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你做下無恥之事,還要把罪……
第29章 【29】 “你做下無恥之事,還要把罪……
衛辭提着東巷的桂花糕回來時, 宋蘊已經将房中收拾妥當,匆匆換了件衣裳,但她身上仍帶着消不去的香氣。
其實東巷的桂花糕味道一般, 但莫绫喜歡吃。宋蘊望着綴滿幹花瓣的糕點, 輕輕嘗了一口,緊繃的心弦緩緩放松下來。
“多謝師兄。”說這句話時, 她的神色已恢複如常,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
跟兩日前的她無甚兩樣。
但衛辭望着她眉宇間藏不住的憔悴, 還是忍不住心疼。
“師妹,”衛辭垂下眼眸,聲音很輕,“那日的事老師都跟我說了,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老師的錯。”
他後悔自己當日為何離開, 沒有守在恩師身側, 叫那跋扈的吳氏毫無顧忌的折辱老師,可衛辭也清楚,哪怕他一直守在恩師身側, 吳氏也不會收斂分毫。
他們的力量太弱小了,在平陰侯的眼中宛若蝼蟻草芥, 完全不必在意。
可他在意, 師妹在意,恩師也在意。
衛辭低聲道:“公道自在人心, 平陰侯府行事如此跋扈嚣張, 遲早有一日會遭到報應!師妹,你不要太自責,也不要太辛苦, 我、我會努力幫你的,不管你想做什麽。”
他知宋蘊這兩日都在調香,恐怕正是為了與千絲坊的那匹訂單,于是便道:“若是銀子不夠用,師妹跟我說就是,莫要再像昨日那般讓老師擔憂了。”
宋蘊沉默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在被困在王府的那十幾年裏,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消解所有的怨恨與困惑,如今的她仍未改掉這個習慣,更不願把情緒帶給父親和莫绫。
世間不平之事千千萬萬,而她宋蘊一人的不平事,便就由她一人承擔罷。
衛辭見她應下,當即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笑:“師妹還想吃什麽?我都去給你買回來。”
她其實并沒什麽胃口,但瞧見衛辭滿目期待皆寄于她身,便不忍推拒。
她對衛辭總是很難狠得下心腸。
“想喝粥。”宋蘊說道。
衛辭一口應下,連忙起身,卻聽宋蘊又說:“想喝師兄你煮的粥。”
衛辭恍惚了一瞬,确認自己沒聽錯,才小心翼翼的應下。
“師妹,我的手藝怕是不合你的口味。”畢竟他怎樣都不能做出如莫绫一樣的手藝。
宋蘊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笑眯眯道:“不妨事的,師兄,我不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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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以斷情書為交換,拿到了宋柏軒撤案的手書,也成功将趙晴雲接了出來。
縱然有縣令的百般關照,趙晴雲在大牢的日子仍不太好過,出來時身上難免帶了些味道。
吳氏用帕子捂上口鼻,眼中沒忍住帶了些嫌棄,她強忍着不适讓趙晴雲坐上馬車,自己卻離她又遠了些。
她從暗格裏取出一支線香,點上許久才放下帕子,皺眉問她:“這幾日,你可都想清楚了?”
趙晴雲盯着那支燃燒着的線香,眼底盡是嘲諷:“母親,我該想清楚些什麽?”
是想清楚侯府并非什麽好去處,還是想清楚自己從未得到過生父與生母的喜愛?事已至此,再多的後悔都只能被她和着血肉生生咽下。
吳氏板着臉斥責道:“你行事未免太魯莽了些,既要下手為何又不能考慮周全,生生将把柄遞到別人手中。還有你如此狹隘的心腸,只看得見個人的小算計,全然不顧侯府得失……”
還未說完,便聽趙晴雲冷冷的打斷她:“母親說我心腸狹隘,自私自利,可你們誰又為我真心考慮過?”
“是啊,把宋蘊接回去繼續做大小姐,父親與母親自然是開心的,可我呢?我明明才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千金,而今卻要親自迎一個贗品回府,取代我的位置,母親,這對我公平嗎?”
趙晴雲本不願與吳氏鬧僵,她最清楚在侯府後宅中,到底是需要仰仗誰才能更好的生活,然而所有的隐忍在吳氏捏着鼻子點線香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她的母親,竟未曾問她一句大牢裏冷不冷,有沒有吃飽飯,還要厭棄她身上的氣味污了她的馬車。
沒有一句安慰與問候,張口便是劈頭蓋臉的訓斥,她實在不敢信,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渴望親近的母親。
她很失望,也很憤怒。
原來哪怕沒有宋蘊,她的母親也不會愛她。
“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吳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趙晴雲,“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如何能不為你考慮?把宋蘊接回侯府,不正是全了你大度賢惠的美名?我給了你那麽多婢女仆婦,那麽多莊子鋪子,難道還不算上心嗎?”
吳氏在震驚過後是難以克制的憤怒,她想起自己在宋蘊父女身上碰過的壁,想起自己三番四次拉下臉,去尋陳不遜為女兒求情,心中的委屈忍不住溢出來。
“趙晴雲,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怎麽能這麽對我說話!”
這一刻,趙晴雲感受到了宋蘊此前的窒息。
一句“母親”,便能将她所有的痛楚歸為無理取鬧,歸為不孝。
她願意将吳氏視為母親,可吳氏又可曾将她視為女兒?她所求所願,不過是一個公正。
母女倆一路未言,抵達客棧後便不歡而散。
回到房間裏的吳氏卻是越想越氣,卻又不忍把所有罪過都怪在趙晴雲身上,抱錯的這十幾年裏,她的親生女兒沒少吃苦頭,見識短淺行為粗笨些也情有可原,只盼着嬷嬷們能将她的性子掰回來。
說到底,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宋柏軒和宋蘊!
