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世間男子,不都是一個樣子麽……

第13章 【13】 世間男子,不都是一個樣子麽……

一頓飯吃得衛辭開始懷疑人生。

好在席間宋柏軒沒有再開口談及他的學業,這讓心弦緊繃食不知味的衛辭得到了些許安慰。

直到衛辭飯後離開,強裝淡定的父女倆才對視一眼,齊齊松了口氣。

宋柏軒竟有幾分心虛:“蘊兒,若有下次,在縣城裏多留些時辰也可。”

早些年他親手下廚請隔壁衛家父子吃飯,險些将兩人齊齊送進醫館。從那時起,宋柏軒就知道,衛家這對父子的口味與他不合,不像是能吃苦受罪的。

聽懂其中含義的宋蘊:“……”

她本意是想向衛辭示好,可誰知一時不察,竟忘了他們三個人的廚藝湊起來,都未必能拿得出手。

這下可好,示好不成,差點結仇。

完全沒領會其中含義的莫绫立刻說道:“姑娘,那你可一定要帶上我,在外面天黑了很危險的,我得保護你!”

宋柏軒扶額,宋蘊輕笑一聲:“好,到時候一定帶上你。”

莫绫立刻高興起來,轉身去竈臺洗鍋刷碗,順帶着燒了一鍋晚上用的熱水。

宋柏軒望着在竈臺邊打轉的莫绫,又轉過頭看宋蘊,明明二人年紀相差不大,可他卻覺得沒心沒肺的莫绫更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蘊兒,”宋柏軒突然問道,“你以前,在京城裏過得不開心嗎?”

宋蘊手上的動作一頓,緩了許久才又挑揀起香料,語氣很随意:“父親怎麽這樣問?”

按世間常理來說,她從前被嬌養在侯府,吃喝不愁還享盡奢華富貴,人前人後都有丫鬟伺候,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任誰都不會覺得她過得不好。

宋柏軒沉默下來,他不知該怎樣同宋蘊開口。這些年他一人帶大兩個孩子,無論是聰慧驕傲的養女,還是端方乖巧的弟子,都有過極其頑皮的時刻,然而他無法想象宋蘊曾經也有過那樣頑劣調皮的時刻。

她似乎總是安靜的,內斂的,即便無法借陳不遜的手謀求世間公正,再難過痛苦的情緒她也只是自我消化。

這樣的蘊兒讓他很心疼,卻不知該從何處着手,彌補她這些年的缺失。

“沒有不開心,”宋蘊忽然笑起來,反過來安撫宋柏軒,“父親不必多想,他們都待我極好,從不曾苛待。”

只是……只是不曾苛待而已?

宋柏軒在心底嘆了口氣,他曾經也把趙晴雲當親生女兒看待,可自從蘊兒回到自己身邊,看着她們同樣聰慧卻截然不同的性子,總覺得虧欠宋蘊許多。

“蘊兒,”宋柏軒輕聲說道,“父親對你別無所求,只願你此生平安喜樂,如果……如果不想履行婚約,也不必如此的。”

他思來想去都猜不出宋蘊為何對衛辭的态度轉變如此之大,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婚約。

自趙晴雲離開後,宋柏軒已漸漸打消了為兒女指婚的念頭,沒道理養女瞧不上的婚事,非要推給他的親女。更何況蘊兒比他想象中更聰慧和優秀,倒未必瞧得上他那略有些古板執拗的小弟子。

誰料宋蘊卻問他:“如若女兒認下這門婚事,父親會答應嗎?”

宋柏軒愣住,一時眸中情緒翻湧,格外複雜。

很難想象,他竟真生出了一絲不情願。一邊是剛歸家不久的親生女兒,一邊是從小帶大如同親子般的弟子,無論委屈他們哪一個,他都舍不得。

他想了想,低聲說:“如果你們都願意的話,為父自然沒有意見。”

宋柏軒很清楚,宋蘊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姑娘,他不願阻攔她的腳步,成為她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可是,婚約并非小事,于女子而言,更應該慎重。

他轉身望着宋蘊:“蘊兒,你喜歡他嗎?”

自然是……宋蘊頓了下,眉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什麽。或許是不喜歡,但也并不讨厭。

世間男子,不都是一個樣子麽?沒什麽值得她歡喜的。

宋蘊并未正面回答宋柏軒的問題,而宋柏軒也沒有再問,卻似乎默許了她的所為,連喚衛辭來宋家的次數都愈發頻繁。

莫绫坐在院子裏吭哧吭哧的搗香料,眼神卻忍不住往衛辭身上瞟,尤其注意他跟自家姑娘的距離,恨不得一杵子甩到中間去。

都說什麽“君子遠庖廚”,可他倒是好,讀得一本聖賢書,卻搶了他竈臺裏的活兒,竟真的自己做起飯來。

若手藝不佳也就算了,偏偏姑娘吃得還很歡喜,比平日裏多吃了足足半碗飯!

好讨厭的讀書人!僞君子!她可萬萬不能讓姑娘被他哄騙了!

念及此,莫绫搗香料的聲音越發嚣張。

衛辭:“……”

他默默捏緊了手中的畫冊,連腦袋都沒敢擡起來,生怕招來幾句惡言一頓毒打。

“畫冊可有問題嗎?”宋蘊問道。

衛辭回過神,小聲道:“沒問題,師妹畫得極好,這幾味香料都生長在後山,甚少有人采用。”

“那就好。”宋蘊輕笑了聲,低頭剪斷香包上的線頭,熟練的打上絡子,轉手将制好的香包放在衛辭面前。

香包小巧精致,散發着清雅芳香的氣息,任誰都想不到裏面所用的香料極為常見,足有七八種。

香包的布料也極為眼熟,衛辭的視線掠過,臉上竟隐隐有些不自在。

好像是他曾贈予師妹的那半匹綢布。

“師兄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沒什麽好東西,這一只驅蚊的香包還請收下。”

宋蘊笑着将香包往他面前推了推,她身上的香氣與香包的香氣不斷交織,盈滿他的鼻腔。衛辭克制住想要後退的沖突,硬生生的別開眼:“我沒幫上什麽忙的。”

這人……的确夠擰巴固執的。

不過她想做成的事,從來沒輕易失敗過。

宋蘊翻來覆去的看着香包,漫不經心的問:“是香包哪裏做得不夠好嗎?師兄不喜歡?”

衛辭連忙搖頭,不等他開口,宋蘊便道:“我與莫绫制這些香包是為了售賣,倘若連師兄都覺得不妥,等到了縣城,恐怕一只都賣不出去。”

“不會的!”衛辭心頭一慌,立刻安慰起她,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說辭。

他一擡眼,猝不及防對上宋蘊滿含笑意又夾雜着些許玩味的眼神,清晰明了,近在咫尺間。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觸碰到她的體溫。

衛辭一瞬間呆了神,不敢再呼吸。

正打算看熱鬧的宋蘊:“……”

那雙清澈漂亮,猶若田黃石般的眼眸毫無預兆、毫無遮掩的呈現,視線直白卻不含任何欲望,竟叫她也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某個瞬間,宋蘊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答案。

不讨厭。

至少他這雙過分漂亮的眼睛很好看。

搗藥聲忽然變得密集,衛辭猛然回過神,身體宛若被燙到般迅速彈開。他的心跳聲如雷,卻又平白生出一絲懊惱,覺得自己太過唐突,着實冒犯了師妹。

如此實非君子所為,辱了恩師多年教誨。

“我……我收下,”他小聲說着,臉色努力嚴肅的繃緊,耳尖卻不受控的飄了一層粉,“師妹這些香包定能賣得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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