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平
長平
實習生每半個月進行一次工作彙報。
舒采從楚茵這支廣告展開，立足廣告主題分析、對接工作中的應急處理、拍攝流程要可控可調三方面，分條陳述，層層推進，第一次講足了規定的十分鐘。
她最後一個彙報，講完就到了劉春軍的點評環節。
實習生們屏息以待。
劉春軍卻只看向舒采一人，并大肆誇獎道：“幹得不錯，特別是你這次展現出來的臨場應變能力，我很欣賞。品牌公關部就需要你這樣能獨立應對突發事件，把控現場的人才，轉正名額一定有你一個！”
誇完，他還不忘拉踩其他實習生，“其他人都跟舒采學着點，別看現在你們剛畢業，還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你們繼續混日子擺爛下去，以後說不定得喊舒采一聲領導。”
作為唯一收到表揚的人，舒采的臉色并沒有比其他實習生好到哪裏去。
被捧殺的滋味，誰體會誰知道，那叫一個如坐針氈。
但是，大家根本不上劉春軍的當，被下了面子，也沒将仇恨值轉移到舒采身上去，“老掉牙的套路，挑撥離間，讓我們窩裏鬥，他坐收漁翁之利。我們鬥得越狠，他領導的位子就坐得越穩。劉春軍個老幫菜，壞得很！”
舒采被他們憤憤不平的語氣逗樂了。
清澈愚蠢的大學生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
工作彙報是一段工作的終點，更是另一段工作的起點。
才過一個上午，品牌公關部就來活了。
有人在網上發帖，聲稱自己網購了一箱檸派蘋果汁，結果第一瓶就喝出了死蒼蠅。
帖子一發出，評論和點贊迅速突破一千大關，并仍在持續上漲中。
檸派注意到帖子內容，立馬調取網上旗艦店的售賣記錄，并沒有找到發帖人的訂單。
原來，發帖人買的“檸派”蘋果汁，是擰派旗艦店的無資質高仿。
在檸派多次交涉和要求下，發帖人仍然拒絕删帖，并且堅持索要巨額賠償。
檸派見交涉無果，火速發表澄清聲明，并讓法務部對造謠者取證，發起訴訟，進行維權。
造謠容易辟謠難。
#檸派蘋果汁被爆衛生問題#詞條剛竄進熱搜榜，就被檸派花錢撤下，然而相關謠言還在悄然發酵。
法務部和品牌公關部需派人24小時排班輪守，監督輿情。
舒采排到的正好是下班後到夜間零點的時間段。
每班次法務部和品牌公關部各一人，法務部選出的人則是孟況。
【。】：吃晚飯了嗎？
舒采一邊對着電腦啃餅幹，一邊回複。
【我菜菜的】：還沒。
網絡時代，流量就是金錢。
它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劍，拿在自己手上，是上陣殺敵的利器法寶。
可如果站在它的對立面，迎面而來的将是巨大的無措和恐慌。洪流之下，無從抵抗。
貌似平平無奇的帖子，可能在下一秒就演變成輿論危機。
舒采怕在她做晚飯的功夫裏，檸派火速變成人人喊打的黑心飲品商，所以一直懸着心，不敢将視線落點從電腦屏幕上挪開。
咕咕咕。
肚子發出抗議。
舒采：“……”
【。】：點外賣？
【我菜菜的】：便宜的外賣不好吃，好吃的外賣都很貴。不如自己做，既難吃又不便宜，但健康。
【。】：行。
舒采敲的回複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孟況的語音電話邀請就彈了出來。
接通。
他說：“你先去做飯，輿情監控有我在。語音電話挂着，有事我喊你。”
男人的聲線一般比女聲沉厚。
孟況卻不同，聲線和他這個人一樣，淡而散漫。
“嗯。”舒采摸摸耳朵，揉去那莫名的酥麻。她想了想，還是用公事公辦的口吻道，“謝謝。”
上周末已經備好這周的食材。
