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Towards
第4章 Towards
第四章
林薇看着單純無害,但心裏總有條定位線擺在那裏。
比如她對自己的定位是普通高中生,會明确約束自己不做學生身份以外的出格事情。
灰蒙蒙的天氣落下最後一滴雨,傘面上再也沒有沉重的落水聲,喬希收了傘,藏滿霧氣的眼眸看向她,開着玩笑問:“那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
“老師說你在以前學校成績也很好。”
林薇原先的拘謹淡下來,唇角上揚露出很淺的一個笑。
雨霧散去,氣溫随着夜色降低,煙尾橋上的積水嘩啦啦地淌入溪流。
李東拾咬着薄餅,塑料袋下稀稀拉拉掉着碎屑,他湊去橋頭堵住周滿的路,把另一份完整的煎餅讓出來,“等會兒打游戲你去嗎?”
周滿伸手接過,側着身繞進橋上,“作業沒寫完,今晚去不了。”
李東拾還有點遺憾,“那行吧,那就我和梁硯西去玩。”他頓住,又提醒了句:“你作業寫完,明早拿給我抄抄。”
“知道。”
周滿成績吊車尾,他們一直進行着這種不健康的學習方式。
巷子裏學習成績好的有好幾個,能借出作業抄的卻只有周滿。
傍晚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梁硯西今天興致不高地灑着二氧化氯,李東拾想到買晚飯的那一茬,“這個林薇還真奇怪,我剛給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我直接跑了。”
“你上次玩火差點把她頭發燒了,誰不害怕。”周滿從口袋掏出魚食和煙遞給梁硯西,從他那兒接來零錢,好笑地偏頭繼續接李東拾的話:“這誰見了你不得怵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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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我也怕你。”
“不是故意的啊。”李東拾瞪眼,“而且我都連買一個多星期早餐給她道歉了,難哄死了,狗脾氣比驢都倔。”
“……”
“你是不知道,她剛看見我就跟看到狼一樣腳底抹油,拉着喬希跑得比誰都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吃了她呢。”
提到喬希以後,他話音卡殼頓在這裏,原本旺起的情緒突然變得有點洩氣,“本來知道喬希轉到我們學校我還挺高興,放學之後我還去他們班想逗她一起回來呢,結果沒碰着人。”
“再一看她都跟林薇那種好學生玩在一起了。”李東拾心裏被撓得癢癢的,腦子裏高速運轉着,覺得林薇肯定要他裏裏外外都說得不是人,那豈不是沒機會再接近喬希了,他忽然感覺好幻滅,憤懑地嘆了口氣:“這不是操蛋。”
“不是早叫你放棄。”周滿慢條斯理地拆開那一層透明的塑料包裝袋,“都跟你說了,不要禍害人姑娘。”
河面上的水變得清澈,梁硯西也不加入他們的聊天室,百無聊賴地拆開魚食包裝往湖裏灑着。暗橋底下游來一群小魚,也只有張着嘴巴争相奪食時梁硯西才輕笑了聲。
李東拾沒注意到,他的腦海還在勾勒喬希的臉,回憶喬希的形象。
黑長的頭發很直,眼睫濃密,一雙漆黑的眼睛很靈動,眨起眼時睫毛輕扇像只貓一樣撓人。
衣服,鞋子和配飾似乎都藏滿了巧思,不管什麽時候見到她都能感受到她的精致。
她身上似乎是有種渾然天成的精致和貴氣。
辨不出她的喜怒,身上有種很淡的疏離感,可一旦開口說話時,她很有禮貌的樣子看起來家教很好。
原本那種感覺若即若離還有待回旋的餘地,可是現在,李東拾整個人都蔫了,像戰鬥失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你們說我現在要是去找小公主解釋一下,是不是能行?”
“……”
周滿:“這不得看你自己。”
周滿沒給出合理的參考建設性意見,李東拾又将問題抛給旁邊沉默着的梁硯西,“梁硯西,你腦子好,你覺得呢?”
“什麽?”梁硯西的狀态完全游離在他們對話之外。
“就我現在去美玲棋牌室找喬希解釋一下我和林薇之間的矛盾,我其實也不壞,不想她以後有色眼鏡看我。”
水裏的魚兒又游蕩撲騰,魚尾甩出湖水又墜下打出漣漪。
梁硯西高挺的眉骨在路燈下灰暗不明,他沒立刻答,望着水底的那魚,倏地呵笑了聲,“你叫她公主?”
“喬希好看啊。”李東拾擰着碳酸飲料的瓶子,瓶口漏氣發出一聲,他灌下一口,理所當然地承認:“就跟個小公主一樣。”
煙尾橋上安靜,塑料袋搓出的皺褶聲很響,還有着魚食丢入河裏的悶音。
梁硯西一頭藍色的頭發沾着陰雨天裏的潮氣,規矩地收着。
魚群瓜分魚食,他不知道想到什麽嗤笑了聲,再開口的語氣像是嗆了毒藥,嫌棄意味更濃:“她能跟公主搭上邊?”
李東拾愣住:“啊?”
梁硯西攻擊性更強了:“你要不去看看眼睛?”
李東拾:“……”
梁硯西不喜歡喬希,且對喬希意見很大。
這是李東拾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惡意,他收住滿肚子的話,舉手投降,“peace,哥你繼續喂魚。”
煙尾橋很短,石頭堆砌起來的小橋,很窄,但進巷子裏很近。
路燈晃着光暈打在湖面上,月光和鏡面的糊把整座橋上被照得很亮。
晚春的夜風吹來,帶來一股寒意,一道恬靜的女聲打破他們的這份安靜:“那能給我讓個道?”
是喬希。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她站在橋頭聽進去多少。
李東拾有些心虛,看見她的第一時間就慫地往邊上靠,見喬希走上來,距離越發靠近,他看人要走遠,慌不擇路地撓撓頭解釋:“那個……我剛沒別的意思……”
喬希點點頭,坦然地回視他:“嗯,我知道。”
從喬希出現開始,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像事不關己一樣,眸子冷淡輕掃而過,繼續逗着湖裏的魚。
夜晚柔和的燈打在他那張眉骨高挺的臉上,他存在感讓人很難忽視,有了前面的那一出,此刻身上疏離的氣息磨得人牙癢癢。
喬希眨巴了下眼睛,在經過梁硯西以後停下腳步,聲音輕飄飄的沒什麽情緒蕩在夜間:“提醒你一下,雨後水裏缺氧。”
她輕笑了聲,态度溫和到像是真的在提醒,“魚容易死。”
黑暗下的情緒無處隐匿,借着那束微弱的光,梁硯西撞上她幹淨清冷的視線。
他嗤呵了聲,惡劣地扯了下唇角,将那一包剩下的魚食悉數倒下去。
魚群蜂擁而至,橋下掀起大片騷動,惹起水上巨大漣漪。
藍色發尾下,是少年涼薄的眼底,他譏笑了聲表達自己态度,“我樂意。”
“管得着麽。”
“随便你,只是提醒。”
喬希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像怎麽被說也不會生氣。
所有的話鋒彎到她那兒,都變成軟綿綿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