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老師,是我讓您失望了……
第23章 【23】 “老師,是我讓您失望了……
衛辭是被門外吵鬧的敲門聲震醒的。
他隐約記得自己正在與師妹喝茶, 商談恩師尚未痊愈的腿疾,可不知為何自己突然腦袋發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或許是這幾日太累了。
衛辭揉了揉發脹的腦袋, 下意識的想要穿鞋開門, 餘光卻驀然瞥見一抹雪白,他的大腦瞬間宕機, 愣在了原地。
他的床榻上怎會有一個女子?
衛辭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不敢去看那背對着他的女子的面容, 手忙腳亂的試圖穿上衣服,卻不料一個着急直接翻倒在地,露出自己同樣赤條條,只剩下一條亵褲的身軀。
剛才發生了什麽顯而易見,可不論衛辭怎麽回憶, 腦子裏都是空蕩蕩的, 他甚至不知道躺在床榻間的女子究竟是誰。
怎麽會這樣?!
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響, 夾雜着吵鬧和抱怨聲,他隐約間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衛辭胡亂給自己穿上衣服,撿起袍子時他發現了扔在地上的另一件緋色裳裙, 很是眼熟……等等!
衛辭心中一顫,控制不住的看向床榻, 瞥見地上那雙熟悉的繡花鞋,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麽,怎麽會是師妹?
他來不及反應, 房門就已被人破開, 衛辭臉色大變,三兩步沖入床榻間,匆忙掩蓋住床榻上露出一半的酮體, 大喝道:“出去!”
然而這聲大喝只能制止君子,卻不能制止怨氣重重的官兵,領頭的那位官兵提刀進門,冷笑道:“哪裏來的狂徒,竟敢阻攔縣衙辦案!”
身後跟着的吳氏匆匆進門,看見地上散亂的衣衫、床榻上隐約的混亂,她眼前陣陣發黑,只恨不得拿刀将他們都捅了!
“呀!”趙晴雲驚呼一聲,“師兄,你怎麽會在宋蘊妹妹的房中?”
門外的宋柏軒臉色大變,顧不上自己的傷腿,一路踉跄着推開衆人闖了進來。
房中的狼藉讓他又驚又怒,拎起木杖擋在那官兵面前:“你們要幹什麽?”
領頭的官兵往後退了兩步,他的本意是抓刺客,可沒想到卻撞破了這樣一樁腌臜事。
“對不住了,”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卻堅持道,“但那刺客十分狡猾,還請那位姑娘露出臉來,讓我們瞧一瞧,否則我等也不好交差。”
宋柏軒氣得渾身顫抖:“那是我的女兒,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怎麽會是刺客?!”
“對!她不是刺客!”吳氏也迅速反應過來,示意仆婦将外面的人趕走,自己則擋在那官兵面前,“這是我們侯府的私事,還請這位官爺莫要插手。”
當前最緊要的是護住宋蘊的名節與清白,縱然清白已失,可只要處理得當,此事就不會傳出去。
侯府不需要一個名聲盡毀的女兒,她務必得保護宋蘊的名聲!
吳氏拿出銀票往官兵懷裏塞,那官兵倒是頗為意動,卻沒敢接:“這位夫人,那刺客膽大包天,險些傷了縣老爺,還是查探一下為好。”
趙晴雲佯裝懵懂無知的附和道:“是啊母親,姐姐怎麽會是刺客呢?倘就這樣讓姐姐蒙上不清不白的名聲,才叫委屈呢。”
“你、你給我閉嘴!”吳氏呵斥道。
這時,衛辭站了出來,低聲說:“師妹是無辜的,她此刻不宜見人。是我犯了錯,要抓也該抓我,如果官爺非要拿一人交差的話,便把我帶走吧。”
哪怕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不能叫師妹的聲譽就這樣毀去。
他玷污師妹已是大罪,倘再叫師妹因此而毀去聲名,又怎能對得起她?
衛辭走到宋柏軒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他閉上眼,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他害怕見到恩師失望而痛恨的眼神,更害怕面對醒來的師妹,縱然是他不小心着了道,也徹徹底底毀掉了師妹的清白。
他不敢想象師妹醒來後,會是怎樣的痛苦和難過。
“老師,是我讓您失望了,衛辭不配再做您的弟子,請您将我逐出師門。”
宋柏軒緊緊地攥着木杖,飽經滄桑的眼中含着熱淚,他一手教養出的弟子品行如何,他又怎會不知?
衛辭絕不會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可另一邊是他的女兒,是他丢失十幾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邊的親生血脈,是他與妻子唯一的念想。
無論是責怪哪一個,他都做不到。
“真熱鬧,沒想到在小小的茲陽縣,也能看到這樣一場大戲。”
一道輕佻閑散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陳不遜笑眯眯的走進來,視線漫不經心的掠過衆人,最終落在那被包裹得極隐秘的床榻間。
他微微一怔,又很快移開視線。
陳不遜的心情極為複雜,談不上是心疼亦或是其他,只是多少有些憐惜,這樣一位聰慧的姑娘,卻被逼入了此等絕境,活得何其辛苦。
如果沒有侯府橫插一腳,沒有那麽多利欲熏心,做回民女的宋蘊本可以擁有更為平穩的人生。
“諸位都拿不準的話,讓本官來斷一斷這案子如何?”
