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青梅×竹馬（完）
第54章 青梅×竹馬（完）
“……你準備走了嗎？”
季辭晏站在門口, 扶着門框擡頭望着雲瀾杉，腦袋倚在一旁牆壁上。
雲瀾杉伸出手把門口挂着的大衣套到身上，季辭晏早上給王彬開門時穿的就是這一件, 上面還散發着沾染上的淡淡的香氣。
他執起季辭晏的手，捏捏季辭晏的虎口安撫着：“很快，今天是在F市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裏了。”
明天……？
季辭晏第一次回應了雲瀾杉的動作, 他用小拇指勾住雲瀾杉的手指, 和往常很不相同的說了一句：“去吧哥哥, 早點回來。”
“今天晚上想吃什麽？”
“我想想……買點菜炒一炒吧。”
季辭晏的表情同以往沒什麽差別，只是在談論着平日裏都會聊的話題, 只是他的手指還沒有松開，語氣也慢慢的聽不真切。
雲瀾杉能夠感受到季辭晏的微弱變化, 他握着季辭晏的手腕把小喪屍拉近，“寶寶，我今天也可以不去，在家裏陪你。”
“放人鴿子不好, 快去吧。”
季辭晏神色不見變化，他自然的松開了雲瀾杉的手, 這下雲瀾杉心中最後那點違和感也散去了。
他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 擡起季辭晏的下巴俯下身, 攏住季辭晏的後腦勺，和季辭晏交換了一個溫馨又綿長的吻。
季辭晏身體被抵在牆上, 他眼中升起水霧, 這一次反而像一個感情無比青澀的初學者, 扶住雲瀾杉的胸膛無力的輕喘。
不知為何，這次從眼角落下的淚沒有化成花朵, 落在地上散去了。
Advertisement
“……寶寶，等我回來。”
雲瀾杉的額頭與季辭晏相抵，喉結微微滾動，懷中暖玉溫存，導致他其實已經不想走了，只是微弱的理智還在拉扯着他。
季辭晏沒應下來，他看起來就像是被親得迷迷糊糊無法思考，垂着腦袋神情迷離。
只雲瀾杉即将關上門的時候，季辭晏突然開了口：“雲瀾杉……”
他笑顏如花，晃一晃手指上的拉環：“再見啦。”
*
“目前還在調試中，最快今天就能投入使用。”
F市的基地領頭人王彬已經恢複了說話的能力，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和前面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咖色西服的男人彙報。
“盡快。”男人整理袖口上的寶石，微微測過身。
——是伏橋。
自從踏上F市的土地，伏橋沒有一刻不想直接去到季辭晏所在的住所。
可季辭晏明确說過不允許來這裏找他，伏橋只好站在和住所遙遙相望的另一片房區，望着季辭晏的方向獨自站了很久。
季辭晏說，只要能解決了喪屍王，就願意在臨行前和他見一面。
伏橋敏銳的感知到了王彬身上的味道，那是他日思夜想只在回憶和夢中才能聞到的。
他神色一凜：“你見過辭晏了？”
五年的上位者經歷讓伏橋的眼神如同實質，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壓，王彬到底低了一等，腿都站不直，他瞬間就知道了伏橋說的是誰。
“是是，早上無意間見了一次。”
說是無意，可他那忍不住回憶和懷念的神情被伏橋看了個透徹，甚至還無意識的輕嗅衣衫。
“提醒你，最好管好你的眼睛。”
一柄水系異能化作的利刃從王彬臉頰邊劃過，只要偏一點就會留下一道傷口。
王彬神色蒼白，被吓得不發一言。
伏橋嫌惡的收回手，把視線落在裏面還在記錄數據的雲瀾杉身上。
