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蘊兒将他留下用飯,不知是善……
第12章 【12】 蘊兒将他留下用飯,不知是善……
京城,平陰侯府的熱鬧才歇,賓客散盡後,趙旭炎的臉色才徹底陰沉下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語氣算不上好,惹得吳氏生出些許怨言,冷哼道:“你對我兇什麽?又不是我将她趕走的。”
趙旭炎黑着臉道:“你為當家主母,沒有你的允許,她一個弱女子能逃得出守衛重重的侯府?”
“難不成還能是我故意将她放走的?”吳氏簡直氣笑了。
這些年,她辛苦支撐着偌大的侯府,前些日子更是險些病死,可他倒是好,只顧着尋她的錯處,從不在意她經受過多少苦難。
“侯爺可真是一個慈父,對別人家的女兒百般惦記,對自己的卻女兒不聞不問,真是可笑!”
吳氏越說越覺得憤怒,從她得知趙晴雲才是她親生骨肉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彌補她這十幾年遭受的苦難,可趙旭炎身為人父,直到現在都沒認真看自己女兒一眼。
吳氏立刻吩咐道:“來人!把大小姐請來,讓咱們侯爺好好看看!”
趙旭炎深吸一口氣,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怒火:“你究竟鬧夠了沒有?吳氏,是我這些年太縱容你了嗎?區區一件小事就鬧得這麽大,讓平陰侯府成為京城中最大的笑柄,你這樣的侯府主母,不要也罷!”
侯府錯抱千金的事鬧得很大,他遠在前線時就有所耳聞,然而趙旭炎并沒有在意。以平陰侯府的勢力與背景,想要多養一個女兒輕而易舉,他以為吳氏能将一切辦妥。
可誰能想到,吳氏竟真讓宋蘊回去認了親,成了旁人的女兒!
想起這一路上,他在忠王面前信誓旦旦說過的話,趙旭炎只恨不得回去掐死自己。
如今忠王已知曉侯府千金是何等絕色,倘若人選不能叫他滿意,唾手可得的富貴就會變成刺向平陰侯府的利刃。
吳氏冷笑:“我不配做侯府主母,趙旭炎,那你想要讓誰來做?你後院那幾個妓子嗎?”
當年她誕下趙晴雲後,身子受損嚴重,不得已為他納了幾房妾室,不是通房丫頭就是出身風.塵,沒一個能上得了臺面的。可誰知縱然如此,堂堂侯爺也毫不忌諱,同她們生兒育女,說不出也不怕人笑話!
趙旭炎眉宇間劃過一抹厭煩:“別鬧了!必須盡快把蘊兒接回來,她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也是侯府堂堂正正的女兒,哪有留在鄉下的道理?”
吳氏頓時沉默下來,她何嘗不想早些将宋蘊接回來,可茲陽縣有一個陳不遜,自那件事後,他便像瘋狗一樣死死盯着侯府的動靜。
那鄉下的老瘸子不死,宋蘊哪兒有那麽輕易回來?即便将她強行接回侯府,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吳氏三言兩語将前情說了,趙旭炎的臉色又黑一層,咬牙道:“不論用什麽辦法,必須将她接回來。”
最遲再過半月,貴妃便會邀各家女兒入宮,正式為忠王選妃,屆時宋蘊必須在場!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教養,趙晴雲的禮儀已經練得極好,只是儀态仍有些不足。
趙旭炎原本還有些滿意,可當他瞧見趙晴雲臉上那塊紅色胎記後,瞬間變了臉色。
他甚至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怎麽會長成這般鬼樣子?
京城哪家權貴不要臉面,別說是正室娘子,就算是做妾,也沒有哪個男子願意面對這樣一張臉。
趙旭炎閉了閉眼,努力壓下心頭的不悅,可他眼眸中那一閃而逝的嫌惡,卻被趙晴雲清晰的看在眼中。
滿心的歡心與期待落空,她整個人如墜冰窟。
在慈水村時,趙晴雲雖因臉上的胎記而懊惱,可宋柏軒對她的疼愛卻沒有消減半分,她以為侯府的父親也會如此。
趙晴雲心中竟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悔意。
她的親生父親對她的疼愛,竟不如一個貧窮的養父,難道一張好看的皮囊就那般重要嗎?
趙晴雲臉上仍然挂着歡喜,眼中透着孺慕:“父親,你終于回來了。”
“嗯。”趙旭炎低低的應了聲,不鹹不淡的關心道,“這十幾年你受苦了,侯府的一切可還适應?”
趙晴雲乖巧道:“适應的,母親将女兒照顧的很好。”
趙旭炎點點頭,臉上露出疲态,三言兩語打發了她,轉過身的趙晴雲臉上瞬間沒了笑。
明明她才是侯府的親生血脈,可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全都惦記着宋蘊,還期盼着她能回來繼續做侯府千金。
她就這般叫侯府拿不出手嗎?因為臉上的胎記?亦或是走失在民間的十幾年?
可她再如何不堪,也比那占了她十幾年身份的冒牌貨強!
趙晴雲深吸一口氣,神色逐漸變得堅定,如若宋蘊真的被接回來,侯府上下,哪還有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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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蘊抱着半匹布走下馬車,轉手交到莫绫手中。
莫绫正納悶着,就聽她家姑娘說:“今日采買的東西格外多,勞煩師兄搭把手,一同搬進去吧。”
“姑娘我……”莫绫剛要開口說她一個人能行,就被宋蘊遞了個眼神,她一頭霧水的改口:“我一個人确實不大行。”
才不是呢!再來兩倍的東西她一趟也拿得完!
