,尋找可能的出口。

陳建光的想法和虞冷不謀而合,于是隊伍重新回到了那條小路上。

虞冷看着陳建光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孔籃的紋身真的是被陳建光挖走的,那他身上現在很可能攜帶着武器,而且說不定不止一件。

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表盤上的分針轉動了十幾圈之後,他們終于經過虞冷昨晚待的屋子,也就是日記主人張廣才的家。

再往前,就是還沒探索過的區域。

盡管現在是白天,目光所及之處明亮清晰,但一行人還是下意識地警惕了起來。

虞冷的注意力放在門前的數字上面。

一圈下來,結論和她的推測完全契合,安湘和陳明豔所待的那個屋子并不是唯一的兩人之家。

再往後,陸陸續續還出現了好幾次數字“2”,說明綿羊村裏果然是一個人或兩個人生活居多。

林珊顯得放松了一些,因為如果第二晚是女生兩兩一組的話,她八成不會再落單。

小路很快就出現了盡頭,村口的景象也浮現在衆人眼前。

荒涼。

這個形容詞一瞬間從衆人腦海中跳出來。

殘破灰敗的牆壁旁,幾塊腐爛生蟲的木板堆在地上,不知名的黑綠苔藓植物爬滿了整面牆,零零散散還豎着幾棵光禿禿的枯樹,深褐色,看起來像長滿了老人斑。

小路前有一塊面積不算大的空地,看上去是平時供人娛樂活動的小廣場,地上鋪着灰白的石磚,污髒得勉強能看出本色,幾個損壞的木板凳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

最引人矚目的是,廣場不遠處生長着一棵巨大的老榆樹。

和荒涼破敗對比鮮明,翠綠的榆樹葉竟繁密得不像話,密密麻麻的葉片牽連擁擠在一起,像在競争似的,将整棵樹襯托得圓潤膨脹,就像一只毛發綿密的綠色綿羊。

好頑強的生命力。

陳明豔忽然壓低聲音開口:“你是不是也覺得……”

虞冷補充:“這棵樹的形狀有點像綿羊?”

陳明豔點頭:“而且很奇怪,這裏怎麽會生長着一棵這麽大的榆樹?甚至看起來很鮮活,就好像,它一直有足夠多的養料來源……”

虞冷的目光重新投向眼前這棵巨樹。

其實有這麽強大的生命力并不奇怪,因為樹是終身生長的植物,而且能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存活。

一望無際的沙漠,危險的懸崖峭壁之中,甚至只是岩石上開裂的一個狹小縫隙,都可以讓樹在其間旺盛生長。

所以即便這個村莊落敗許久,這棵樹還能長得不錯,也不算什麽稀罕事。

怪就怪在,整座村莊死氣沉沉,一片絕望的枯灰色調。

而鮮明的反差之下,這棵巨樹翠綠茂盛,一眼就能吸引他們所有人的目光,很難不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安湘摸了摸下巴,說:“我之前在書上看見過,有的村莊會将村子裏最大的那棵樹當成祖先,時不時會在樹下舉辦一些儀式,來庇佑村民安康。”

頓了頓,安湘小聲推斷:“小魚,樹下會不會埋着什麽東西?”

雖然只是簡單的猜測,但很有道理。

因為這棵樹長得就很有指向性。

就差直接挂一個牌子,上面寫——

快來找我,我這有線索。

林珊思考幾秒,下定決心,走到無動于衷的陳建光身邊,輕聲說:“陳哥,我們猜測樹下埋着什麽東西,但是手裏沒什麽工具……”

陳建光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但他只是輕蔑一笑:“我也沒有工具,看樣子你們只能徒手挖了。”

“可是陳哥,你不是有……”

“嗯?我有什麽?”

陳建光臉上的表情喜怒不明,意有所指道:“你們不是有個挺厲害的新人帶隊,有什麽事兒是解決不了的?”

說完,他似乎懶得繼續待在這,又或是另有打算,和劉志對了個眼神,擡起腿打算往別處去。

孫曉明連忙疾步跟上他們,在身後喊:“陳哥,等等我!”

此時此刻,就算孫曉明再糊塗也該看明白了,這是個很明顯的站隊問題。

即便虞冷看起來再鎮定,再有把握,也和他一樣,不過是個第一次進來的新人。

而手中不僅持有工具,還有豐富通關經驗的陳建光明顯更勝一籌,能帶他活着離開這裏的概率更大。

聽見後面的動靜,虞冷回頭掃了眼,正好看見林珊一臉猶豫地望着陳建光背影。

想了想,虞冷善意地提醒道:“不跟過去?”

林珊糾結地咬着唇瓣,又看了眼陳建光離開的方向,最後咬牙道:“我還是留下來幫你吧,我也覺得樹下面可能有線索。”

就算真的跟過去,陳建光也不見得會接納她。

虞冷了然地點了點頭,收回目光:“那我們找點工具,開始挖吧。”

幸好這裏的村民除了放羊,有的還會幹些木匠活,所以在附近的屋子倉庫裏很輕易就找到了一些扳手鋸刀之類的工具。

肯定沒有鐵鍬鐵鏟好用,但也不至于挖起土來太費勁。

開始之前,虞冷低眸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動作要盡快。”

幾個女生握緊手裏的工具,分散着蹲下,認真挖起大樹周遭的泥土。

時間的緊迫感讓她們不自覺加快手中的動作。

不知過去多久,林珊動作一頓。

手中的扳手忽然在土裏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個木雕。

林珊眉心跳了一下,加快挖掘的動作,終于一點一點看清它的全貌。

是一個木雕的娃娃,體積小巧,一個手掌就能把它完全包起來。娃娃的五官因為常年被埋在土裏而模糊不清,身上還隐隐約約刻着一些細密狹小的文字。

在推演線裏,文字信息一般都是很關鍵的線索。

林珊心中大喜,忽然想到什麽,面上不動聲色地繼續挖掘,卻用另一只手将娃娃悄悄包了起來。

确認無人注意到這邊後,林珊急忙把娃娃藏進了外套口袋裏。

她的外套很厚實,本來看起來就有幾分臃腫,再加上娃娃并不大,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揣了東西。

兩個小時過去了。

懸挂在天際的太陽已經在沉沒邊緣,周圍散發出血紅色的光暈,宣告着時間所剩不多。

安湘氣餒地把鋸刀往旁邊一丢,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累得劇烈喘着氣:“手腕好疼,感覺都快得腱鞘炎了,什麽都沒找到。”

陳明豔也搖搖頭,看起來無奈又失望。

林珊本來就有些心虛,一時默不作聲,學着她們的樣子把工具放到腳邊,坐下來休息。

未料,虞冷忽然輕輕喊了聲她的名字:“林珊姐。”

“你呢,有什麽發現嗎?”

林珊身體一僵,下意識擡頭,正好對上少女清冷平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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