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廢土篇坦白
第80章 廢土篇24 坦白。
徐天嬌想說點什麽, 但畢竟自己的命又确确實實是被周沉青救下來的,如果不是這個少年,自己估計已經被河水沖走了。
她擡起頭, 往周沉青消失的方向看了眼,确認的語氣說:“他已經離開。”
虞冷嗯了聲:“我們接着往前走吧。”
活死城應該就在前面不遠, 她的視野裏已經能看到一片高大漆黑的城牆。
就在這時,陳明豔倒吸了一口涼氣, 輕輕嘶了一聲。
小腿處傳來一陣尖銳痛意。
陳明豔低頭一看,一條黑漆漆的軟體動物正死死地扒在她小腿肚子的位置,頭部一陷一陷, 似乎正在吸血。
虞冷眉頭一皺:“是吸血水蛭。”
陳明豔下意識伸出手, 捏住水蛭軟滑的身體,作勢要将它撕下來。
虞冷連忙制止:“不要強拉,水蛭吸血的時候吸盤會吸附在皮膚上,如果強拉有可能使吸盤斷在傷口裏。”
徐天嬌看了眼陳明豔腿上那條蠕動的水蛭,胃裏一陣犯惡心, 索性扶着一旁的大樹幹嘔起來。
陳明豔從來沒見過水蛭這東西,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聞言停下動作, 問:“那現在怎麽辦?”
徐天嬌已經嘔吐了會,聽見詢問便回頭道:“我之前在兒童科普書上看到過,被水蛭吸上以後, 可以用手或者用鞋底使勁拍打它, 它會自行脫落。”
虞冷點點頭:“這東西危險性不明, 還是盡量不要用手觸碰,反正鞋子已經濕了,用鞋吧。”
徐天嬌胃裏的不适此時已經緩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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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擦擦嘴, 朝兩人走過來,非常主動地脫下鞋,說:“用我的吧,我的鞋是平底鞋,效果更好。”
陳明豔順手接過她遞來的鞋,鞋底對着小腿,試探着拍打了兩下。
因為受到外界刺激,水蛭黏糊糊的身體忽然劇烈收縮,原本細長的身體一下子變得短胖,但仍然沒有脫落的趨勢。
虞冷搖搖頭,飛快拍了幾下手給陳明豔示意:“速度太慢了,需要快速不斷地擊打。”
陳明豔彎着腰,有些艱難地穩住身體。
她是右撇子,所以用右手拿着鞋,但被水蛭吸附的部位在左腿,動作使不上力。
徐天嬌主動請纓:“明豔姐,我來幫你吧。”
陳明豔點點頭,将鞋子還給她。
虞冷走到陳明豔身邊,獻上自己的肩膀:“站不穩的話可以扶着我。”
陳明豔順勢扶住虞冷的肩膀。
暫時脫離威脅生命的河水之後,氣氛似乎一下子輕松活躍了不少。
陳明豔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面前的兩個女孩,彎彎唇。
她倏地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今天是我進入廢土以來最幸福的一天。”
虞冷擡眸,眼中不自覺帶笑,問:“為什麽?”
陳明豔:“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自己會在這裏一個人孤單地死去。沒人認識我,沒人關心我,也不會有人在乎我是生是死。如果我死了,恐怕天地為家,不會有人為我傷心難過。”
她停了停,半開玩笑道:“但現在我有你們了。”
“假如我死那天,最起碼你們會為我傷心吧?”
虞冷不愛聽這些生生死死的話,聞言瞥了陳明豔一眼,低下頭去看徐天嬌的動作:“我可不會,我生性涼薄,不在意別人的死活。”
陳明豔一愣,聽到她又補了句:“所以明豔姐,你千萬別死。”
虞冷垂着眼睫,臉上還是淡淡的沒什麽表情,情緒卻明顯沒有方才高漲。
徐天嬌嘴巴一撅,盯準那只水蛭,嘟嘟囔囔地說:“明豔姐,以後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進入廢土以後我現在聽見死這個字就應激。我們可是鋼鐵無敵女子軍團,咱三就在這裏搭夥過日子呗,大不了同生共死,走一步算一步。”
陳明豔失笑:“行,沒準我們真有從這裏離開的那一天呢。”
徐天嬌:“我要開始拍了,力氣會很大,可能會有點疼,明豔姐你忍一下。”
陳明豔:“好。”
徐天嬌咬緊牙關,飛快地用鞋底擊打那只惡心的水蛭,動作之快甚至只能看清虛影。
耳邊像是放起了噼裏啪啦的鞭炮,光是聽起來就很用力,陳明豔眉頭緊緊皺着,額頭滴下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水還是汗。
終于,那只水蛭實在受不了這種強烈的拍打,伸縮着身體,從陳明豔腿上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徐天嬌瞅準時機,狠狠用鞋底将這只水蛭拍死。
啪!
