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裏的擁抱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雨夜裏的擁抱。

梁喜很少相信概率性的東西,比如天氣預報說今天下雨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她決定賭一把,所以沒帶傘。

白天還好好的,要下班前忽然陰雲密布,狂風把天邊的雲往一個方向驅趕,看來一場大雨在所難免。

眼見同事打着傘陸陸續續走了,梁喜說不着急,再練習一會兒,她本來想等等雨會停,沒想到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七點半,梁喜看眼手機,決定打車回去,收拾好東西,準備鎖門走人的時候餘光瞥到牆根下有個黑影,貌似是人,她心頭一驚,轉過去發現竟然是路崇寧。

“你怎麽來了?”

“你沒帶傘。”

這小子一天能掐會算。

梁喜鎖好門,貼着牆根想去路崇寧那邊,可面前有個水坑,她站在臺階上縱身一躍,落地後沖力讓她站不穩,身子搖晃的下一秒被起身的路崇寧抱住。

雨聲仿佛在一瞬消失,梁喜在這個切實的擁抱裏感受到身體緊密的貼合,勝過從前任何一次......

“小心。”

雨夜裏,路崇寧聲音清冷,帶着薄薄的濕意,落在梁喜心頭,久違又珍貴。

她站定,推了一下,竟然沒推開。

“路崇寧......”

梁喜叫完名字,路崇寧這才放開她。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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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崇寧舉起手,梁喜看到一個紙船,應該是煙盒折的,他俯身将紙船放進面前水坑,被雨滴打得一搖一晃,卻很堅/挺。

“你折的嗎?”梁喜問。

“嗯。”路崇寧站直,“剛才等你的時候無聊瞎折的。”

“咱倆劃回去啊?”

他一本正經回答,“你來掌舵。”

梁喜蹲下,身子前探仔細瞧,有雨滴澆到鼻尖,下一秒又消失了,她下意識仰頭,看見路崇寧撐開了傘。

轉回去,梁喜望着水坑中的紙船,喃喃說道:“我看完我爸的筆記了。”

低落的情緒如上空陰郁的雲,很明顯從路崇寧臉上一閃而過,他“嗯”了聲,握着傘柄的手用力攥緊。

“這兩年信航一直幫你留意楊姨的下落,要是有消息他一定會告訴你。”

路家出事後,路崇寧身邊就沒什麽直系親屬了,楊婉儀有個哥哥,年輕時因工作原因派遣到國外,後來在那邊定居,和家裏基本不聯系,父母全靠楊婉儀照料,她媽早年意外離世,她爸因為兒子不給他養老,還不管不問,被氣得癱在床上,楊婉儀失蹤後沒多久她爸也去世了。

其實算下來路崇寧和家裏老一輩并不親,小時候被媽媽一手帶大,老人不在身邊,一年見一兩次,還不如和梁辰義還有信民感情深厚。

路家有錢的時候迎來送往十分熱鬧,後來樹倒猢狲散,眼見着一個個隐身,梁辰義是路召慶唯一把兒子托付的人,也是第一個主動提出要把路崇寧接到家裏的人,信民也提了,但拗不過梁辰義。

“孩子在我這你放心,我當自己兒子一樣對待,你和婉儀出去躲段時間,只要人在就不怕。”

梁辰義說完這句話路召慶才放心離開,這是他們兩兄弟見的最後一面,也是路崇寧和他爸媽的最後一面......

路崇寧很少提起楊婉儀,即便聽大人說起他也不問,或許他在等一個答案,一個打破流言的證明,為他媽,也為自己。

梁喜伸手接雨,“怎麽還不停?下起來沒完沒了。”

“快到雨季了。”

梁喜抿抿濕潤的指尖,轉身去看路崇寧,他伸手,說:“走吧,回家。”

再一再二又再三,梁喜直接搭上去站起,路崇寧手裏的傘向她這邊傾斜。

小學時候梁喜最喜歡下雨天去樓下玩水,梁辰義曾跟她說,有次楊婉儀帶路崇寧來家裏串門,他怎麽叫梁喜都不回家,路崇寧就在樓下陪她,一個玩得忘乎所以,一個安靜坐着看,當時鄰居路過還說:“這小姑娘和小男孩兒性格好像反了。”

梁辰義說他不在乎什麽反不反,孩子願意玩就玩。

跨過一道水坑,梁喜脫離傘下,路崇寧趕快伸過去給她擋雨。

在路邊攔了半天出租車,不是滿客就是不停,雨滴澆濕了路崇寧一側肩膀,梁喜覺得過意不去,可這種心情越強烈好像越打不到車,正當她煩躁至極的時候信航來電話了。

他說在二中附近辦事,問梁喜下沒下班,她也沒客氣,直接說:“你過來接一下我倆,打不到車。”

“我倆?”

