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平

長平

狗仔直播間。

沒有預告，突然開播。

關注狗仔賬號的網友們收到開播提醒，直呼狗仔轉性。

這還是那個次次用“頂流”“一線”“當紅”等字眼和噱頭引流，結果爆瓜出來大概率無人傷亡的無恥之徒嗎？

直播間裏湧入愈來愈多吃瓜群衆。

狗仔幹脆利落，直切正題，爆料道：“楚茵和孟存生已經分手，希望大家理智，不要再亂嗑cp了！”

彈幕1：在你的直播間見證了楚茵和孟存生戀愛、分手全過程。

彈幕2：你怎麽拍女主播比拍女明星還殷勤。

彈幕3：呦，你個靠流量吃飯的，還能說出這麽正的話？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反正我們也不會去救你的。

狗仔回應彈幕1：“如果你收到了私信投稿，說你只要按照她說的做，就能拍到大瓜，你去不去拍？”

彈幕1：你信她，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彈幕2：你還怪聽話咧。

狗仔：“呵，有沒有一種可能，投稿的就是楚茵本人？”

女主播親自下場，引導網上輿論。

此話一出，直播間炸翻了天。

相關詞條熱度不斷攀升，很快進主榜，并一升再升，直至登頂。

京市孟家。

暗室幽閉，日光透過唯一一扇小而窄的窗戶灑入室內，勉強撐起昏暗的光線，描摹出孟存生挺直的脊背，也照亮了牆上那幅畫。

畫家用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一位船夫獨自劃船，于海上和鯨魚同行的畫面。

空氣中漂浮着潮濕陰冷的味道。

在這裏，時間像被摁下了暫停鍵，所有陳設仍停留在孟存生16歲時記憶中的樣子。

孟際中的滔天怒意似乎也與那時一樣。

“混賬東西，放着京市的大好項目不管，跑去長平去撿被其他公司淘汰的項目，浪費時間精力。我養你不如養條狗，至少它知道要在垃圾和骨頭中選擇後者。”

“不往多了說，就複星建設、弘康醫藥、安盛科技三家公司，你看不出它們的發展前景和對孟氏集團的意義嗎？”

“存生，你讓我很失望，我本以為你會成為我最引以為傲的孩子。”

孟際中從來不覺得孟存生身邊女人不斷是什麽問題。

失去判斷項目好壞的眼光，搞不清楚公司定位和發展重點，這些孟存生去長平暴露出來的能力欠缺，才是他生氣的根本原因。

孟存生一言不發，任孟際中宣洩怒火。

平靜到極致，就是麻木。

他甚至懶得解釋，在決定去長平前，他已安排好京市的一切。

與複星建設、弘康醫藥、安盛科技的合作，最後定是孟氏集團的囊中之物。

孟際中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留下一句話甩手離開，“你自己在這兒閉門思過，沒想清楚前，不許離開。”

父親走了，孟存生擡頭，望向對面的母親楊子雲。

那眼神中醞釀的分明是比面對孟際中時更極致的冰冷。

楊子雲翹着二郎腿坐下，慢悠悠喝了口茶，“你爸說完了，現在該我了。”

貴婦圈的太太們都是消息通。

自從和楚茵談戀愛後，孟存生的名字時不時挂在熱搜上。

兩人間那點感情糾葛經貴婦圈口口相傳，每天楊子雲耳邊就跟裝了個大喇叭似的，那是聽了一遍又一遍，不勝其煩。

是時候清算了，楊子雲對孟存生道：“兒子，媽想問問你，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和在一起，圖的是什麽？特別是熱搜上這個楚小姐，我實在想不通，你看上了她哪裏。”

“她們不都符合你對兒媳婦的要求和标準嗎？”孟存生嘴角噙了一抹譏笑，“現在你怎麽不喜歡了？”

“收了你的小心思。我不滿意她們，不代表我就滿意其他人。”楊子雲說，“你那小學妹還不如她們呢。你也別記恨我，當初就算沒我阻攔你，你和你那小學妹也不一定就能走到一起。退一萬步來說，你們在一起了，那又怎樣？門不當戶不對，這樣的愛情走不遠，遲早摔跟頭。”

溫度似乎降到冰點。

面對面的母子之間隐隐爆發出兩股無形的力量，在帶着決絕對抗。

“你可能以為，我是在用過來人的身份和你說這些。”楊子雲态度強硬，“你錯了，我代表的始終是孟家的利益。包括你，也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孟存生’三個字中，‘孟’字大過一切，它意味着你做出的每個選擇都将和孟家未來命運綁定。”

孟存生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幾道青筋驟然隆起，沿着他的小臂一路延伸，直至探入襯衫袖口。

他想不通，明明用了最大力氣，為什麽最後他感受到的卻只有無力。

“我不能說那些小門小戶出來的女人就不适合你，但我敢打包票，她們一定不适合孟家。”随着楊子雲離開，暗室內歸于平靜。

孟存生透過窗戶望天。

偶有飛鳥經過，或在窗沿停留休憩，或繼續趕路，前往自由的天地。

但無一例外，暗室綁不住它們的翅膀。是停留還是飛行，都取決于它們自己的選擇。

人卻不同。

京市孟家，百年興旺。

它是財富、地位和權力的象征。

同時也是一個會吃人的龐然大物。

**

【孟存生】：抱歉，我失約了。

【孟存生】：今年不能陪你過生日了，我要回京市處理一些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孟存生】：等我。

40個字，如同巨石從天而降。

她以為自己會很難過，但是沒有。某個瞬間，她甚至詭異地感到輕松。

收到孟存生消息後的一個小時裏，不用急着赴約，她把家裏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

地板潔淨如新，她卻覺得還不夠，蹲下身擦了一遍又一遍。

就這樣機械地保持一個動作，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滿意了，放過了那塊地板，也放過了自己。

她沒再去管它，拎上通勤包，準備去公司取資料。

室外陽光正好。

她剛從室內出來，還不适應外面的光線，下意識擡手擋了下眼睛。

手拿開時，視線已恢複如常。

她猝不及防和路對面的孟況對上視線。

他站在樹下，左手邊是機車，右手邊正好處于光影的分界處。

陽光穿過枝葉，投下滿地碎金。

他比金子更金貴。

“你不是回去了嗎？”

“嗯，回去了，但感覺你可能還需要我，所以又回來了。”

與阿斯頓馬丁擦身而過的那一秒，孟況想的是：孟存生為什麽不上樓，他在遲疑什麽？

所以，當遇到十字路口的紅燈，那輛川崎Ninja400毫不猶豫地拐了彎，原路折返。

阿斯頓馬丁已不在原處。

他不确定舒采有沒有被孟存生接走，也不方便直接問。

獲取答案只有一個辦法，一個笨辦法，那就是等。

他挺得意，“事實證明，你确實需要我，我的直覺是對的。”

舒采覺得他像個呆瓜，“有什麽不方便直接問的，不比你在這兒曬着太陽傻等好？”

“舒采。”孟況突然喊她名字。

舒采：“？”

自兩人認識以來，這是孟況語氣最認真的一次，他說：“你告白吧，告訴我哥，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