衛辭不疑有他,将書箱放在一旁,挽起袖子來幫着搬東西。宋蘊挑了下眉,轉身去泡了壺茶。
等衛辭來回兩趟将東西搬完,宋蘊便遞上了一杯茶:“辛苦師兄了。”
今日師妹似乎待他格外熱絡。
衛辭受寵若驚,連忙接過茶,表示道:“不辛苦的。一點小事,算不得什麽。”
他低頭飲了口茶,清香甘冽的味道頓時讓他眼前一亮,明明還是從前喝過的茶葉,可味道卻已大不相同。
聽聞京城裏的貴女自幼便被教導各種技藝,想來師妹應是其中極出色的一位。
衛辭低頭細細品茶,忽得擡起頭來,正對上宋柏軒無比複雜的眼神,活脫脫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他當即懵住:“……老師?”
宋柏軒移開視線,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
從書鋪到宋宅,這一路上,蘊兒對他的态度與以往大不相同,偏偏衛辭又是個傻的,毫無察覺的被她牽着鼻子走。
宋柏軒既為宋蘊的聰慧感到欣慰,又忍不住嫌棄自己傾力教導的糟心弟子。
“老師,可是有哪裏不妥?”衛辭關心道。
“喝你的茶吧。”宋柏軒說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轉身往書房去了。
衛辭不明所以,正要起身請辭,卻見宋蘊笑着朝他走來,手裏還捧着一塊硯臺。
硯臺紫中泛青,又帶着些許藍意,石質細潤,瞧着便格外堅實,品質極佳。
宋蘊道:“上次我觀師兄的硯臺別有野趣,卻并不平整,極易傾翻,這塊硯臺或許會更實用些。”
饒是衛辭的感知再遲鈍,也察覺出些許異樣。他下意識的拒絕:“師妹,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宋蘊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只硬把硯臺塞到他手中:“不貴重,一塊硯臺遠比不上師兄待父親的情誼,以後父親醫治腿傷,免不了還要勞煩師兄。”
衛辭仍不願接下,照顧恩師是他身為弟子應該做的,怎能冒昧收下重禮。
然而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被宋蘊堵了回去:“也是父親的意思,師兄也知道父親的品性,從不肯虧欠他人,你若不收,他會不高興的。”
衛辭捧着硯臺的手頓在半空,臉上滿是掙紮。
他可不覺得恩師會用得起這樣好的硯臺,可師妹的說辭卻讓他無法推拒。
無論如何,這塊硯臺他絕不能收。
衛辭剛要開口,就聽宋柏軒幽幽道:“長者賜,不可辭①。拿着吧,你那塊硯臺是舊了些,該換一塊新的用。”
衛辭:“……”
為何他竟然從恩師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陰陽怪氣?不,恩師從不會如此,肯定是他想多了。
“是,多謝老師,”衛辭頓了下,“也多謝師妹。”
宋蘊眨了眨眼睛,轉身看向房門口的宋柏軒,還未開口,對方已了然她的想法。
宋柏軒:“天色不早了,你一個人回去煮飯也麻煩,晚飯便在這裏一起用吧。”
“……”
衛辭受寵若驚,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宋柏軒嘴裏說出的話。自他幼時有一次在宋家吃飯,吃得上吐下瀉躺了足足三天後,恩師便從未留他用過飯。
他的心頭浮現出一絲微妙的不詳預感,但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恩師留他用飯,自然有恩師的道理,他身為弟子怎能質疑?
總之,相信恩師,恩師是不會有錯的!
衛辭對此深信不疑,見莫绫一人在竈臺邊忙活,連忙上去想着搭把手,卻被嫌棄的趕到邊上。
莫绫:“姑娘只信得過我的手藝,衛公子還是別插手了。”
衛辭:既如此,莫绫的手藝應是極不錯的。
無意間聽到這番話的宋柏軒:“……”
他略有些憐憫的看了眼衛辭,雖然這些時日莫绫的手藝已有進展,可飯菜的滋味仍舊一言難盡。
蘊兒将他留下用飯,不知是善心,還是想毒他一回。
但左右不過是教他再吐上兩天,算不得什麽大事。也好讓這傻小子長長教訓。
莫绫煮好飯菜,趁着衛辭不注意,溜到宋蘊面前小聲告狀:“姑娘,他礙手礙腳的,真笨!”
宋蘊眼底帶着笑:“是嗎?”
其實也沒有。但莫绫覺得姑娘對那書呆子未免太好了些,只是收了他半匹布,就又送硯臺又要留他吃飯,他倒好,還不怎麽領情的想要拒絕。
莫绫嘀咕道:“反正他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姑娘,那塊硯臺那麽貴,便宜他了。”
“是嗎?”宋蘊輕笑了聲,“莫绫,你姑娘我什麽時候吃過虧。”
莫绫頓時眼前一亮,嘿嘿的偷笑起來。
飯桌上,莫绫一反常态,待衛辭格外熱情,又是夾菜又是盛飯的,叫衛辭頗有些無措:“不必麻煩姑娘,我自己來。”
莫绫大方道:“別客氣,衛公子多吃點,鍋裏的飯管夠!”
衛辭連連應是,直到他吃上第一口飯。
他開始反思自己近來在學業上的懈怠,檢讨自己近來的一言一行。
定然是哪裏做得不好,讓恩師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