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地道見乾坤

第52章 地道見乾坤

這地道又陡又長,程不漁只覺得自已像個蹴鞠一樣沿着這又黑又長的地道不停地滾了下去,仿佛馬上就要滾到閻王爺面前了。

他終于停了下來,掙紮着爬起,靠在牆壁上,渾身上下骨節欲裂。而地道盡頭的那扇門也早已被王赫牢牢堵死。

果然越是人畜無害,就越得小心提防。有的時候,這種人反倒比陸昭昭那類人要可怕得多!

他喃喃自語道:“程不漁啊程不漁,以後要記着,別輕易和別人一起看星星!”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牙根都要咬斷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輕輕吹起,掙紮着站起身來,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在他面前,是一條鋪得筆直的青石信道,這信道又窄又暗,還散發着隐隐的臭氣。

走了大約兩炷香的時間,才終于看到一扇青銅大門。這大門已經是鏽跡斑駁,隐隐約約還看到些雕刻得很是詭異的動物頭顱,讓人心生寒意,詭谲而神秘。

最重要的是,這扇門,是虛掩着的。

門自敞開着狹窄一線,縫隙之中透露着陰森森的冷氣。程不漁推開這大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他縮着身體擠進了大門。如果他沒猜錯,這裏應當算是一個冰窖。他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冰窖,只因四周沒有冰,全是青石砌成,卻讓人覺得透骨地冷。

這房間中央放着一鼎碩大的藥爐,似不久前剛使用過,爐下仍堆着一些新鮮的木炭殘渣。

藥爐四周的木架子上堆滿了瓶瓶罐罐。難道這破雲刀堂地底下,有一處煉丹制藥的所在不成?

他好奇地打開了一個罐子,卻發現裏面堆滿了蜈蚣的屍體,這些已經死掉的蜈蚣僵硬得像是一個牛肉幹。

他滿臉嫌棄地将罐子放了回去。這些好東西,白送給他,他都不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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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來到隔壁架子上,這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比方才那些要小很多,一個瓶子只有半個巴掌大小,不知道裏面裝着的,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他東翻翻,西瞧瞧,随手拿起一個瓶子,打開了蓋子,卻發現裏面竟然是兩粒丹藥。他将鼻子湊近聞了聞。

這丹藥的味道實在是難聞得很,丐幫之中已有諸多靈丹妙藥,他從小吃到大,卻從未見過這麽難聞的藥,像是馬尿混着一股麝香的味道。

倘若這裏真的是個煉藥的地方,那應當不光是有靈丹妙藥,定然更有些讓人肝腸寸斷的毒藥!

他這般想着,随手将這瓶兒一翻,卻赫然發現,瓶底居然寫着“靈根草”三個字。

程不漁突然想起,他曾經聽丐幫藥師提起過,靈根草有開竅通脈、柔韌內息的功效,僅僅在妄孤山斷崖上生得,百年不超過三株,世間少有,江湖上多少高手求之不得。

這居然會是個好東西麽?程不漁眨了眨眼,眼珠子又情不自禁地轉了起來。

王赫将他推了下來,就壓根是沒想讓他活。不想讓他活,又偏将這些好東西送到嘴邊。雖然不知道這屋子後頭還有些什麽秘密,可這裏偏偏又有些靈丹妙藥,不試白不試?

他當即将這兩粒藥丸倒進了嘴巴之中,大嚼特嚼。

他邊嚼着,邊又一個個扒拉着這些瓶瓶罐罐,見到一些聽過但沒吃過的好東西,也不論真假,就往嘴裏塞,簡直就像是吃了一頓宵夜。

他自然是不在乎,也不懂得多深的藥理,只是得了些丐幫藥師的教誨,知道這些藥必定互不相克,若是相克,便不會再吃了。

他忽然覺得身上熱了起來。

在這冷得徹骨的房間裏,他渾身上下居然像燃起了一團火,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裏,從頭到腳,滾燙燥熱了起來!

他甚至覺得連自已的頭發絲都在着火,眼前也是火,鼻子中吸進去的是冷氣,呼出的也是火!

不光如此,他還覺得自已的經脈裏,像踏着岩漿、奔騰着成千上萬的野馬,只讓他覺得渾身上下又悶又脹,又刺又痛!

“水……”

他口幹舌燥,四下找水,忽然見到一個架子上放着一個透明的罐子,便将罐子抱了下來,胡亂揭開蓋子,當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這水帶着一絲絲的甜味兒,剛喝下去的時候,冰冰涼涼,渾身舒暢。可又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程不漁忽然覺得自已的身體更加不對勁了起來,現在不光是渾身發熱發燙,還腳底發飄!

他急忙将罐子擡起,瞧着下面的字:

柔骨水。

這水足足用二十四味世間罕見甚至是千年難遇的靈藥煉成,飲下的十二時辰之內,柔骨提肌,內力輕功大增!

他已覺得頭不是自已的頭,腳更不是自已的腳,渾身滾燙得似馬上就要沖破天靈。他苦笑道:“想過一萬種死法,從沒想過自已是被丹藥撐死的!”

