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親

不等趙行川細想,拎着包追上來的江心洋就打斷了他的思路,她一邊喘氣一邊問道:“你怎麽自己先走了?”

“剛剛找不到你,去哪了?”趙行川見施嶼三人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于是幹脆就不刻意去跟上了。

“我走前不是和你說了,我去拿包嗎?”江心洋的語氣帶着嚴肅,又不乏疑惑,“你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什麽原因?”

趙行川剛才拍戲的狀态也不如昨天好,和施嶼正面的對手戲,他一共被徐導喊卡了四次,這幾乎算得上是趙行川演藝生涯中的一次巨大敗筆了。

趙行川腳步沒停,他的目光落在遠處就要消失不見的施嶼的背影上:“你覺得施嶼這個人怎麽樣?”

“怎麽樣?”江心洋不明所以,于是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你問這個幹嘛?”

“他……昨晚他突然帶酒來了我房間,喝了幾口後,就問了我這個問題。”趙行川說。

雖然江心洋的年齡比施嶼都要大上半輪,但聽到趙行川的這一番敘述,還是覺得不可置信:“你确定不是你把夢和現實混淆了?”

“我确定。”趙行川說,“我今年二十三,又不是兩、三歲。”

“天。”江心洋仍處于震驚之中,“還是施嶼主動的……他還說什麽做什麽了?”

趙行川的嘴角抽了抽:“我不太想說,但是你也不要多想,我不是那麽随便的人。”

江心洋:“施嶼更不像。”

“他還說他喜歡我。”趙行川接着道,表情有點憂郁。

江心洋:“?”

她剛剛才緩和下來的面部表情頓時又崩了,江心洋吃驚地問:“真的?”

趙行川:“really真,他親自說、我親耳聽到的。”甚至現在還在趙行川的腦子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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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瞪着眼聊了一路,最後除了可能是遇到了超自然現象,其他什麽結論也沒得出來。

末了江心洋還提了幾句:“施嶼什麽意思我不清楚,但是你。行川,你是個成年人了,我也不排斥你的小衆性取向,有些事吧,多想少做。”

江心洋說着頓了頓,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比較合适。她能接受趙行川的小衆愛好,不代表她能接受他再從小衆愛好裏挑出個最冷門的……

畢竟趙行川自出道以來,就資源、粉絲等各方面,都和施嶼牽扯不清,導致兩人反目成仇,就連雙方的經紀人關系都很差。和這樣的對家搞在一起,那叫什麽事?

“我知道。”趙行川說,“好看的人我見的還少嗎?就施嶼那種只空長了一張好皮相的人,內裏什麽臭脾氣……”

江心洋脫口而出:“話別說的太滿。”

趙行川聳了聳肩。

淩晨一點三十五分,趙行川摸着黑出來上廁所。

片刻後,趙行川抖了抖手上帶着洗手液微弱香氣的水,然後一點點在紙巾上抹淨。接着他輕輕推門走出去,正打算回房間,卻見餘光中有個人影略過,趙行川的睫毛微微一動——

走在黑暗中的那個人,是施嶼。

這麽晚了,穿着一身睡衣,他想去哪?還是說……這個人,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懷着一種一言難盡的好奇心,趙行川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夜色清朗如洗。

夏将至未至的夜裏,四下浮動着微涼的風與青草香。最近幾日的氣溫不低,所以到了晚上,就可以在山上的草堆裏看見若隐若現的螢點,是可與天上星辰媲美的光亮。

施嶼一步步向林子深處走去,幾乎沒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趙行川訝異于他連手電都不開,就能在深林裏摸瞎走這麽久。同時間,他又點了一下手機屏幕,借助那點薄弱的光源往前走。

因為該森林彎彎繞繞,趙行川好幾次都差點把施嶼跟丢了,不過随即他又一次一次地跟上了。

等到趙行川再次見到幾分鐘前才見到的那顆橫躺在地上的枯木時,趙行川才意識過來,施嶼很有可能已經迷路了,現在在帶着他一起繞圈子。

方才醒來的施嶼發現自己正孤身一人,在密林裏茫茫然走着。猜到來龍去脈後,施嶼恨不得把林宙拎出來捶上千遍萬遍,可恨副人格沒有實體。

他天生方向感就不強,再說現在夜黑風高,他又處在一片極易迷失的森林裏,連手機都沒帶……

就在施嶼萬分苦惱的時候,緊跟在他身後的趙行川突然出聲:“我說施先生……”

施嶼被他突然鑽出來的腦袋和不小的音量吓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幾步,趙行川也在同時間內跟了上去。

越往後,土壤就越松軟……突然間,施嶼感覺到靠後的那只腿踩空,出于求生本能,施嶼飛快地抓住了趙行川的衣服,趙行川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便随着施嶼一并向下倒去——