“還有路崇寧。”

“等着,馬上來。”

電話挂斷,梁喜覺得路崇寧都聽見了,但還是跟他又說一遍,“信航來接咱倆。”

“嗯。”

等待信航的幾分鐘裏路崇寧安靜得像被雨水淹沒了一樣,一直望着車來的方向。

梁喜把傘柄往他那邊推了推,說:“淋濕了。”

傘柄又移回原位,“沒事。”

梁喜沒說什麽,可手上還堅持,傘柄向路崇寧那邊傾斜,他忽然攬過梁喜肩膀,将她推到自己身前,後背貼着前胸......

“這樣行嗎?”路崇寧問。

“行。”

梁喜一動不敢動,雨聲擾得心亂如麻,就在她緊張得不行的時候信航終于來了,或許怕水濺到兩人身上,他的車離老遠就開始減速,緩緩停在梁喜和路崇寧面前。

“上車。”

聲音從玻璃縫隙飄出來,被雨聲消解一部分,路崇寧把車門打開,讓梁喜坐後面,他坐前面。

“喜喜又加班啊?”

“沒帶傘,想晚點走。”

信航看一眼路崇寧,“你倆吃沒?”

“沒吃,你吃了嗎?”

“咱仨整點飯吧,我一天沒吃了,餓得直抽抽。”

梁喜掏出小包面巾紙,手伸前面,搭着路崇寧肩膀,“給。”

路崇寧剛要接,信航把梁喜的手攔回去,“你那點紙夠幹啥!”

說完扔給他打開的大包紙抽,“用這個,好好擦擦,別感冒。”

梁喜把退回的面巾紙塞進包裏,有車坐,她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你辦案去了嗎?有沒有什麽八卦?”

“大小姐,咱先吃飯,現在讓我講八卦相當于加班。”

沒直接拒絕就是有戲,梁喜悠哉悠哉坐回去,等着一會兒聽故事。

信航啓動車子,頂着雨往前開,“最近工作室忙啊?”

“還行,月底要出差。”

梁喜說完,路崇寧回頭看她,“去哪?”

“昆明,替我師父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

今天白天老王跟梁喜提起這件事,說本來周靖哲想去,老王沒讓,他覺得還是梁喜去比較合适,畢竟這樣的機會每年都有,去年周靖哲已經去過一次了,今年讓梁喜過去漲漲見識。

老王都這麽說了,梁喜不能拒絕,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恐機,短途還好,長途就有點沒法忍受,但昆明距離化城太遠,坐飛機是最快最便利的方式,要是坐高鐵,不但時間長,而且費用比飛機還貴。

“你要出差,小寧回家該沒現成飯吃了,要不我去陪你住幾天,反正我自己也沒意思。”

梁喜剛要拒絕,路崇寧卻同意了,“好啊,随時來。”

“我住喜喜那屋。”

梁喜踢了一腳主駕底座,“想都別想!”

“逗你呢,我和小寧住一屋,誰稀罕你的床。”

十字路口紅燈,車子再次停下來,雨刷在車窗上掃來掃去,雨滴不知疲倦地反複灑滿,這樣的天氣總是考驗人的耐心,尤其是碰到紅燈,不過三個人插科打诨,時間過得倒快。

信航提議吃大盤雞,梁喜和路崇寧都沒異議,那個店梁喜去過兩次,一家人齊上陣,老板和廚師是同一個人,他老婆收銀,收拾衛生,他媽幫着上菜、煮面片,偶爾放假的時候兒子和女兒也在,不過幫不上忙,在一旁寫寫作業,玩玩鬧鬧。

有次梁喜大學放寒假回來,梁辰義帶她和信航過去,點了最大份,三人全吃了,并一致給了好評。

想到梁辰義,梁喜心裏不太好受,到店坐下後好半天沒說話,不是看手機就是喝水。

路崇寧發現她不對勁,讓老板娘熱了一個椰汁給她。

梁喜聽見放下手機,問信航,“告訴微辣了嗎?”

“告訴了。”

她和路崇寧都不太能吃,信航好一點。

“我出去買包煙。”

梁喜想起在工作室門口路崇寧用煙盒折的紙船,想象他等待的時候抽完最後一根煙,然後擺弄空煙盒打發時間。

路崇寧拿手機起身往出走,信航扭頭喊道:“我車裏有。”

他應該聽見了,但沒回應。

沒一會兒大盤雞端上來,香味撲鼻,梁喜聞着立馬來了食欲,可路崇寧還沒回來,她想等等。

“吃吧,小寧又不是外人,不用等。”

信航挑了幾塊沒骨頭的雞肉夾到梁喜碗中,她吃了一塊,味道依舊,還是那麽好吃。

忽然手機來了條信息,梁喜點開,看到路崇寧說:“我有點事去朋友那,不用等我,吃完叫信航送你回家。”

這麽突然,什麽情況?

