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三)懸若[番外]
番外(三)懸若
去拜訪唐芝前,舒南懸和路以瀾在月色聚了聚,為自己調了一杯“懸日”,又替路以瀾調了一杯“桃幽”,然後當着她的面替她喝了一口。
路以瀾:“。。。。”
“你的肩關節脫臼不是還要恢複來着?”舒南懸淡聲問。
眼前人眨了眨眼,然後是路依依人格幽幽問:“你喝酒,難道請你連駕照都沒考的小女友來接你嗎?”
“啧,還沒喝酒,就放出來了?路依依,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不穩定了。”舒南懸輕聲道,神色仍然并沒有太大波瀾,“我夫人打車來接我。”
路以瀾閉着眼睛開口,聲音有些無奈的溫和與低沉:“南懸,真該慶幸你的治療結束了,不然我怕忍不住給你開點副作用大的。”
“多大?”舒南懸端起自己的酒杯,小酌一口。
“痛不欲生,加幸無能。”睜眼仍是路依依,語氣毫不猶豫。
這下換舒南懸沉默着讓酒杯離開了唇側,有一下沒一下地拿小勺子,輕按着杯中的冰球。
半晌,啓唇:“聽說宋聲聲手指折了,唐若托我問一句。”
路依依神情一僵,下一瞬間已是恢複,正要
端起酒杯,舒南懸喟嘆一聲,擡手按住:“不能喝,路依依。”
“那怎麽辦呢?”女人微側着頭,發絲垂下,半遮住她濃重的黑眼圈和迷茫不清的神情。
“随你。”舒南懸道。
“真的很冷漠哦,南懸。”她斷斷續續地淺笑着,分明溫柔,卻帶了一絲成熟女人特有的氣質,以及恰到好處的距離感,說出的話卻是:“我們打一架吧,舒南懸。”
舒南懸抿了口酒,眯着眼睛:“現在是路以瀾還是路依依?”
“路醫生從多年以前就做出了選擇,放不下的一直是路依依。”
舒南懸挑眉:“路女士,您的手傷了,肩關節嚴重脫臼,拆了石膏不代表您健全了。”
“讓你一只手又何妨。”路依依笑得恣肆,妖豔又傲慢,先一步站起身。
舒南懸并不懼怕什麽,跟着站起:“那麽依依,你有點想和她修好了?”
“廢話少說!”路依依冷聲笑着挑釁。
回憶裏宋聲聲擋在她面前的樣子分明蠢得可以,那個球以路以瀾打小練習的身手,或者單憑臂力,一只手絕對可以安然接下或者躲開。
縱是真的反應不過來,也只是被砸一下肩膀,她下盤穩,無傷大雅。
而宋聲聲那個蠢貨非要像條狗似的撲過來護着,還不長腦子地用手擋籃球,手指折了不說,還沒站穩,害得她也為了緩沖她倒地的力量,摔傷導致胳膊脫臼。
只是,真的是這樣嗎?
宋聲聲撲向她時,她真的毫無動容嗎?還是她可以否認,伸手攬住她不是她看到宋聲聲将要摔倒下意識的舉動呢?
又或者,在知道宋聲聲麻藥不耐受時,在手術臺上極度痛苦掙紮,甚至不确定手術能否在沒打麻藥的情況下成功,術後又能否健康恢複的情況下,她沒有一種失魂的感覺呢。
路以瀾,路依依,你已經被她甩過一次,她受不了你的家庭你的控制欲,不信任你會選擇她,或者說不信任你有能力能護住她和你的一切。
現在她回來了,把自己交到你手裏,主動說“由你作踐”,你本該如她所願。
可是你在做什麽,重蹈覆轍嗎?
路以瀾或者說路依依的每個動作都帶着怒氣,郁氣,一股雜亂感橫沖直撞,且毫無意識可言。
舒南懸看眼前人似是陷入魔障,被打了也只是胡亂出招而沒有按路數回擊。
舒南懸不由卸了力道,只是招架,聲音沉冷:“路以瀾,清醒一點!”