如果那個雨夜沒有抱錯嬰孩,如果宋蘊肯乖乖聽話,晴雲又豈會鑽進牛角尖,盯着宋蘊一人不放?
吳氏想起自己親筆寫下的斷情書,恨恨的絞弄帕子,縱使親緣已斷,侯府的富貴也沒那麽好享用!
“來人!備馬車,去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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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午時,陽光正好。
宋蘊聽說千絲坊的掌櫃已回到縣城,連午飯都沒顧得上用,匆匆帶着莫绫趕來。
掌櫃已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宋姑娘,好久不見。”
“李掌櫃。”宋蘊含笑微微福身,跟着他上了二樓,還未踏進房中,她便嗅到了熟悉的香氣。
是她親手調配出的香料味道。
李掌櫃摸了摸自己那撮山羊胡,笑着說:“聽聞宋姑娘這幾日頗為繁忙,遇到了不少事,我本還憂心宋姑娘你無心再調香,如今看來倒是我狹隘了。”
宋蘊輕輕搖頭:“多謝李掌櫃關心,一些家中瑣事而已,不過,前些日子取走的那些布料,還有下一批的香囊,恐怕要再等久一些了,不知李掌櫃是否方便?”
自那場大火後,她想了許多事,不同于再侯府經營鋪面時,原料、人手、手藝等都唾手可得,如今的她一無所有,想要包攬所有事,實在分/身乏術。
她的長處在于調香,無論是對于香料的運用,還是對香氣的掌控,都比市面上常見的成品香要好很多,但這也是她的短處,哪怕調香的手藝再厲害,她也只有一個人。
“我正要與宋姑娘商量,”李掌櫃道,“這些時日,放在千絲坊的香囊的确賣出去不少,可仍有些弊病,不知姑娘可願聽李某說上一二?”
宋蘊眼前微亮:“李掌櫃但說無妨。”
李掌櫃經營千絲坊多年,眼光毒辣,宋蘊自是很願意受教些許,當即便認真聽起來。
但在宋宅的衛辭心情就沒那麽美妙了。
望着滿桌子的飯菜一點點變涼,宋蘊與莫绫仍不見蹤影,他只好将飯菜暫且收起來,放進竈臺裏溫着。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衛辭眼前一亮,帶着笑意迎出去:“師妹,你總算回……”
望見門口站着的人影,衛辭臉上的笑意僵住。
趙晴雲看清他的神色變化,心底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只是有些憋悶:“師兄不歡迎我麽?”
她從下人嘴裏知道了宋宅的位置,也知道了吳氏曾帶人來宋宅鬧過,便想着過來看看。
再怎麽說,宋柏軒也曾養過她十幾年,她總是盼着他能好些。
衛辭別開視線,語氣冷淡:“你過來做什麽?”
趙晴雲自知理虧:“我來看看父親。”
“老師不想見你,”衛辭幹脆道,“趙小姐,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師兄……”
“我不是你的師兄,”衛辭言語淡漠,“我只有一個師妹,她姓宋。”
如果說從前他的确對趙晴雲存有幾分舊情,可在被算計那一晚之後,他們便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同門情誼。
趙晴雲臉色微微泛白,指尖掐得掌心疼痛不已,卻仍不願接受這番話。
“你對她一口一個師妹的叫着,衛辭,到底誰才是同你一起長大,擁有十幾年情誼的青梅,你還記得嗎?”
衛辭看向她:“可正是十幾年的青梅,陷我于不義,毀了師妹的清白,也辜負了恩師的教誨。”
“我沒有!我只給你灌了一碗蒙汗藥,你們那晚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發生,”趙晴雲握緊拳頭,氣憤道,“是她害我,是她故意将合.歡散放到我的房中,充作證物,是她在算計你——”
衛辭眼中滿是失望:“直到現在,你仍在污蔑師妹,如此折辱她,就讓你那般快活嗎?”
趙晴雲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我沒必要為此事而騙你,師兄,的确是她在利用你,故意讓你産生誤會……”
“可笑!”衛辭徹底冷下臉來,“那晚發生了什麽,我比你更清楚,師妹是怎樣的人我心中有數,不必你一個外人來多嘴!”
趙晴雲:“……”
她氣得腦子嗡嗡響,只恨不得當場撕開宋蘊的面具,讓她的好師兄瞧個清楚!
趙晴雲深吸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師兄,你聽我一句勸,宋蘊她絕非善類,存了心想要算計你,你莫要被她蒙蔽了真相。”
“那也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衛辭冷冷道,“你做下無恥之事,還要把罪名甩到師妹身上,挑撥我們夫妻感情,其心可誅!”
趙晴雲氣得臉都要綠了。
才剛剛訂下婚約,衛辭連夫妻感情都說上了,那宋蘊究竟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也罷!”趙晴雲生氣道,“那我便等着看師兄被她算計的一無所有!”
衛辭:“衛某甘之如饴。”
趙晴雲:“……”
曾以為她這位師兄才姿過人,天賦卓絕,到底是她瞎了眼,全然看錯了。
趙晴雲憤而離去,衛辭轉身回到房中,捧着一碗茶水遞到宋柏軒手邊。
對上恩師無比複雜的眼神,衛辭開始遲疑:“老師,我做的不對嗎?”
宋柏軒:“……”
這不大好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