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有心思的一頓飯

第11章 第十一章 各有心思的一頓飯。……

忙了幾天,路崇寧終于約到信航吃飯。

晚上七點,光影韓餐店,他推開門尋找座位,吧臺裏的人探頭問他,“請問幾位?”

路崇寧循聲看過去,感覺問話的人有點眼熟,正回憶的時候對方先開口了,“你是路崇寧吧?找喜喜嗎?她沒來欸。”

回憶和現實重疊,路崇寧一下恍然,終于想起面前的女孩兒正是梁喜的好朋友,崔影。

“我朋友訂的位子,叫信航。”

“信航啊。”崔影往裏指,“他定了包間。”

路崇寧沒動,而是說:“一會兒我來結賬,麻煩你別讓他結。”

“沒問題。”

崔影想起前幾天梁喜說過的話,路崇寧确實更帥了,和以前相比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所以......她怎麽忍得住的?!

服務員剛要帶路崇寧過去,店門又打開,有人從身後推了路崇寧一把,他回頭,信航呲着一口白牙笑,身上還穿着警服,“這位帥哥別堵門啊!”

“忙着吶!”他又沖崔影招招手,“最近生意怎麽樣?”

“還行,多虧你捧場。”

只言片語,盡顯熟絡。

繞過散臺走進包間,服務員讓他倆先點菜,崔影則躲在吧臺給梁喜偷偷發信息。

“你那兩位青梅竹馬來我這吃飯了,你推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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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喜沒回......

點完菜,路崇寧把帶來的袋子遞給信航,“你衣服,洗了。”

“啊。”信航接過,“我都忘了,喜喜沒問你出來幹嘛呀?”

“沒問。”

兩人各有心思,既然這頓飯不能叫梁喜,一個偏偏選了她好朋友的店,另外一個則帶了衣服過來,說與不說梁喜都會知道。

衣服放好,信航轉手又遞給路崇寧兩個紙袋,像交換一樣,“給喜喜買的紅參,梁叔剛走那幾天她天天熬,得補補身子,也給你買了保健品,看你瘦那樣。”

紅色盒子,上面有紅參圖案,看起來很貴。

路崇寧拿了梁喜那份,“我不用,公司每年都體檢。”

“喝喝更健康,拿着吧,兄弟特意買的。”

信航推到路崇寧面前,不容他再拒絕。

從服務員手裏接過大麥茶,信航給兩人各倒一杯,“我們喝酒得報備,要不真想跟你喝點兒。”

路崇寧盯着水杯裏晃蕩的波紋,說:“我不喝酒。”

除了高中為梁喜擋過一次酒之後再沒喝過,滴酒不沾。

菜要等會兒才上,先說正事,路崇寧拿出梁辰義寫給他的信,遞給信航,“你看看。”

說完打開煙盒抽出兩根煙,一人一根。

信航咬着煙看得飛快,畢竟字不多,看完把信封好放到桌上,彈彈煙灰,問:“哪天寄的?知道嗎?”

“梁叔去世第二天。”

或許這幾年當警察見的事多了,信航讀完信好像并不驚訝,“梁叔剛去世的時候喜喜沒讓火化,你知道為什麽嗎?”

路崇寧搖頭。

“因為梁叔手機不見了,打過去一直關機,喜喜怕梁叔的死有蹊跷,直到她把身邊人都問了一遍,派出所這邊也下了結論,這才答應火化,但是骨灰一直在家放着,我爸我媽還有三叔都說要出錢給梁叔弄塊墓地,她說不想讓梁叔埋在地底下,再有我覺得她把家拆了,其實是想找手機,你都不知道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說得多難聽,可喜喜一句沒解釋。”

路崇寧低頭擺弄打火機,從他回來到現在,梁喜從未在他面前情緒失控過,頂多說點不客氣的話,那些沉重的心思被她深埋,不形于色。

“梁叔的屍體解剖過你也不知道吧?”

“嗯。”

“其實......”信航說到這稍作停頓,“有件事我對喜喜隐瞞了,也沒告訴我爸他們。”

路崇寧預感不好,“什麽事?”

