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你一起
第 29 章 和你一起
玉琅清的這個借口, 幹脆利落殺傷力十足,可謂是兵不血刃。特別是她剛說完自己手斷了,下一瞬又去幫夏眠擦嘴拍背,這手怎麽也不能是斷了。
所以, 她這是在拒絕柳聽依。
而且還是在用一種完全不加思考、不去管是否合理、不理會要不要給對方留面子, 反正就是要拒絕你的理由。
就算你知道我是在扯犢子, 你也沒有辦法。
柳聽依臉都氣白了,手裏握着的易拉罐也因為受力凹陷下去了一角。
玉琅清, 完全不顧及她的臉面, 連幫忙開個酒這樣的小事都不願意幫她做, 一副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不想和自己沾邊的樣子。
或者說,她完全不怕得罪自己,是在故意想得罪她,最好是讓她生氣, 從此兩人老死不相往來,這樣才更合了她的意。
柳聽依不用去看, 都知道現在其他人是在用什麽樣譏諷的目光看她。
和她一起來的朋友見狀起身, 想過來幫柳聽依打圓場, 這回孟之薇更快。
孟之薇三兩步過來, 一把把柳聽依手裏的酒搶過:“害,不就是開個酒麽, 咱玉醫生的手那可是拿手術刀的,怎麽能做這種粗活,讓我來。”
按理說,她開酒就開酒,但她還借着使力的動作晃了幾下酒罐。
于是,在柳聽依還沒反應過來之時, 只見面前的啤酒刺啦一聲被人打開,霎時滾滾泡沫飛濺出來,有些甚至還濺到了她的臉上。
一片狼藉。
“啊——”
被灑了一身酒的柳聽依不可避免的發出聲短促的驚叫。
“哎呀呀,這酒怎麽回事啊,濺我一手。”孟之薇還比柳聽依先吐槽上了。
旁邊有人把紙巾推過來,有個服務員很有眼力勁的趕緊從孟之薇手裏把還在噴湧的酒接過,倒了半杯出來。
孟之薇随手扯了幾張遞來的紙巾擦手,像是才發現柳聽依身上的裙子濕了一塊般,故作歉意:“啊,不好意思啊,我是好心想幫你開酒的來着,誰知道這酒……”
不管孟之薇是不是故意的,柳聽依也不想再聽下去了,她起身撥開孟之薇,說了句:“我去廁所處理一下。”
就走了。
她朋友連忙跟着她一起出去。
大家都知道,這兩人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杜倪在角落裏笑成一團,剛孟之薇開的酒也濺了些到她鞋面上,她毫不在意,打趣道:
“孟之薇,你幹嘛呢,有你這樣的嗎,人家好心好意過來打聲招呼,你怎麽回事啊,毛手毛腳的。”
孟之薇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樣,哼了聲,在處理幹淨的沙發上坐下,語調自豪:“幹嘛,我毛手毛腳怎麽了,不比人家手斷了的好?起碼我還健全呢。”
“要我說,還得給我頒個熱心市民獎才行。”
杜倪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貴女圈裏也有小團體,有些人玩得好能混到一起,有些跟上輩子有仇一樣,性格不合之類的,那是聚都不能聚在一起的。
比如孟之薇和柳聽依。
孟之薇看不慣柳聽依那矯揉造作的樣兒,柳聽依也不慣孟之薇的“不修邊幅”,兩人這些年沒少給對方找不痛快。
那邊的夏眠臉是紅的,耳朵也是紅的。
被嗆的。
好不容易緩順了氣,她瞥了眼玉琅清,她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也聽不到孟之薇的調侃似的,在剝瓜子。
剝了也不吃,拿出自己帶的紙巾托着,都攢了一座小瓜子仁山了。
她旁邊的孟之薇叫嚷了幾句,發現玉琅清沒理她,無趣的湊過來,就看到了她手邊剝好的瓜子。
“清清吶,你人真好,還給我剝瓜子……”
孟之薇的手還沒伸過來呢,就被玉琅清拍了回去:“你手也斷了?”