這幾日他和雲瀾杉碰見過多次，一次都沒有交流過，但他們清楚彼此的目的相同，一個是為了能夠早日帶走季辭晏，一個是為了能夠遠遠的見上一次季辭晏。
“可以了。”
雲瀾杉放下筆記從控制室走出來，留下一句話就準備離開。
他心頭沒由來的慌亂，想早些回去見季辭晏。
伏橋叫住了他：“雲瀾杉，解決了喪屍王再走吧。”
他知道雲瀾杉要去找季辭晏，哪怕只是暫時的阻止，也能讓他心中多年不穩的天平微微平衡。
“明稷和明遙也來了，你不準備見一見，好和辭晏交代一下嗎？”
明稷和明遙第一年是一直呆在雲瀾杉的異能空間的，偶爾會出來看看外面的景色，後面他們去的地方越來越危險，季辭晏就不同意兩個孩子跟着了。
所以他把明稷和明遙送到了伏橋那裏，四年未見，這一次兩個孩子都說要跟着過來見季辭晏，只是季辭晏沒有同意見面。
不得不說，這确實是暫時不能離開的原因。
雲瀾杉攥了攥手心：“……他們在哪？”
*
季辭晏不見兩個孩子的原因很簡單，四年裏斷開連接的情感一旦得到了延續，再次乍然斷開的滋味足夠擊潰孩子們的心理，所以他選擇避而不見。
他閑适的抿了一口一旁的高大喪屍遞來的果汁，坐在寬背喪屍的後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向遠處基地的方向。
如果有人身處F市的基地高塔之上，定能被眼前的情景所震驚。
黑壓壓的喪屍群如同濃霧遮蔽了整片天空，一眼望去只有濃濃的絕望感籠罩在每個目擊者的內心，數量太過龐大了。
這根本不是一個市的數量，而是季辭晏這五年來途徑的所有城市中的喪屍總數，此時此刻都彙集在這裏，為他們心中的王獻上忠誠。
“連贏，這是給你的。”季辭晏拿出一顆半個手掌大的晶核，随手往空中一抛。
被喚作連贏的高大喪屍一把接過，虔誠的半跪俯身：“……感恩王的恩典。”
季辭晏控制的所有喪屍中，靈智最接近人類的就是連贏，所以季辭晏給他起了名字，平日裏也吩咐連贏去辦事最多。
“王，您的願望即将實現了嗎？”
“很快了，連贏。”季辭晏拍拍連贏的頭，連贏順從的深深彎腰讓季辭晏能夠到頭顱，“我将迎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死亡，你也是。”
“感恩您答允我為您獻上性命。”
“我教過你，所以你現在理解死亡的含義了嗎？”季辭晏眼角醞釀出一顆淚，化作淚花撚在手中。
連贏望向天空：“……是作為喪屍的宿命。”
因為季辭晏站在漫畫的歷史長河之上，人類終将會獲得勝利，這毋庸置疑。
可在連贏遇到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王之後，就已經決心陪同王一同奔赴自己終将到來的宿命，而不是等待注定的毀滅。
第一次生命是他成為喪屍時，第二次生命是他的王賦予他思想時，如今他的生命已經完整。
“連贏，只有你擁有了完整的思想，所以我有給過你選擇的權利。”
季辭晏曾經詢問過每一位在他的喂養下生了靈智的喪屍，在沒有控制他們思想的情況下問清了他們的選擇，是選擇陪他死亡，還是繼續與人類抗衡。
——毫無例外全是選擇跟随他。
季辭晏将淚花舉在連贏的面前，“最後一次問你，如果你不想死，現在可以離開。”
連贏單膝跪地親吻了淚花的花蕊，上面的香氣也讓他沉醉，但他保證自己的回答無比清醒：“是，我願意，我的王。”
“那……走吧。”
季辭晏笑着擡起手，視線可及的喪屍群開始集體向着F市基地的方向靠攏。
*
基地已經拉緊了紅色警報，所有不具備異能的人類都不被允許走出基地一步，異能者被集合在高塔的塔頂大平層，震驚到無法言語。
“快看啊，都朝着這裏來了！”
“天神在上，這是怎樣龐大的數量，我們真的能夠抗衡嗎？”