這世上能有幾個被丹藥撐死的!

他頭腦發昏,迷迷糊糊之中撞開了另一扇青銅大門,這青銅大門後又是一條狹長的信道,只不過這信道是斜坡通向上方。

他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全然不知道自已在向何處去,就連邁着步子也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意識的本能,喝過了那柔骨水,他整個人向上攀的速度也比正常快了三倍不止,直到“咚”地一聲,他整個人又撞上了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這才趴在上面,身體像一坨爛泥一樣癱了下去。

他巴不得自已融化在上面才好。

在這東西上面貼了好一會兒,他這才覺得自已的腦袋清醒了五成,但身上仍是燥熱難當。

他迫切想要找冰、找水,又掙紮着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已一直貼着的,仍然是一扇青銅大門。只不過這次,這扇門是牢牢鎖住的,門上只有一個西瓜籽大小的鎖孔。

他晃了晃腦袋,從腰間摸出一根鐵絲兒。這是他在丐幫關禁閉時偷偷溜出去玩常用的手段。

卻見他将這鐵絲戳進了鎖孔,上下左右摸索着,嘴裏念叨着:“對,對,就是這……”

忽然“咔噠”一聲,門鎖應聲而開。程不漁的腦袋忽然又清醒了兩成。

這門後又會是什麽要命的東西呢?

他勉強定了定神,忍着燥熱,悄悄推開一線縫隙,忽然蹙起眉頭,用力眨了眨眼。

這并不是一間石室,而是一個普通的屋子,建在懸崖峭壁、背靠滄海堂的屋子,瑟瑟秋風裹挾着落葉的味道撲面而來。

看來,他已經不在地下了。

屋子之中,空空蕩蕩。四壁懸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但他依稀覺得似乎是些東瀛文字。

在這一圈文字中央,圍坐着七個破雲刀堂弟子,而弟子們面對着的,則是一個盤膝而坐、披着黑色鬥篷、戴着兜帽又圍着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

這些人圍在一起,都緊閉雙眼,像是在練着什麽詭秘的功法。

這是誰……?

程不漁正愣愣想着,死死盯着那男人,不料那男人卻忽然開口,冷聲呵斥道:“不是告訴過你,我練功的時候不要來找我麽?!”

沈璟彥走進柳月堂的時候,擦刀的弟子停下了手,談話的弟子止住了口,匆匆走着的弟子原地駐了足,都癡癡瞧着跟在劉觀雲身後的這位白衣仙子。

劉觀雲轉過身來,似刻意擡高了聲音,對沈璟彥道:“你初來乍到,對刀堂中的事還都不了解。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問你的師姐們便是。”

沈璟彥也不言語,只垂下眼睫,微微點頭致意。劉觀雲也忽然一愣,癡癡瞧了他一會兒,才輕輕一嘆,向自已的卧房走去。

他致意,不說話,不拱手,只微微垂首垂眸,輕輕傾了下身子。這姿态從容又優雅,直叫坐在那樹下擦刀的一個女弟子心頭微微一顫。

這世上,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哪怕是個小孩子,都會羨慕比自已強的人——不管是哪方面。甚至,羨慕還不足矣,要喜歡、要愛,才是最高的崇敬。

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樣她從未見過、卻又迫切想要觸碰的珍寶。

沈璟彥站在原地,望着這群女弟子們,她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是針刺火灼,讓他渾身不适。

“看夠了麽?可以去吃飯了麽?”

那擦刀女弟子突然站起身來,蹙眉對在場的弟子們大聲道。弟子們這才将目光從沈璟彥身上挪開,轉向那女弟子,交頭接耳,陸陸續續轉身散去。

那女弟子不疾不徐走上前來,瞧了瞧他,平靜道:“我叫藍月珠。你是新來的?”

“嗯。”沈璟彥回應。

“你這聲音……”藍月珠眯了眯眼,有些猶豫道,“你當真是個女孩子麽?”

沈璟彥也沒有回答,只将目光瞧向了藍月珠。就在他的眼睛與藍月珠對視的那一瞬間,這般清冷憂郁的煙波,讓藍月珠瞬間堅信了,聲音雖粗了點兒,可他無疑是個女子。

藍月珠瞧着他,低低嘆道:“也是,你若不是個女子,師父怎會讓你進門呢?”她頓了頓,“你叫什麽名字?”

沈璟彥從未像現在這般抗拒張嘴:“阿白。”

“阿白……”藍月珠笑了笑,“你是白,我是藍。我們天生就該是好朋友。”

沈璟彥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更不知道自已到底該不該說話,只好邁開步子,巴不得地上趕緊裂開一道縫,天上趕緊下一場暴雨,好讓他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他知道此時此刻程不漁一定是一頭紮進了人堆兒裏,而他卻連該去哪都不知道,甚至連跟人說話都很艱難。

“喂,你去哪裏?”藍月珠喊道。

“不知道。”沈璟彥頭也不回,背着大刀淡淡道。

藍月珠抿了抿嘴唇,不依不饒道:“你餓麽?”

沈璟彥道:“我不餓。”

她又問:“你渴麽?”

他又答:“我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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