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傘女(七) 女人頭

第91章 傘女(七) 女人頭。

馬紫蘇緊張地看了虞冷一眼, 虞冷回望,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旋即打量起周圍。

老人年紀很大了, 看樣子一個人在這裏生活,所以這棟矮房子十分簡陋, 并沒有像其他村民一樣進行大改造,更貼近幾十年前貧瘠山村的面貌。

昏黃的白熾燈懸在天花板中間,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正繞着燈泡飛,燈泡壁上貼滿漆黑的蟲子排洩物。牆皮基本已經脫落的不成樣子,有幾塊還發了黴。

布滿泥濘和斑駁的水泥地面上, 不知名的黑褐色液體已經凝結成塊。

角落裏堆滿大大小小的廢舊物品, 頂端用石頭随意地壓着一塊紅布,本就狹小的房間像是一片破舊的垃圾場,陰冷逼仄,幾乎無處容身。

虞冷定睛一看,前方櫃子的夾層裏夾了一張黑白照片, 表面已經泛黃,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奶奶,您平時一個人在家?”虞冷狀似不經意地問。

老人正顫顫巍巍地回到炕邊, 聽見問話,便連連點頭稱是。

虞冷的目光在照片上掃過:“您的子女呢?是出去打工了麽?”

合照上一共兩個人,看起來是對年輕夫妻, 但兩個人都面無表情, 似乎貌合神離。

聽見“子女”兩個字, 老人剛拿起的針線轱辘滾落一地,渾濁的眼球裏一下子盛滿淚水。

“孩子啊,死喽。”

馬紫蘇十分震驚:“死了?”

老人點頭, 露出痛苦的表情,五官擠在一起,比劃道:“死喽,都死喽,兩個孩子一轉身就不見了嘛。後來在河裏被人遠遠瞅見,早已經斷氣,都漂起來喽。”

說着,老人哽咽起來,沙啞的聲音連不成調:“才六歲,兩個孩子才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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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紫蘇愁眉苦臉,十分同情老人的遭遇,嘆了口氣。

虞冷又将視線落回照片上,若有所思。

既然老人的子女在年幼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說明照片上的的年輕男女很可能就是老人和老人的丈夫。

如果關系好,兩個人不至于面色鐵青,站得相距那麽遠。

如果關系不好,老人又為什麽将它夾在櫃子夾層裏,每天一擡頭就能看見?

更奇怪的是,按照田鹑的說法,傘女的故事至少已經在這個村子流傳幾十年,眼前的老人一直留在村子裏,怎麽會沒有聽說過?

存心隐瞞,便是有鬼。

虞冷思忖幾秒,決定采用直接手段,徑直走到櫃子前,訝異道:“奶奶,這照片裏的人是你麽,年輕的時候真好看。”

老人沒有否認,反而幹笑兩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幹癟的臉:“現在已經老喽,還成了獨眼瞎,誰看到都害怕哩。”

虞冷笑着說哪有,順手将照片從櫃子上取了下來:“分明漂亮的很呢。”

趁這個功夫,虞冷得以仔細觀察上面的人像。

虞冷目光一頓。

照片的角落裏,還有一個女人入鏡。

因為距離太遠,女人的五官已經模糊不清,但讓人難以忽略的是,她的手裏正緊緊抓着一把傘。

“奶奶,您在這個村子生活很久了吧?”

老人點點頭:“幾十年喽。”

“您看,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您認識麽?”

虞冷把照片拿近,将上面的那個女人指給她看。

老人瞳孔放大,緩慢将臉湊上去,有些駭然地說:“這不是老林家的閨女麽,她被人抓住溺死了。”

說到這兒,老人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不自覺打起寒戰,壓低聲音說:“說出來你們這些學生肯定要害怕,這個人專做偷孩子的腌臜事兒,後來被人逮了個現行,死的那個慘喲……”

聽到這句話,馬紫蘇下意識伸手拉了虞冷一把,迅速反應過來。

按照這個形容,老人口中這個“老林家的閨女”可不就是傘女麽?

所以,眼前的老人是傘女事件的全程見證者!

想到這兒,馬紫蘇不免有些興奮。

她一邊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做筆記,一邊問道:“奶奶,您對她了解多少啊?”

老人抿起嘴搖頭,說:“她叫林景芬,這人可怪着哩,以前見到人就悶聲悶氣不愛說話,平時我見她屋子也不邁一步,誰想到背後竟然幹起了偷別人家孩子賣錢的惡毒營生?”

她忽然壓低聲音,眼球瞪得吓人:“和你們講,我還聽說她會吃小孩子的肉呢……”

“吃小孩的肉?”

老人給她們使了個眼神,用千真萬确的語氣說:“她鄰居可看到過,說林景芬半夜三更在家剁肉,把菜板剁得咚咚響……那時候你們不曉得,人窮啊,輕易連點肉星都吃不到,可林景芬卻天天剁肉……”

“于是有天晚上,她鄰居好奇,偷偷到她家院子偷看了一眼。”

老人臉色驟然一變,語氣發了狠:“這一看可不得了!她的菜板上竟然放着一顆人頭!”