“梁叔生前服用過性/藥,死的時候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內褲。”

這些話把路崇寧驚着了,但他不想因自己的失态讓信航誤會什麽,梁辰義私生活怎麽樣,也不影響路崇寧對他的印象和情感。

而信航之所以對大家隐瞞,一是想保住梁辰義的名聲,二是不想讓周圍議論的聲音傳到梁喜耳朵裏。

“我跟派出所的朋友打聽過,屋內沒有打鬥痕跡,門鎖正常,所以我猜測......梁叔找了一個女人回家,歲數大了,還吃了藥,情緒激動導致腦出血。”

說到這,信航彈彈煙灰,“還記得你回來後咱倆第一次見面,你問我去寺廟的事嗎?”

“嗯。”路崇寧當然記得。

“其實那天我去青雲寺是去找人,我調過梁叔生前一周的通話記錄,他死前最後一通電話,聯系人名字叫“吳青”,所以我去寺廟找吳青詢問,他說和梁叔是舊相識,打電話純屬閑聊,而且提供了充足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梁叔的死跟他沒關系。”

線索斷了,信航查到這之後再沒什麽可查。

路崇寧問:“你怎麽憑一個名字找到那個人?”

“我爸認識啊,梁叔和我爸都認識,但我爸和吳青不熟。”

“吳青去寺廟是......”

“噢,他信佛,每到初一、十五都去青雲寺上香。”

信航說完瞥了一眼運單上的條形碼,打開手機剛要掃,聽見路崇寧說:“寄件人信息應該造假了,號碼是空號。”

信航只好往別處琢磨,“寄存快遞的超市有拍到什麽嗎?”

路崇寧用力裹了兩口煙,“那天我假裝沒找到這個快遞,去超市問了一次,店員是個男的,他說他記得這個件,因為放了好幾天沒人取,還是他打電話通知的,喜喜去取的時候他着急關店,在門口遞給喜喜,隔一天我又去買煙,聽老板娘說這位店員是她幾個月前雇的員工,幹活勤奮踏實,應該沒什麽問題。”

信航沒想到路崇寧心思細膩,竟然還能查這一層。

“你知道梁叔這些年都靠什麽賺錢嗎?”路崇寧說得欲言又止。

信航點點頭,“知道,聽我爸說過。”

這件事了解的人少之又少,梁辰義當年還在派出所當民警的時候,為了幫路召慶出頭,把一個男的打進醫院,過後這男的報警,不接受任何方式和解,梁辰義說他是警察,自然明白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的道理,因此進去蹲了一年,警察也當不成了。

牢獄之災像一陣無情劍雨,把他的生活砍得遍體鱗傷,出獄後無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跟老婆離了婚,一個人帶梁喜生活,有孩子要養,他總得找個營生,幸好以前當民警時認識不少人,三教九流,什麽貨色都有,他慢慢開始販賣消息,賺得時多時少,也很隐秘,即便個別人知道,也沒誰敢告訴梁喜,外人都以為他接受不了警察變階下囚的打擊,混吃混喝,不務正業。

路召慶一直心裏有愧,幾次想讓梁辰義去他那上班,但都被拒絕了,梁辰義說他自己能賺錢養家,雲淡風輕的模樣最終堵了路召慶的嘴。

服務員撩開門簾,把一盤辣炒年糕端來,放到桌上又退出去。

信航往簾下瞄了一眼,小聲問路崇寧:“你是不是覺得梁叔得罪了什麽人?”

“這幾年我不在家,梁叔的事知道的不多。”

“今天看到這封信,我覺得梁叔的死沒那麽簡單,你把信收好,千萬別跟喜喜說。”

路崇寧笑得苦澀,“她不怎麽跟我說話。”

“梁叔剛走沒多久,喜喜心情不好,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路崇寧沖信航擡擡下巴,“你覺得是你需要陪還是喜喜需要陪?”

信航傻呵呵一笑,“哎,我要陪她也不讓啊,我說留下她直接把我趕出去了,還是交給你吧,起碼她不能趕你。”

不能趕?路崇寧暗想,說不定哪天惹到梁喜,他那點家當就被扔大街了。

煙掐掉,兩人拿起筷子,吃了幾口,信航問:“喜喜定哪天走了嗎?”