坑內,兩人都摔得七葷八素。

趙行川抱了一只手肘站了起來,然後打開手機手電筒,環視了一圈坑內的情況。

這個土坑挖的很深,看起來像是村裏獵戶在山上開的洞,坑裏有些許積水,看起來有些泥濘,所以趙行川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也只是蹭破了一點油皮。

趙行川的目光又落到了角落裏堆積在一起的竹子上,每根竹子都被斜削過,現在看起來也依然很鋒利。

看到這一幕,兩人都暗暗吐出了一口氣,若是這些竹子沒被拔除,他們今天大概就要喪命于此了。

施嶼的痛覺逐漸開始醒寰,方才林宙占用他身體時,仿佛是沒有知覺的人一般。他的小腿上一片被枯枝雜草劃傷的痕跡,兩只胳膊的情況倒是稍微好些。現下施嶼只覺得渾身都疼,想把林宙捶死的想法也依然哽在他心頭。

趙行川看了眼手機,沒信號。

接着他又看了眼也一樣一身狼狽的施嶼,然後把自己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衣襟一攏,聲音有點悶:“你大半夜來這裏幹嘛?”

“你大半夜跟蹤我幹嘛?”施嶼反問。

“……”趙行川一時啞然。

施嶼來這的目的明顯不純,但趙行川尾随仇人的行為顯然也正常不到哪裏去。兩個“動機不純”的“嫌疑犯”面面相觑,最終只能尴尬地轉移開視線。

這坑其實還沒人高,趙行川稍一使勁,就爬出去了。借着月光,他隐約看見施嶼身上有很多傷口,于是在他往上爬的時候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拉他一把。

不料對方根本不領情,施嶼只淡淡地掃了他以及他的手一眼,然後寧願撐着有些滑膩的土地,從坑底上來了。

趙行川尴尬地收回手,恨不得自己這只手沒伸出去過。

“走吧,試試能不能走回去?”

趙行川看了眼手機,上邊顯示的時間是4點29分。

施嶼倚在一顆樹上,平靜地問:“你能分辨的清楚,我們是在往回走,而不是越走越深嗎?”

“也是。”趙行川自認倒黴,然後在施嶼旁邊的那顆樹下坐下了,用諷刺的口吻說,“說不定還能踩到一個捕獸夾,那就很幸運了。”

劇組裏的工作人員一直在提醒,說山上怎麽怎麽危險,叢林深處還有大型野獸。所幸他們現在還不算在太深處,待在原地別動反而比四處亂走要安全。

“等天亮了再走,到時候好認路,這裏的樹又密又高,看不見星辰。”趙行川自言自語地說完,随即他又同施嶼搭話,“你怕蛇嗎?徐姨說這裏會有眼鏡蛇。”

施嶼坐在原地不說話。

他微微擡頭,濃密的樹葉把天空遮蓋地嚴嚴實實,他幾乎看不見一顆星子。

“你到底想幹什麽?”施嶼問意識裏在裝死的林宙。

大半夜孤身一人來到深林中……是想讓他死嗎?這個念頭一出,便被施嶼否定了,自己的身體也是他的人格的載體,如果自己死了,他也會消失。

那麽,如果他一早就發現趙行川跟上來了呢?

施嶼的眼神黯了黯——林宙想殺的,從來都是趙行川。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可以把他們共同的身體都賭上。

“你很難過,是因為清楚我想殺掉趙行川嗎?”意識裏的林宙突然出聲,“所以你喜歡他,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

施嶼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的确很難過,不過不是在擔心趙行川的安危。

林宙不解:“你笑什麽?”

“林宙陪了我21年,我難過的是今天,他死了。”施嶼淡淡地說。

為了保護他而生的人格,如今卻要親自傷害他,從這份保護變質的那一刻起,林宙便不再是施嶼心中的林宙了。

林宙聽完,反而勾了勾嘴角:“或許你說的對。”

趙行川原本正靠在樹上放空,心裏卻時不時飄過施嶼的臉和他身上那些密布的小傷口。又想到他方才掉進泥坑,傷口上定然會蹭上一些泥土……

他摸出了自己睡衣口袋裏的一包手紙,因為洗手間裏的紙不經擦,用來擦濕漉漉的手的話一擦一手渣,所以趙行川拿了自帶的紙。

“唔……那什麽,我這有一包手紙,你要麽?”趙行川把紙遞給他,“傷口要是感染了,不容易好,以後也容易留疤。”

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太過友善,趙行川又補了一句:“到時候影響拍戲,浪費大家的時間。”

施嶼接過了手紙,良久,才吐出一句:“謝謝。”

“你為什麽要來這?”趙行川頓了頓,又道,“來尋死嗎?”