虞冷頗為捧場地大叫一聲:“天哪,一顆人頭?”

老人連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前,警覺地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提防什麽東西:“可小聲些,聽說林景芬死了以後,她的魂魄一直游蕩在村子裏,還經常出來殺人……”

虞冷驚恐地看向窗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奶奶,林景芬生前有什麽害怕的東西麽?萬一我們真的碰見了她的鬼魂,我們豈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兒?”

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

老人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起身打開屋子裏緊鎖的小門,走進去,摸黑在裏面尋找着什麽東西。

不一會,她拽出一把被染紅的傘,顫顫巍巍從倉庫裏走出來。

“這種傘,林景芬最害怕這樣的傘,紅顏色的傘……”

“別人告訴我,如果林景芬的鬼魂來纏着你,你就像這樣……把紅傘打開……”

只聽見啪的一聲,老人驟然撐起紅傘,站在路中間。

逼仄的空間一下子變得更為擁擠,傘上的紅色刺激視覺,看起來觸目驚心。

“林景芬先被紅傘捅穿嗓子,然後才被淹進河裏溺死,所以她死後,最害怕這樣的紅傘……”

“我只有這一把,不能給你們了,但別人家興許還有多的……”

馬紫蘇看出老人的擔心,笑道:“奶奶,我們有。”

老人點點頭,似是放下心來,不停地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她擡起腦袋,用力咬着牙,似乎是想把傘合上。

但興許年頭太久,老人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只能輕輕嘆息一聲,随手将傘放在一旁。

馬紫蘇猶豫着想上前幫忙,卻被虞冷拉住。

老人坐回炕上,不知想到什麽,忽然掩面哭泣起來。

“我苦命的兒哦,我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兒,他們兩個一直都是村裏最聽話的,當初怎麽會一轉身就沒影了呢?”

“我總想,興許就是林景芬那個偷孩子的女人把我的孩子偷走了也說不定……”

“她這個被狼啃了心的,竟然把他們兩個生生丢進了河裏,他們不會水,不敢想死的時候有多痛苦喲,我丈夫也因為這事一直恨我……”

寂靜的黑夜裏,昏黃微弱的光線撒在老人皺巴巴的皮膚上,眼淚在面龐的溝渠中流成小河。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身旁撐開的那把紅傘,顏色似乎比剛才更鮮豔了些,像血。

虞冷低眸看了一下時間,輕聲說:“不早了,我們就不在這兒繼續打擾您休息了。”

馬紫蘇聽懂她的意思,順勢站起來,同情地說:“您也別太傷心,照顧好身體。”

聽見她們要走,老人露出不舍的目光,連忙站起來相送:“已經黑天了,你們住哪裏喲?要是沒地方住的話,可以在這待一晚上,天亮再走。”

馬紫蘇搖搖頭:“我們的同學還在外面等我們呢,就不留在這兒麻煩您了,您多注意身體。”

老人連聲應好,走到她們前面,啪嗒一聲将門打開。

不知道發現了什麽,她佝偻的身體猛然停住,忽然詫異地朝旁邊望去,自言自語道:“原來是沒關窗,我說哪裏進來這麽多蚊子,咬的人受不住……”

老人伸手将窗子關上,一邊朝兩人招招手,笑道:“去吧,我在這看着你們。”

虞冷說:“您早點進屋休息吧。”

“我在這看着你們,你們年紀輕,我不放心哩,等你們走遠了我再回去嘛。”

拗不過她,虞冷和馬紫蘇只好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馬紫蘇忽然憂心忡忡地說:“這個奶奶雖然長得吓人,但她好可憐,孩子都死了,這麽年邁身邊也沒個陪伴的家人。”

虞冷莫名有些心神不寧,随口應了聲:“是啊。”

馬紫蘇接着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說她年紀都那麽大了……”

話音未落,一聲撲通巨響忽然傳入兩人耳中!

虞冷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生怕田鹑的悲劇在眼前重現。

幸好,老人似乎只是碰到了什麽東西,并沒有出事,正慢吞吞地往回走。

馬紫蘇松了口氣,說道:“虞冷,你也注意到了吧?”

“這個奶奶應該已經生病了。她後背佝偻得根本不正常,那塊凸起也非常可怕,我從來沒見過會有人駝背成這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我現在這個角度看去,她背上的鼓包似乎更大了,就像是背着一顆女人的頭……”

虞冷腦袋裏瞬間繃緊了一根弦。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老人的後背,看清那處後,心髒猛然下沉。

确實比方才大了很多。

然而還不等她們仔細思考,前方又傳來撲通一聲巨響,驟然劃破死寂的夜晚!

漆黑的模糊中,老人身體忽然抽搐了幾下,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尖叫,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更恐怖的是。

有什麽黑乎乎的東西,正順着她的後背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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