“她師父想讓她去工作室上班。”

信航神情忽轉,“不走了?”

“在考慮。”

“不走也好,在咱倆身邊能互相照顧。”

曾經的玩伴三人組,其中兩人先後從外地回來,而且不約而同選擇留下,是巧合嗎?

菜陸續端上來,信航還點了兩碗冷面,吃了會兒,崔影撩開門簾,“這盤水果沙拉送你倆。”

路崇寧和信航同時說謝,盤子放桌邊,崔影問:“喜喜怎麽沒跟你倆來啊?”

信航回她,“我們哥倆聊點私事,你和喜喜最近沒見嗎?”

“前兩天來了,穿着拖鞋,披頭散發,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路崇寧轉頭“咕咚咚”喝水。

信航的視線從他臉上掠過,一本正經地說:“可能化城沒她在乎的人了吧。”

崔影被逗得捂嘴笑,信航沖她勾勾手,“問你個事兒。”

崔影往前湊,低頭,聽到信航問:“喜喜談戀愛你知道嗎?”

“怎麽可能!”崔影的身子一下繃直,“她母胎單身,一次沒談過,你聽誰說的?”

路崇寧又接着喝水。

信航終于松口氣,“道聽途說,不好意思直接問她,想跟你求證一下。”

“假的,她要談戀愛肯定瞞不住我,你倆慢慢吃,我先過去忙。”

崔影邊走邊思考該怎麽補救手欠給梁喜發的信息,還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求證。

回到吧臺,剛好梁喜打電話,可崔影還沒想好怎麽編,硬着頭皮接。

“崔老板,忙嗎?”梁喜聲音像小貓一樣,貌似剛睡醒。

“這會兒不忙。”

“路崇寧去你那吃飯了嗎?”

“啊......在這呢,他沒事長那麽帥幹嘛,害我春心蕩漾,剛才端菜進去手都抖了。”

“你矜持點行不行?”

崔影“咳咳”一聲,“信航跟我說他倆聊點私事,所以沒叫你,你就當不知道吧,別把我賣了。”

“嗯,不提。”

“吃飯沒?”

“還不餓,等會兒吃,你先忙吧。”

挂斷電話,崔影松口氣,望着布簾下路崇寧的兩條長腿,不禁感慨梁喜好命,就算不談戀愛,有這麽帥的男人當哥也不錯。

中途路崇寧出來上廁所,順便把賬結了,崔影除了贈菜以外還給打了七折,絕對友情價,只是當她見路崇寧一來一去吸引不少目光,隐隐為梁喜擔憂,或許相比路崇寧,信航的條件更适合談婚論嫁。

吃完飯離開韓餐店,信航要送路崇寧回去,他沒讓,點了根煙,說:“抽完你就開車走,我離得近。”

信航接過抽了一口,非常鄭重地叫了一聲“小寧”

“怎麽了?”

“聽喜喜說你把債都還完了。”

“嗯。”

信航看他一眼,“你唬得了喜喜,唬不了我,就算本金還了,利息呢?這些年利滾利也不少錢吧?”

當時聽到還清的消息,信航第一時間是懷疑,因為他知道那是一筆足以壓垮一個普通年輕人的數字。

路崇寧仰頭,煙霧順勢飄出去,“他們沒要利息。”

“沒要?”

“對。”路崇寧拿煙的手有些抖,“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開始他們沒說不要,後來某一天跟約好一樣,都跟我說不要了。”

幾年前沒有的答案,至今依然無解,路崇寧問過,但沒有任何人回答他,這比統一不要利息更讓人覺得詫異。

換做別人應該慶幸的事,在路崇寧這裏完全變了味,直到問出答案那天,疑影始終存在。

信航打心底心疼路崇寧,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此時躍到至高點,“不管怎麽樣,還清了就好,以後生活能輕松些,你要用錢随時跟我說,把我工資卡給你。”

路崇寧笑了,拍拍信航肩膀,“快回家吧,明天還得上班。”

“行,走了。”

直到分開,路崇寧也沒和信航透露那些隐藏的信息,更沒說他去過海鮮排擋和砂鍋店,畢竟u盤裏的內容還沒看到,他已經想到了辦法,只是得等一等。

......