眼前人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動用起了受傷的右臂,舒南懸擔心她二次損傷,終于吸了口氣,屏住呼吸。
也是在下一瞬,路依依一拳打在她肚子上,舒南懸被力道震住,痛得痙攣了一瞬,但還抓住機會控制住路以瀾完好的左手,右手一巴掌反手扇在了路以瀾的臉上,從齒縫中逼出幾個字:“路依依,你給我清醒一點。 ”
“啪”得一聲很清脆。
手下掙紮的力道松了,路以瀾擡頭,看見舒南懸額上的冷汗,眼中閃過一絲難堪,又低下頭,喃喃道:“對不起…失态了。”
舒南懸面無表情地松開路以瀾的胳膊,走到她面前,活動了一番手腕,然後一拳打在了她的腹部。
路以瀾不閃不避挨了一下, 悶哼中忍不住彎了腰身。
再擡頭卻是路依依人格咬牙笑罵:“夠狠心。”
“不過你一向很狠心。”她的眼裏閃爍着莫測的光澤,興奮又帶一絲失望,補充,“可惜了,我對心狠手辣的冷漠女人沒興趣。”
“不是狠心,是只有痛,才能讓你清醒。”舒南懸自動過濾掉後面一句話,走到沙發邊,坐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扶了一下腹部。
“能受的了你的,只有兩類人。一種,我這樣的半個同類,另一種…”
路依依擡頭,看向舒南懸。
“另一種,就是無知無覺被你引導着簽下生死契,在你把鏈子交到她手上,還願意主動遞回來的人。”
路依依沒有動作,沒有說話。
“我該走了。這是請柬,我想你也需要靜靜。”
舒南懸淡淡地似是自說自話,只是離開包廂前嘲了一句:“醫者不自醫,也沒必要毒死你自己。”
走前,她朝前臺交代一句:“頂層的客要是豐小時內走,給她一瓶跌打損傷藥,要是半小時內沒走,告訴原來那位姓宋的駐唱,就說路醫生,”
舒南懸偏了偏:“車禍死了。”
如果她還看不清,放不下的話,這場苦苦維系的關系,也沒必要繼續了。
她看不起宋聲聲當年的逃避,看不慣路以瀾為宋聲聲弄得自己的,卻心知,宋聲聲,是路以瀾此生執意。
今天是年夜,晚晴無月,舒南懸與唐若靜靜相擁着,脫衣服時腰上的淤青不可避免地被唐若看見。
唐若得知了事情原委以後雖是憤憤咒罵路以瀾下手沒輕沒重,也為宋聲聲擔憂:“宋聲聲,她的手,能恢複嗎?”
“不知道,聽說麻藥沒用,在手術臺上醫生操作難度極大,術後也是,不一定能完全恢複,但用的都是路以瀾和我砸錢用直升機運來的頂尖醫生。”
唐若聞後,又弱弱問了一句:“她不會真的打斷宋聲聲的腿吧……”
舒南懸輕輕地捏着唐若的臉頸,迫使她擡起頭:“之前路以瀾的話只是不願意讓宋聲聲離開,但是即使那樣她也沒有去真正限制過宋聲聲的自由。
除非宋聲聲繼續挑戰路依依的理智,那樣即使路依依真的那麽做了,也是宋聲聲自做自受。
路以瀾只是以一些方式重新出現在了宋聲聲的面前。
而無論怎樣,重新走到路依依身邊,是她宋聲聲自己的選擇。”
話罷,唐若便顫着眼睫,迎上了舒南懸略顯強勢的吻,眼裏還有些隐隐的落寞,似乎在又似在控訴她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別人,是不是她魅力不夠了。
唐若受不了舒南懸這樣反差的眼神,亂了氣息,只緊緊扒住舒南懸的肩,以防自己控制不住滑下去,指節都用力到有些泛白。
因着剛剛當着女朋友的面關心別的女人的行為,唐若心底有些愧疚,看着舒南懸低迷的樣子又暗暗唾罵自己,倒也由着舒南懸施為,沒注意到舒南懸眼裏閃過的一絲幽光。
意識逐漸朦胧間,唐若恍惚問出:“那…你呢…你回——來…也是你的選擇——嗎”
舒南懸看着唐若迷蒙卻執着的眼,那裏面似有着一如當初她年少的純粹的歡喜,又多了一絲年歲沉澱後的深情。
她道:“你是我不曾更改的選擇。” 嗓音微啞,萦在唐若的耳側,唐若顫抖着,繃緊了的指尖摸過舒南懸的唇角,眼眶笑出一絲濕意,“要是我後悔了,變心了,不愛你了呢。”
話未說完,她就後悔了,舒南懸周身的氣場像是低了一度,動作一度讓她有些難以忍受,她如一葉扁舟于風浪颠簸裏找不到方向,轉而又被吞沒在大海的獠牙中。
“那又怎樣”聲音微冷,随意又決絕,舒南懸微咬着唐若的耳朵,又轉而松開,輕吻唐若無力大張地唇,與努力發出一些不明音節的喉管。
她本就是孤注一擲地回國,本就是小心翼翼地步步為營,換一點看不到的“微渺”的希望。
哪怕唐若真的後悔了,變了心,不愛她了,那又怎樣呢
誰又知道那本就是她早已做好了的最壞的打算,誰又知道那份遠在Washington的遺囑呢
她沒有真的那麽算無遺策,她早就做好了滿盤皆輸的打算。
所幸,唐若沒有讓她輸。
本是舉棋已定,落子何悔?她這一生孤苦,幸有羅姨,幸遇唐若,幸出生時一盤爛棋,也能變為勝局。
濃稠的暗與濕意中,唐若終于忍不住合攏下颌,一口咬在了舒南懸堵住她的手上。
她想到她們初遇時的樣子,眯起眼笑,含糊聲裏,她喃喃道:“我可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