“我還不想死。”施嶼回答,“你就當我是夢游吧——那你為什麽要跟來?”

趙行川回答不上來,只好半開玩笑道:“我是來尋死的。”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趙行川才又開口道:“等到天亮,他們發現我們消失了,大概會來這裏找吧。”

施嶼很輕地“嗯”了一聲。

接着趙行川又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對不起”,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于是不怎麽在意地把腦袋埋在膝蓋上休息。

一個多小時後,天邊翻起了魚肚白,趙行川一直閉着眼,現在的意識有點模糊,處于一種半清醒的狀态。

突然,他聽到了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趙行川略略清醒了些,在他将要睜開眼睛之前,施嶼柔軟的嘴唇已經貼在了他的臉頰邊上。

這個吻一觸即分,只是一個情難自控的偷親。

趙行川的手指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心裏波濤洶湧,不知道此刻自己該睜眼還是不睜。

不過趙行川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打算不睜眼了,他裝睡的話還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要是清醒着,那可就尴尬了……

不知道為什麽,驚訝退去之後,趙行川反而有點開心,那像是一種莫名其妙小竊喜。

他果然暗戀我,只是不好意思明說,還變扭地假裝讨厭我,趙行川心想。

早上六點十五分,剛剛醒來的施嶼揉了揉太陽穴,發現睡了一會比不睡更累。

他一擡頭,發現趙行川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兩人目光相接,趙行川也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可惜施嶼并不知道在自己睡着的時候,陳星遠借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麽事,所以并不明白眼前這人在抽什麽風。

“你有病?”施嶼沒好氣道,“為什麽盯着我看?”

啧,還害羞了。

趙行川心情莫名很好,好到幾乎忘了自己還被困在山上。

“看你長的好看。”趙行川故意這麽說。

“操,”施嶼皺眉,“剛剛我睡着的時候有野豬經過踹了你的腦袋了?”

不知道是不是施嶼的錯覺,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趙行川被自己這樣嘲諷,不但不生氣,反而看起來還挺愉快。施嶼對他這一反應頗為不解。

難道真被野豬踢壞了腦袋?可那也不能踢出一個抖m屬性來啊。

天地間漸漸明亮起來了,透過樹與樹之間的縫隙,勉強可以看見一輪旭日緩緩升起。趙行川在這種身陷險境的情況下依然可以表現得活力四射。

趙行川一邊找着出路,一邊偏頭對施嶼說:“不如我給你唱首歌吧,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幹坐着有點凄涼嗎?”

施嶼不置可否。

不過如果施嶼有稍微關注一下趙行川的信息,就會知道這位新晉影帝的歌喉先天不足,後天也不可補,所以哪怕他顏值能打,舞蹈功底也不差,但還是在男團裏混不下去,畢竟只要他一開腔,整個團隊都唱不下去了。

趙行川不滿于自己每次登臺表演時麥都是沒有聲音的,他認為再待下去,是對自己的不尊重,于是斷然退團,到演藝圈去逐夢了。

“那我唱了,”趙行川自信地開腔道,“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歌聲唱給我妹妹聽啊……”

聽他展示完了幾句,施嶼覺得自己原來就痛的頭現在可以直接炸了,他心煩意亂地問:“你這歌是唱着燙嘴嗎?”

“……”趙行川立刻不唱了。

“我方向感不好,還是你帶路吧。”施嶼淡淡地說,“你手機有信號了嗎?”

“暫時還沒有。”趙行川狐疑地一偏頭,“你知道自己方向感不好,還來這種地方……”

他想起之前在Thieves的洗手間裏發現的施嶼,算是自殺未遂。

“你是真的……”趙行川輕聲問,“不想活了麽?”

施嶼的腳步沒停,他平鋪直述地回答道:“我說過了,我不想死。”

“那你一開始發現我跟上你了嗎?”趙行川接着問。

施嶼猶豫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為什麽?”趙行川不解。

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麽想傷害我?

“因為我讨厭你。”施嶼回答,“和你讨厭我一樣的讨厭。”

趙行川想說,自己其實也不是很讨厭他,但是話到嘴邊,又滑了回去。

“施嶼哥!行川哥!”孫星宇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片深林的寂靜。

“我們運氣還不算太差。”趙行川說,“他們找到了。”

趙行川這話還沒說完,兩個人就被各自的經紀人和小助理圍住了,大概是他倆的形象過于狼狽,衆人大多都在詢問他們是否平安,而不是來到這裏的理由。

孫星宇則處于一種非常興奮的狀态:“我真是個天才,我說我耳朵特別靈他們還不信,我剛剛就聽見了行川哥你唱歌,你的歌喉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哈哈,是我給他們帶路才找到你的。”

趙行川尴尬地笑了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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