移開鞋子,地面上只剩下一灘被暴力砸扁的黑乎乎蟲屍。
陳明豔如釋重負,長長呼出一口氣,看向自己已經有些紅腫的小腿:“終于結束了。”
徐天嬌嫌棄地看了眼鞋底被蹭上的水蛭屍體,到河邊把鞋重新涮洗了一邊,慢吞吞穿上。
趁這個功夫,虞冷擡頭往前看,視線穿過重重疊疊的樹葉,隐約能看見那片漆黑的牆面。
“我們接着走吧,活死城就在前面不遠了。”
腳下的土壤被她們踩得啪嗒響,越往前走,兩邊的樹木逐漸變得稀疏。
徐天嬌一邊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葉子,一邊順嘴問:“你們說,假如有一天我們真的從廢土離開了,我們還會擁有在這裏的記憶嗎?我該不會把你們兩個忘了吧?”
陳明豔說:“如果你把我忘了,我就也把你忘了。”
徐天嬌聞言跳腳,急了:“不準!我誰也不忘,我會永遠永遠記住你們,把你們的名字深深刻進我的腦袋裏,烙在我的心髒裏,你們也不準忘掉我!”
虞冷被她的反應逗笑,肩膀輕輕聳動。
“虞冷,明豔姐,你們說到時候我們離開了,把這裏的事情往外講,會有人相信嗎?”
徐天嬌把擋路的樹枝踢開,小嘴喋喋不休:“假如身邊沒有人相信我,我會不會時間一長就把這些事情忘了,假如所有人都說我做了一場噩夢,我會不會真的以為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我會不會以為這些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啊?”
陳明豔:“不會沒人相信你,我和虞冷都可以為你作證。”
徐天嬌不滿意地哼了聲:“我是說別人,沒進入廢土那些人,他們會不會以為我瘋了,在胡言亂語?”
說到這,徐天嬌面露驚恐:“他們該不會把我關進精神病院吧!”
陳明豔笑着說:“我和虞冷絕不會袖手傍觀。”
虞冷補刀:“然後我們三個一起被關進精神病院。”
她們對視一眼,想象了一下那個滑稽的畫面,忍不住笑出聲。
不遠處,有一只膨大的紫色蘑菇長在樹下,徐天嬌杯弓蛇影,十分謹慎地繞開了它。
或許是因為離開廢土是這裏所有人共同的向往,話題一旦提起就很難收住。
徐天嬌已經開始美滋滋地暢想未來了。
“我覺得等我活着從這裏出去,我肯定已經變得很厲害了,能夠獨當一面,到時候我就辭掉幼師的工作,去當野外求生博主。正好自媒體這個行業一直火着,一人一狗野外求生,豈不是很有噱頭?”
“這個主意不錯。”
“你們兩個有什麽打算?”
陳明豔:“我打算開一家女子散打館,專門教女性散打,順便普及一些防身術。”
徐天嬌瘋狂點頭:“我肯定第一個支持,到時候我去照顧你生意,咱倆還可以合起夥來拍一期視頻,我給你打免費廣告!”
陳明豔伸手和她拉勾:“那說好了,茍富貴勿相忘。”
“虞冷,你呢?”
突然被問到,虞冷陷入沉默。
她似乎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或者更确切的是,從進入廢土的那天起,虞冷拼盡全力只想在這裏活下去,卻從來沒奢想過活着離開這裏之後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死水一般的現實,似乎也沒什麽可改變的地方。
看穿她的惘然,徐天嬌笑着打了個哈哈:“有的是時間慢慢想,咱們三個全是成大事兒的人!”
虞冷彎唇笑笑,點頭說好。
“對啦,咱們現在都已經這麽熟了,平時就別直呼大名了,顯得怪生分的,還容易暴露個人信息。”徐天嬌思索了會,“你們以後叫我嬌嬌。”
“嬌、嬌。”
虞冷語氣溫吞地重複了一遍。
嬌嬌本人打了個寒戰:“要不……還是換一個?這個昵稱不夠高大威猛,好像還有點膩人。”
陳明豔:“嬌嬌,我覺得挺順口的。”
徐天嬌:“那就這麽叫吧,叫我嬌嬌,我周圍的親戚朋友都這麽叫我,這是我小名。其實我奶一開始給我取的是驕傲的那個驕,馬字旁,但我媽媽覺得我可以永遠做家裏的嬌氣包,即使是女字旁的嬌也沒關系,所以幹脆用了女字旁的嬌。”
思及傷心事,徐天嬌睫毛顫了顫,垂下眼,眼眶有些泛紅。
誰想到,世事難料,如今再也沒有家人将她捧在手心裏了。
虞冷輕輕拍了拍徐天嬌的肩膀,說:“以後你就是我們掌心裏的嬌嬌。”
徐天嬌破涕為笑,假裝受不了,其實表情可美了:“你好肉麻哦。”
虞冷彎彎眼睛:“你們以後就叫我小魚好了。”
徐天嬌眉頭一揚,擡起手做了一個游動的動作:“小魚,這個名字可愛!”