舒采從冰箱裏挑出牛腩、番茄、土豆、香菇和青椒，簡單處理過後，全扔進砂鍋裏用大火焖上。
等牛腩煲焖好的時間裏，舒采見縫插針，順便洗了個頭。
直到水一直流不下去，她才發現下水道莫名其妙堵住了。
網上有很多疏通下水道的小妙招。
條件允許的，她都試了一遍，疏通劑也用了不少，結果下水道更堵了。
“……”
無奈，只能使出殺手锏——喊專業師傅上門幫忙。
與此同時，牛腩煲新鮮出鍋，香氣四溢。
番茄為湯汁增添了幾分酸甜風味，特別下飯。
舒采一邊吃，一邊浏覽各大公共平臺上和檸派有關的實時消息。
其中某個網頁，還停留在她剛才查看疏通下水道小妙招的界面，她習慣性點了下刷新。
一個新帖子跳出來，映入眼簾。
【我親愛的互聯網姐妹們，家中若有維修師傅上門，請格外警惕！最近我身邊已發生兩件陌生男性扮成維修師傅上門，實施入門搶劫綁架的案例了！】
兩個案例，一個劫財，一個劫色，惡劣程度不斷升級。
發帖人文字功底很強，描述極具感染力，仿佛将人拉回了案發現場，直面作案人。
獨居女性至暗時刻。
寒意從腳底生起，一點點順着經脈血液蔓延，直到将整個人浸透。
舒采正害怕時，門鈴響了。
叮咚——
從貓眼向外望去。
只見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拎着工具包，包裏鼓鼓囊囊裝滿了扳手、尖嘴鉗、手電鑽、榔頭、小型切割機等工具。
叮咚——
見門內沒動靜，中年男人湊上前，第二次摁響門鈴。
距離驟然拉近。
舒采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有一道貫穿右眼的刀疤，長約六厘米，看上去十分可怖。
“……”
叮咚——
第三次摁響門鈴，門外的中年男人明顯急躁了不少。
一邊是活生生的現實案例，一邊是堵得嚴嚴實實的下水道。
舒采經歷一番掙紮，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對語音電話另一頭的孟況說：“過會兒幫忙配合下我的表演。”
孟況：“？”
咚咚咚！
中年男人直接上手大力拍門。
來不及解釋太多了，舒采将語音電話開外放，開門的同時朝孟況喊出兩個字：“老公~！”
孟況：“……”
舒采學着電視裏那些潑辣妻子的樣子，故意扯開嗓子道：“老公，通下水道的師傅到了，我正給他開門呢。你在陳局家玩夠了沒！玩夠了就趕緊下樓，幫師傅一起通下水道！一天天的，沒事就往陳局家跑，你是警察，為人民服務的警察，不是陳局家的狗！”
揚聲器裏傳來孟況一聲輕笑。
他道：“沒辦法，誰讓陳局是我領導。”
“他是你在警察局的領導，我是你在家的領導。現在是下班時間，你歸我管！”舒采命令道，“十分鐘內，趕緊下樓！要不然你今天晚上死定了！”
“好的。”孟況頓了頓，然後用真警察般充滿正義的調子輕輕吐出四個字，“老婆大人。”
有了“老公是警察”這層威懾，舒采膽子大了許多。
另一邊，中年男人幹活爽利，很快就把下水道通好了。
接觸下來，舒采發現中年男人只是長相兇了些，其實人好像挺好的，說話客客氣氣，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兇煞氣全無，甚至能看出幾分敦厚。
關鍵是，他收費很便宜！
而他包裏之所以塞滿了工具，是因為剛從其他客戶家裏出來。
除了疏通下水道，他還會很多家庭工程類的技能。
舒采主動加了他的微信，備注孫師傅，方便轉賬和下次有需要時聯系。
送走孫師傅，舒采長舒一口氣，對孟況道：“看不出來你小子這麽會演。”
孟況“啧”了一聲，又回到那一貫不正經的語氣，道：“怎麽不叫老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