然後,那小堆瓜子到了夏眠的手裏。
夏眠的臉更紅了。
孟之薇氣,拉着其他人就給玉琅清敬酒。
一邊敬,一邊說着些什麽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白首不分離這樣的句子,一句接一句的。
玉琅清指尖在自己的杯壁上碰了碰,竟然來者不拒。
夏眠剛吃完玉琅清剝的瓜子,那邊桌上的洋酒就下去了兩瓶。
“嗯……這樣喝會不會太急了,會醉的吧……”
夏眠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旁邊的唐谷一臉興奮的拿起杯子,也加入了祝酒堆裏。
夏眠:“……”
她們這是要把玉醫生灌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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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在灌酒,不被允許碰酒的夏眠在一旁坐着看着她們嬉鬧,也不覺得無聊,心裏還把剛才發生的事要都過了一遍。
玉醫生的追求者,找她幫忙開酒,玉醫生胡扯了個理由拒絕了。她的發小還給追求者灑了一身的酒,讓人狼狽離場。
玉醫生像投喂家裏的小倉鼠般,給她剝了一堆的瓜子。給她剝的,只給她吃的,她的發小想吃一顆都不行。
夏眠明明也沒喝酒,這會兒卻覺得自己頭腦也發昏了起來。
她想,孟之薇說得對,玉醫生人真的很好。
夏眠還在出神,忽然感覺肩膀一重,甜膩的洋酒香帶着幾縷橡木苔的味道襲來。
她低頭一看,原本和朋友喝酒的玉琅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回來了,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眼鏡下的眸子也微阖了起來,似是困乏得厲害。
夏眠身體忽然僵硬,竭力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夏眠從來沒想象過,一向高冷跟天上神仙似的玉醫生,會像現在這樣,“柔弱無骨”的靠伏在她的肩頭。
感覺到些不對勁,夏眠小聲問:
“怎麽了?喝醉了嗎?”
包間裏正好放到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也不知道是誰點的,加上玩了這麽久大家也都漸漸放開了。
現在杜倪和孟之薇兩人正搶着麥克風,唐谷和另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拿着另一個麥在頭對頭的嘶吼。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夏眠:“……”
在這樣的背景音下,她都不确定玉琅清有沒有聽見她說什麽。
肩膀上的腦袋蹭了蹭,夏眠心尖發癢時,看到玉琅清的唇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麽。
“啊?”
夏眠沒聽清,就歪下頭,把耳朵貼到玉琅清嘴邊,想聽清她說的什麽。
玉琅清擡起只手,虛攏在夏眠耳朵邊,讓自己的聲音循環立體似的送進夏眠的耳朵裏,她又重複了一遍:“我沒醉。”
寥寥三字,帶着熱氣,夏眠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隔了會兒,夏眠也學着玉琅清的姿勢,用手攏着嘴,湊到她耳邊道:“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的。”
說完夏眠又把自己的耳朵貼回去。
等着玉琅清回答。
但這次她學精了,自己先用手把自己耳朵捂一下,當一個格擋的盾牌。
這人肯定是醉了,平時哪裏見過她這個樣子。
夏眠沒等到玉琅清的回答。
——“我沒醉。”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然後呢,該回什麽?
總不能說,好,那我就是醉了吧。
夏眠剛說的那話已經把人堵死了,無路可走。
想不出回答的玉琅清一惱,抓着夏眠捂着自己耳朵的手拉開,低頭張嘴就洩憤似的咬在了嘴邊白嫩的小手背上。
“嘶……”
對方的這個動作夏眠着實沒想到,實在是太出其不意。
手背突然一疼,細細麻麻的,她難免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像是觸電似的,霎時間一條胳膊都軟了。
反應過來後連忙想推開玉琅清。
“別,別咬,有人呢。”