“……我不想死在這裏。”
……
“各位，不必驚慌。”
王彬适時地站出來，捂着胸口保證：“基地早已請來了最具實力的專家，制作完成了足夠消滅喪屍王的設備。”
“那還叫我們來幹嘛？”下面有人喊。
“喪屍王由基地解決，而其他喪屍就交給諸位了，今日資源點翻三倍，同時可以用在總部基地，各位可自行選擇離開或是留下。”
“這麽大方！我幹了！”
“喪屍毀我家庭，我今日必拼了性命報仇！”
情緒是會感染的，在此起彼伏的響應聲中，越來越多的人被激起了心中沉寂很久的鬥志，想起了曾經的悔恨或是遺憾，憤怒的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喪屍群。
伏橋推了下眼鏡，輕啧一聲：“廢話真多，盡快鎖定喪屍王的位置，追蹤擊殺。”
*
“不需要保護我。”
季辭晏從後背上站了起來，看向四周都将目光投向他的喪屍們，擡頭望天，一朵朵淚花從他的眼角落下，被喪屍們捧着雙手接住，虔誠的向他單膝下跪。
這裏有任何一位是心甘情願成為喪屍的嗎？沒有。
而當他們意識到自己成為了喪屍時，卻願意為了季辭晏所描述的未來做出這樣的選擇，哪怕這樣的未來裏不會有他們的存在。
“王，我還能再見到您嗎？”連贏替所有喪屍問出了這個問題。
此時此刻季辭晏腦袋還是沉重的，可是現在沒有人能為他扶住腦袋了。
可他堅持着沒有歪向一邊，而是正視着連贏：“當然，我們在和平時代再見。”
……
所有的異能者都整裝待發，守在基地幾道門前，只待喪屍一到拼死厮殺。
而當那聲勢浩大的喪屍群到了門口時，幾乎所有人異能已經揮出時卻徹底愣在了原地。
每只喪屍都沒有露出可怖的指甲，而是用雙手尊敬的捧着一朵散着白霧，純淨而不妖豔的花朵。
他們很多中的臉頰都只剩下一半，可卻洋溢着滿足的笑容，從容的迎接刺穿他們心髒的尖刺。
這是季辭晏最後一次進化的能力，名為無痛只歡的結局。
沒有尖叫、也沒有嘶吼，這場決戰出奇的寧靜。
過于遙遠的距離，高塔上的伏橋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見得到一片又一片倒下的喪屍群。
他神色淡漠：“追蹤到即刻擊殺。”
下屬捧上一塊液晶屏，上面是無人機錄下的畫面，“已經下達命令，三秒後執行。”
伏橋不太在意的看了一眼，瞬間瞳孔地震，眼鏡摔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如同他的心髒。
畫面上，季辭晏身着一件藏青色的旗袍坐在一只喪屍的後背上，他白皙修長的雙腿交疊在身前。
他的淚滴落在半空中，白霧凝聚成一朵朵淚花，被成千上萬的喪屍接住，捧着奔向基地的門前。
而他眼角雖含淚，唇角确是笑着的。
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季辭晏停止了自己的落淚，擡起頭看向天空中的一個光點。
他的眸中映照出那顆光點，像天空中唯一閃亮的星辰般美麗。
脖頸微微仰起，上面豔麗絕倫的冬青花盡數展現出來，花蕊栩栩如生，仿佛随着微風搖曳。
下一刻——
星辰隕落而下，直中花心。
一道血光閃過染紅了花瓣，本萬裏無雲的天忽然下起了暴雪。
身影随後落了下去，連帶着那朵在脖頸上盛開的豔紅花朵，也落在了茫茫的雪地裏。
刺眼的紅色侵染了潔白的雪地，也掩蓋了那具冰冷的身軀，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
——紅梅的短暫綻放，被這場雪永久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