信航見她盯着手機愣神,問:“怎麽了?”

梁喜把信息內容說了,信航朝門口張望,“行,快吃吧,崇寧肯定有急事。”

“嗯。”

嘴裏的大盤雞忽然變得索然無味。

......

化城火車站,冒雨等人的出租車排了很長隊伍,一會兒九點鐘有一列從省城方向過來的火車,下雨天打車人多,今天出租的生意肯定特別好。

路崇寧趕到火車站的時候雨恰好停了,他下車踩着水坑一步步往接站口走,他要接的人是高中同學,叫“孟相帆”,兩人多年好友,也是路崇寧出國後除了信航以外唯一聯系的人。

他剛上高中的時候,家裏出事的消息不知被哪個同學到處散播,演變成各種版本,孟相帆經常出面維護,班裏才沒人敢拿路崇寧的遭遇說事兒,兩人因此成為朋友。

九點十分,路崇寧在出站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皮膚黝黑,背着雙肩包,直奔路崇寧過來。

“你那大高個兒,不招手我也能看見。”孟相帆拍拍路崇寧肩膀,“好久不見,兄弟。”

路崇寧看着一臉胡子拉碴的孟相帆,差點認不出,“你又去哪野了?”

“川西,爬雪山來着,你頭發剪這麽短呢。”

“涼快。”

孟相帆畢業後在深圳做了兩年程序員,被裁員後心情郁悶,出去旅行一圈,沒想到就此愛上滑雪,現在是一名戶外博主,一陣在南極,一陣在北極,滿世界跑,但不管他去哪裏,都會拍一張最滿意的照片發給路崇寧,像是在彌補他沒法繼續的愛好。

沒錯,路崇寧喜歡攝影,但從他賣掉第一部相機之後他的人生便就此和攝影告別。

“把包給我。”

路崇寧伸手要接孟相帆背後巨大的雙肩包,他躲開,“小意思,一點都不沉。”

“不是說明天才回嗎?”

“臨時沒事,把火車票改簽了。”

站外,出租車司機開始吆喝着攬客,兩人随便選了一輛,上車後路崇寧問孟相帆,“餓不餓?先去吃飯吧,想吃什麽?”

“啥都行,我現在是鐵胃,在雪山上啃梆硬的面包練出來了。”

孟相帆身上帶着一股自由的風,路崇寧和他說話都感覺輕松許多。

“去吃面吧。”

上車餃子下車面,不知從哪一輩傳下來的習慣,反正身邊人都這麽說。

孟相帆拍拍肚子,“行啊,我能炫兩碗。”

司機師傅适時搭話,“城建家園樓下有家面館,可好吃了。”

孟相帆看向司機,“你也知道那家店啊,我們上學時候總吃。”

“二中念的嗎?”

“對。”

“哎,現在換老板了。”

司機語氣比剛才低落,孟相帆問怎麽了,他說:“原來的老板得了癌症,估摸累的,我就沒見他休息過。”

“行,去那吧。”路崇寧說。

司機打轉向往面館開。

十五分鐘後抵達面館,老板雖然換了,但味道差別不大,孟相帆跟外地逃難回化城一樣,連吃兩碗面,外加一個鹵蛋,大半盤拌菜也進了他肚子。

吃完出來,路崇寧問他住哪,孟相帆家在化城旁邊一個鎮,現在回去要半夜了。

“先找家咖啡館,我幫你把u盤解開。”

路崇寧撓撓頭,“你提前回來,我沒帶。”

孟相帆差點忘了,“沒事,明天再說,我随便找個地方住。”

說完他拍拍背包,“我有睡袋,在公園、在大街都睡得着。”

路崇寧掏出手機,“我給你在我家樓下訂一間,跟我走。”

他步子大,孟相帆快走兩步跟上,“崇寧,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事。”

“你發小信航不是警察嗎?u盤的事你不找他......”

自從孟相帆認識路崇寧,總覺得他心裏裝着不少事,而他的過去就像一張質感十足的紙張上畫滿虛妄的線,現在變得更讓人捉摸不透。

路崇寧知道孟相帆想說什麽,“放心,我沒做違法的事。”

梁辰義如此費盡周章,如果只留下錢或者銀行卡密碼,大可直接給梁喜,所以一定是別的東西。

起碼與路崇寧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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