喝醉的玉醫生怎麽像個小孩,一言不合就采取非語言的溝通形式。
包間裏十來個人,要是被誰看到一向成熟穩重的玉醫生在這咬她的手背,那和光明正大的打情罵俏有什麽兩樣,這臉還能要嗎。
手背本來就沒肉,咬也只能咬一點皮,不過對方似乎還把握着分寸,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力道。
一點點疼,卻讓人不敢靠蠻力去掙開。
被握住手腕叼住皮肉的夏眠像是小貓被叼住了後脖頸,想掙紮又無處可逃,只能伸着另一只手去推攘玉琅清。
“你快點松開呀。”
在夏眠羞憤的催促下,玉琅清松開是松開了,只是松開之前還用唇抿了一下咬住的那塊皮肉。
這下不止是那只手發軟而已了。
夏眠用掌心覆蓋着留下了一個牙印的手背,瞪着玉琅清。
玉琅清精致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也在回視夏眠。
還是和平時不一樣的。
以往那拉直的唇,這會兒卻有些委屈似的翹起,朦胧的眼睛裏好像在說,你為什麽要瞪我。
一個漂亮美人這樣譴責的看着你,望着就覺得她好無辜她好委屈自己好心疼。
夏眠做賊心虛的偷看了一下周圍,其他人都在嗨歌,沒注意到她們。
地上全是酒瓶子,這一包間裏現在就沒幾個是清醒的了。
夏眠眼睛剛移開,那邊的玉琅清就又用雙手捂着夏眠的臉頰,把她的腦袋硬生生的扶回來,讓她繼續和自己對視。
夏眠沒理解她這種逼着自己看着她的舉動是為什麽,而且此刻觀察醉酒後玉醫生的新奇感小于這時的慌張。
她只抿了抿唇,有些頭疼:“怎麽辦,你們都喝醉了,我要怎麽管你們吶。”
放眼望去,這包間好像就她一個清醒人了,身上的責任擔子太沉重。
“我沒醉。”
這時候的玉琅清還挺有她自己的堅持。
把夏眠的腦袋扶成能和她對視的角度後,她又放開了手,正襟危坐的側着身子和夏眠面對面,像是在認真聽課的好學生。
可惜夏眠不是老師。
喝酒的人都比較嘴硬嗎。
夏眠奇怪的想。
“好好好,你沒醉。”
夏眠不想和她争,還在思考今晚怎麽把這裏的這些醉鬼都送回家。
她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多了,也不早了。
“想回去了嗎?”夏眠問玉琅清。
在包間的昏暗燈光下,夏眠看不清玉琅清臉上的薄紅,只見她盯着自己,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認真的問:“回去幹嗎?”
夏眠一愣,喝酒醉的玉醫生,怎麽還有點傻乎乎的。
她反問:“你想回去幹嗎?”
夜深回家不是極其自然的事嗎,就跟下雨往家裏跑一樣。
玉琅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夏眠,紅唇一動:“想睡覺。”
說完她似乎覺得自己表達得還不夠準确,又多加了一句限制範圍:“和你一起。”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
夏眠唇動了動,整個人羞得發燙。
“好,回家睡覺。”
玉琅清都醉得不清醒了,那肯定是不能繼續在這待了。
夏眠把包間裏的人都觀察了個遍,找到了兩個看起來還算清醒的,問要不先散了吧,大家都醉了。
那兩人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說這是常事,這家酒吧是孟之薇的,在這喝醉沒事,樓上還有房間呢。
夏眠放下心,和孟之薇她們打了聲招呼,說她們要先回去了。
孟之薇醉得都站不穩了,和杜倪靠在一起,還摸着身上的兜去找手機,說要找人送她們。
喝了兩罐可樂的夏眠婉拒了她。
從包間出來,門一關,被音樂轟炸了一晚上的耳朵才得了清靜。
但可能是被轟久了,耳朵像被層保鮮膜蓋住了一樣,聽什麽跟隔了層東西似的,好像身處在另一個世界裏。
夏眠背着玉琅清的包,摟着她的腰帶着她往停車場走。
玉琅清沒醉到走不動道的地步,只是腦袋沉沉的壓在夏眠的肩頭。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話是真的。
剛出酒吧門口,就看見一輪圓月挂在天際,清晰完整,圓得如最完美的藝術品。
月光皎潔,明亮動人。
“好圓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真圓。”
兩人同時開口。
夏眠低頭去看倒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見她眼睛懶懶的半眯着,醉都醉了,還有心思看月亮呢。
“頭疼嗎?”夏眠問。
玉琅清撩起眼皮看夏眠,夏眠正在看路,她只能看到夏眠輪廓分明的下颚線條。
“疼。”
玉醫生不舒服,陶瓷娃娃似的要自己照顧……這樣的感覺對夏眠來說還挺新奇的。