陳明豔:“你們還是按照以往叫我明豔姐吧,我都已經聽習慣了。”
徐天嬌吐吐舌:“正好我也叫習慣了。”
潮濕稀松的土壤逐漸變得堅硬,到後來更替為水泥地。
從叢林盡頭那道被樹葉擋住的小路鑽出去,眼前闖進一面及其宏偉磅礴的黑色牆壁,長無邊界,單從外面看,甚至像一座城堡的城牆。
徐天嬌停住腳步,擡頭打量着眼前的高大建築,面露驚異:“這就是活死城?”
虞冷:“應該是。”
徐天嬌:“怎麽都是牆,連扇門都沒有,我們怎麽進去?”
話音剛落,徐天嬌定睛一看,不遠處的牆面底端不知何時被打通了一個狗洞,剛好夠一個人穿過。
徐天嬌沉默幾秒:“我們該不會要從這裏鑽過去吧?”
虞冷已經率先蹲下:“能進去就不錯了,嬌嬌。”
徐天嬌耳朵一紅:“我還不太适應你們叫我小名,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虞冷:“嬌嬌嬌嬌嬌嬌嬌嬌。”
徐天嬌:“……現在适應了。”
見虞冷已經從洞口鑽進去,徐天嬌俯下身子緊随其後,畢竟眼下也已經沒有別的去路。
短暫的逼仄之後,眼前迎來光亮。
虞冷擡起頭,下意識眯起眼睛。
這個地方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光憑活死城這三個字,她還以為是那種荒無人煙的陰森密閉之地,但眼前的情況截然不同,甚至有些現代化。
這裏像是一座遭遇過巨大沖擊變故的破敗城市,眼前是一片平坦寬闊的柏油路面,更遠處能看見連綿不絕的高樓大廈,路面上甚至還躺着三三兩兩橫倒的廢棄車輛。
離她最近的那塊車玻璃滿是裂痕,好像碰一下就會碎。
虞冷站在原地,等待另外兩個人進來。
她終于發現了這個地方的古怪之處。
和外界那些更貼近廢土的環境相比,這裏更像是一塊憑空刷新出來的新地圖。
圍牆之外,植物瘋長,生物變異,世界徹底被詭異動植物占據。
而圍牆內,竟然是一片空蕩蕩又看不清盡頭的龐大城市,充滿現代人類文明。
一種強大的割裂感倏地從心底騰起。
明明都是在廢土中,她仿佛鑽的不是狗洞,而是一個神秘隧道,短短幾秒鐘就從一個世界憑空穿梭到了另一個世界。
徐天嬌爬了進來,順勢将後面的陳明豔從地上拉起。
待看清眼前的場景,徐天嬌整個人呆住,緩緩吐出兩個字:“我……去……”
她愣了足足十幾秒,瞠目結舌,終于找回發聲的能力:“好久沒看見過這麽現代化的城市了。安全區那幾棟破筒子樓破爛不堪,總讓我感覺是電閃雷鳴的時候被雷劈出來的,被風一吹就會倒。”
說着,徐天嬌走到離她們最近的那輛破車前,吹了吹上面落的厚厚一層灰:“竟然還有車,可惜我沒考駕照。”
虞冷提醒:“別靠太近,這裏應該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風平浪靜。”
陳明豔伸手把徐天嬌拉回來:“畢竟現在是白天。”
徐天嬌不情不願地從那輛車旁邊離開:“好吧。”
大道寬闊,一行人謹慎地往前走。
虞冷掃了眼路兩旁的高大建築物,她總覺得這裏應該還藏着很多其他幸存者,只是暫時還沒捕捉到他們的蹤跡而已。
畢竟這座城市實在太大了。
“我們今晚要在這裏找地方住嗎?”徐天嬌好奇地左顧右盼,“下一步去哪?”
虞冷安靜了幾秒:“下一步,想辦法從這裏穿出去。”
“啥?我們來到這不是為了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住嗎,為什麽要離開?”徐天嬌有些搞不懂了。
虞冷抿了抿唇,想對她們坦誠,但一時不知道從何解釋。
“你們聽過日默這兩個字麽?落日的日,緘默的默。”
她語速平緩:“我要尋找的,其實是這個叫日默的地方。”
“對不起……現在才和你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