到飯點不好好吃飯的後果就是過後餓得直抽抽。

梁喜本來不打算吃,誰知剛過八點忽然餓得不行,她從鞋櫃随便拿了雙平底鞋趿拉着,打算去便利店整點東西。

剛從單元門出來,迎面看見一個人影坐在花壇邊上,背對着梁喜正在抽煙。

看不到臉,但身形熟悉,是路崇寧。

他沒發現梁喜,梁喜也沒繼續往前走,而是靜靜站着,夜風吹過來,她聞到一陣花香,是丁香花的味道,隐隐還有輕薄的煙草味,互相重疊,虛無缥缈。

撥開這混沌,梁喜感到一股透心的清澈。

忽然路崇寧回過頭來,看見梁喜的同時把煙從嘴邊拿下,她猝不及防,怕路崇寧誤會,先開口問:“怎麽不回家?”

舉起手中煙,他說:“抽完就上去,你下來幹嘛?”

梁喜摸摸肚子,“餓了。”

路崇寧起身繞過花壇走到梁喜身邊,一片白色花瓣剛好落在他肩頭,像流雲一樣輕盈。

梁喜看見他手裏拎的紙袋,“什麽?”

“信航給你的紅參,他說大補。”

梁喜不以為然,“這麽有年齡感的東西,肯定是唐姨買的。”

“那他倒沒說,你想吃什麽?”

“去便利店看看。”

梁喜擡腳往外走,路崇寧把煙掐滅,自然而然跟上。

“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我買煙。”

梁喜沒再趕人,走到便利店門口,她漫不經心轉了幾個貨架,中間和路崇寧碰到一次,有點不知所措,随手拿了個金槍魚飯團。

“就吃這個?

飯團在梁喜手裏掂了掂,“太晚了,不用吃飽。”

路崇寧把飯團拿去收銀臺結賬,順便買了包煙。

走出便利店他拆開煙盒,梁喜問,“一天抽幾根?”

打開的煙盒又莫名合上,“不一定,時多時少,看心情。”

“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的?”

“出國之後。”

漫漫長夜獨在異鄉,一些孤獨的情緒需要消解,可他選擇的方式看起來更加孤獨。

“你師父那邊考慮怎麽樣?”

梁喜眨眨眼,欲言又止,實則故意吊着他。

“不用顧忌我,公司有宿舍,我可以搬出去,你要想我,我周末回來陪你吃飯。”

“誰想你啊!”

梁喜腳下踩到一塊小石子,身體晃了晃,撒謊的現世報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她站直,蹭了下地面,說:“我打算去,還沒告訴師父。”

“行,周末我搬走。”

“路崇寧。”

他條件反射一般倏地站住,從前只要梁喜這樣叫,路崇寧不管幹什麽都會立刻停下。

“不是你說要在家裏住段時間嗎?”

“是。”

“我沒趕你。”

見梁喜不高興,路崇寧沒再說什麽,走到花壇邊,煙盒再次打開,他點了一根,說:“你先上去吧。”

梁喜沒動,路崇寧扭頭吐出一口煙霧,被風刮向他身後,再轉回來時兩人視線相交,一個迎着路光,一個逆光。

留下總得有話說,梁喜閑聊一樣問:“你在公司負責什麽?”

“游樂場項目。”

“游樂場?”

梁喜眼前閃過摩天輪轉動的畫面,她和崔影坐過一次,感覺一般,但拍照很出片。

“想去看嗎?明天來找我。”

路崇寧了解梁喜大部分喜好,更知道說什麽能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

梁喜确實想去,但嘴上不認,“八字還沒一撇,有什麽可看的。”

視線轉過來,梁喜和路崇寧對視,被輕易看穿的感覺時好時壞,眼下這次,是好的。

她稍稍挪動身子,躲開路燈照射,整個人被路崇寧的影子罩住,似靠近,似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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