夏眠嘆了口氣:“回去給你煮解酒茶。”
說到這她又想起剛才那幕,忍不住絮叨:“你們喝酒幹嘛要喝那麽猛,就跟比賽一樣,喝得那麽急不醉才怪,醉了頭不疼才怪。”
玉琅清沒說話,只是繼續靠在她身上。
車就停在酒吧門口,夏眠從玉琅清包裏把鑰匙拿出來後先把她扶上了副駕駛,又摸索着給她系安全帶。
718底盤低,安全帶的那個卡扣又在座位裏面,夏眠探身過去扣,卻怎麽也扣不進去。
無法,她幹脆一條腿膝蓋半彎壓上副駕駛座位,整個人上半身懸空的去找角度扣。
玉琅清安靜的坐在副駕駛上,人陷在舒适的車座裏,鼻息間萦繞的都是夏眠身上的香甜氣息,她垂落在肩頭的發尾還會因為她的動作掃過自己。
有時候是臉,有時候是鼻尖,有時候是鎖骨。像是以往在家裏每次入睡前到她努力時一樣。
有點癢。
被酒液泡了一晚上的嗓子幹啞得厲害,路上偶爾有車駛過,車燈透過擋風玻璃進來,片刻的照亮兩人。
夏眠也借此機會找到了位置,咔噠一聲,安全帶系好了。
夏眠松了一口氣。
這樣伸着腰伸着胳膊的姿勢特別累人,她還要注意着不壓到玉琅清,整個人都快堅持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安全帶系好,夏眠巍巍顫的使着老年腰往外退。
剛被車燈閃了一下眼睛的玉琅清閉着眸,也沒看夏眠。
在夏眠以為她不舒服正在閉目養神時,腳還沒踩到地上,身後突然纏上一根胳膊。
一摟,一摁,夏眠就也倒進了副駕駛位裏、玉琅清身上。
下一秒,一只手像她扣安全帶一樣,扣上她的腦後,唇上一熱。
酒香濃郁,唇舌軟而有力,吐息間的灼熱氣息像是熱夏裏的空氣,無處不在的包圍着。
酒後的吻兇得不得了。
腰上的手,後腦勺的手,如桎梏,讓夏眠動彈不得,只能任人索取。
她嘴裏還有很濃的酒味,洋酒加了冰紅茶,甜甜的,原先還想掙紮一下的夏眠,在對方的盛情邀請下忘記了。
她也不客氣的去品味今晚聞了一晚上卻沒能碰到丁點的味道。
夏眠什麽都忘記了。
她好像也醉了。
今晚的玉琅清熱情得不像樣。
白色718的副駕駛門從開着,到了關上,夏眠也整個人坐進了副駕駛裏,坐在人肉墊子上。
在不順暢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明顯時,車外忽然呼嘯而過了幾輛車。
油門聲轟鳴,聽着就知道是些價格不菲的豪車路過。
那動力十足的咆哮聲,一下子讓夏眠回過神來。
入目四下,夏眠深深的明白,醉鬼是難以滿足的,當務之急是快點回家,免得一會兒718變“爸爸的媽媽叫什麽……”。
她一狠心,在玉琅清下巴咬了一口,聽到她吃痛哼了聲後趕緊趁機逃出生天。
在酒吧門口停了二十分鐘的小跑終于開走了,夏眠紅着臉,腰背挺得直直的握着方向盤。
誰能想到,她這麽大個人了,剛才是從副駕駛那爬到駕駛位的。
而且她爬過來的時候,那邊那個醉鬼居然還……拍了她一下。
“……”
想到這夏眠頭頂都能冒煙,只覺得平時越風光霁月的人私底下越是不正經,這就是傳說中的悶騷吧。
夏眠心無節拍的鼓動着,718的速度像是夏眠此刻的心境,速度越來越快。
好在遇上了個紅燈,夏眠這才冷靜了些,把速度降了下來。
她下了車窗,深夜的風吹進來,打在她的臉上,冷麻冷麻的,剛好能降了她身體裏的火。
夏眠,冷靜,你例假還沒走,不能這樣。
等紅燈的時候,夏眠忍不住側頭看了一下旁邊。
玉琅清靠在椅背上,頭偏向她這邊,安安靜靜的阖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發絲淩亂,應該是剛才兩人胡鬧時蹭的。
假期深夜的街頭車還不少,旁邊還有兩三輛車一起在等紅燈。
夏眠回頭看了眼紅燈,人行道上顯示,這個紅燈還有63秒。
她沒忍住,探身過去,将玉琅清額前鬓角的亂發都撫順。
總覺得,她就應該無時無刻都是完美精致的才對。
在夏眠縮回手的時候,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以為熟睡了的人緩緩睜開眼睛,那雙平時沒有什麽情緒的黑眸,此刻霧霧沉沉,像是在醞釀什麽。
夏眠心重重一跳。
玉琅清眸子緊噙着夏眠,随後,在她手背上已經淺薄得快要看不見的牙印上落下一個的吻。
輕輕柔柔,如冬日飄雪,落進了窗邊的熱可可裏。
綠燈亮起,車又駛起。
這回,718的速度又莫名其妙的提了起來,把一衆剛才一起等紅燈的車都甩到了身後遠遠的。
“我敲,開跑車了不起是吧,還給老子吃尾氣!”
夏眠對玉琅清的車不熟,她也沒機會開過這款的車,但是,怪不得人都喜歡豪車,貴一點的車開起來感覺真的不同。
第一次開豪車,開得非常暢快的夏眠,在這天夜裏,被交警叔叔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