陳不遜輕笑着看向吳氏,明明是笑着,他的眸底卻無比冰冷,讓人不自覺的生出一層寒意。
吳氏皺眉阻止他:“陳大人,這是我侯府家事。”
“剛才那刺客入了這間客棧,侯夫人是想包庇他嗎?”陳不遜好似恍然大悟般,“原來還真是侯府派出的刺客,陳某官職是小了些,可好歹是朝廷命官,平陰侯還真是膽大妄為啊——”
吳氏臉色大變,簡直又驚又怒,她早知陳不遜為人膽大包天,出口肆無忌憚,沒想到他随意兩句便給侯府扣上了一頂刺殺朝廷命官的帽子。
如果他們沒做過也就罷了,随外界怎麽傳,可問題是,他們還真做過。
“陳大人慎言!”吳氏深吸一口氣,“女兒家的清譽有多麽要緊,陳大人也是明白的,何苦在這裏為難我?”
陳不遜:“哦?夫人這樣說,是覺得天下讀書人的清譽便不要緊了嗎?那天下的士大夫可要生氣喽。”
簡直胡攪蠻纏!
吳氏氣得臉色鐵青,有前面那兩樁接連吃癟的事在,她隐約覺得今日之事碰上陳不遜,怕是不能再善了。
宋蘊的清譽重要,侯府的名聲更重要。本以為能将這樁醜事秘密處理,誰曾想卻撞上了陳不遜,有他在,事情早晚會鬧得沸沸揚揚,藏都藏不住。
讓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兒進王府,怕是結親不成反結成了仇!
都怪這該死的窮酸書生!
還有那不知廉恥的小賤蹄子!平日裏那般機靈,怎麽今日卻躺在榻上起不來了?!
吳氏心中将兩人罵得狗血淋頭,恨恨的瞪了一眼陳不遜,沉默下來。
陳不遜這才慢悠悠的看向衛辭。
陳不遜極欣賞這位略有些固執的少年,他雖只比衛辭大了七歲,但入仕極早,衛辭在他眼裏已算是後輩。
“說說吧,你剛才都做了什麽事?”陳不遜問道。
宋柏軒氣了個倒仰,哆嗦着手指向他:“陳大人,你這問的是什麽話?!”
陳不遜挑了下眉,看向一直低着頭的衛辭。
衛辭沉默片刻,低聲說:“我不知道。”
他也知道這樣的說法太無理,也站不住腳,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醒來時已是如此,只記得此前喝了一杯茶,便神志不清……不曾想竟做出此等錯事,陳大人,我認罰便是。”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讓陳不遜将他帶走,他實在不敢再面對師妹。
陳不遜哼笑一聲:“好啊,那判你流放好呢,還是砍頭好呢?”
衛辭:“但憑大人決斷。”
這呆子!!!
宋蘊又氣又無奈,卻知此事是自己理虧,着實不該怪衛辭固執。
他這樣的固執與古板,又有什麽錯呢?只是不願叫她白白受了侵害。
可是他們之間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竟未曾察覺分毫嗎?!
宋蘊在此時幽幽轉醒,發出了些許聲響,宋柏軒立刻持着木杖要驅趕衆人出門。
隔着厚重的帳子,宋蘊并不看清外面的景象,只是道:“此事不怪衛辭師兄。”
衛辭眼睑一顫,連呼吸都跟着停滞。
師妹醒了,可是……
“我不知衛辭師兄為何出現在我的房中,”宋蘊輕聲說,“只是,昨夜晴雲姐姐給我送來了許多衣裳首飾,還為我煮了茶喝,喝完那杯茶,我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沉迷看戲的趙晴雲驀然被指認,卻只是驚訝了下,接着就是一臉無辜:“宋蘊妹妹,你這是什麽意思?昨夜我的确送了你許多衣裳首飾,是為了向你賠罪,可我絕沒有煮茶給你喝。”
接着她又話題一轉,神情極為可憐:“宋蘊妹妹,你這樣說,不會是還沒有原諒我吧?”
隔着帳子,宋蘊的語氣很輕,卻也非常篤定:“我記得很清楚,昨夜,的确是喝了她為我煮的茶,我才失去了意識。”
“那杯茶一定有問題,還請陳大人為我做主!”
趙晴雲委委屈屈的應下:“既然妹妹覺得是茶有問題,那便驗吧,我對妹妹一片赤誠,妹妹為何卻總覺得我要害你?”
真正抹了蒙汗藥的茶碗已被她取走,摔得粉碎,留在這房中的茶碗便是再怎麽驗,都不可能驗出問題來。
趙晴雲眼中劃過一抹勢在必得,此局她已做了萬全之策,便是那引官兵來的刺客都已銷聲匿跡,僅憑宋蘊的一面之詞,又如何能定了她的罪?
至于衛辭,她這位好師兄,從來都只會把錯怪在自己身上,即便他真的倒戈,可無憑無據,誰又會相信他呢?
然而很快趙晴雲便笑不出來了。
她聽到那半夜招來的大夫說:“是合/歡散,雖被茶香掩了味道,但的确是合/歡散無疑。”
“不可能!”趙晴雲忍不住尖叫起來。
什麽狗屁合/歡散,她放的明明是蒙汗藥,更何況真正的茶碗已被換走,他如何能辨出毒來?
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