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醋.
第77章 醋.
美術課上, 圓圓畫了幅畫，小手拽着蠟筆在畫紙上畫了溫妤的人像，雖然說有些抽象, 但溫妤還是被感動到, 把畫收下, 答應圓圓會拿回去好好保存起來。
回去的路上，溫妤注意到聞之言似乎有些心情不佳。
車廂內很安靜, 聞之言靠着窗坐, 側頭看着那玻璃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象。
“今天交談的還順利嗎？”溫妤沒忍住, 主動開腔打破了這份對她而言有些煩悶的寧靜。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 拉回了聞之言的思緒, 他看了眼溫妤，随後垂眸, 長睫毛壓下了一片陰影, 輕啓薄唇道：“順利。”
今天怎麽突然有些惜字如金了？
溫妤隐約覺得他有心事, 卻猜不住是什麽，于是只好試探性地說道：“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
除了在車上惜字如金外，他甚至很少看向溫妤, 看着窗外似乎在走神。
“沒有。”
溫妤順着他的話接上：“那你怎麽不說話，還在走神，也不主動看我？”
話題其實沒那麽沉重, 溫妤有意地放輕了語調, 主動湊近他。
她不過是打個趣而已, 佯裝的一副有些生氣的模樣也不過是想逗逗聞之言，可下一秒他聽見聞之言格外認真地說了句：“對不起。”
“怎麽突然道歉了？”溫妤蹙眉, 難道是她演技太好聞之言真覺得她生氣了？溫妤趕忙向他解釋：“我沒生氣，我只是看你走神, 想逗逗你。”
只是了解實情的聞之言，臉上也沒出現什麽情緒波動。
“你到底怎麽了？”
聞之言張唇，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在下一秒搖搖頭：“真的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
溫妤沒再繼續刨根問底，倒也相信了聞之言的解釋，不忘叮囑他這幾天注意休息，不要忙到太晚。
溫妤的目光已然不在他身上，倒是聞之言默默看向她的眼神裏，帶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
他看的出來，溫妤對福利院的那兩個小孩格外上心，陪他們玩耍，教他們念書，還帶着他們去周邊游玩，有時候聞之言辦完事想找她，都不見人影。
他并不是個願意和小孩争風吃醋的人，畢竟溫妤不會一直和他們接觸，只是…
左忝說溫妤好像有意向領養那兩個小孩，這樣的話語不禁讓聞之言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當初他眼睜睜看着黎歌從孤兒院一群孩子裏挑選出了長得最像聞之舟的黎舟，然後黎舟便從一個沒人要的孤兒搖身一變成為了聞家的養子。小時候，黎舟幾乎奪得了黎歌所有的心思，他被黎歌嬌養，視為掌中寶，一來二去，聞之言在黎歌眼裏的存在感就更低了。
黎歌對黎舟是溺愛的，因為長時間悲痛和失去痛苦的折磨，她完完全全将黎舟當作了逝去的那個孩子，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黎舟也因此被她養的無法無天。
黎舟知道聞遠山和聞雲生沒把他當作是聞家的孩子過，這樣的家族最講究的就是血緣，更別說是一心想讓聞氏長久下去繼續發揚的兩人。礙于黎歌，聞遠山和聞雲生到不會對黎舟做什麽，他們的心思一心撲在如何培養聞之言身上，哪裏會有目光放在他這個不重要的人上。
黎舟來聞家沒多久就發現了一件事————那個聞家的正牌少爺似乎一點也不受母親的喜愛。
長年過着沒有家人的生活，黎舟嫉妒那些生活圓滿的人，特別是聞之言，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聞之言一生下來就擁有着別人努力一輩子都得不到的財富，權力。
他慢慢發現，這個聞家的少爺在親生母親面前很是卑微，一靠近，就會被責罵，被扔東西。每每看到黎歌發瘋起來教訓聞之言，黎舟心裏就會有一種快感，于是漸漸的，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羞辱他，故意招惹他，等他要發怒反擊的時候，黎舟就會跑到黎歌身邊求保護，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便不得而知。
“小魚。”用過晚餐，兩人牽手在附近消遣散步，一路上，聞之言思來想去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喚她。
“怎麽了？”
“你..是打算領養那兩個小孩嗎？”說完，他被目不轉睛地看着溫妤，不願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情緒。
兩人站在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灑下，拂上她的肩。
溫妤怔了怔，她記得自己并沒有和聞之言說過這事，難道是左忝或者是陳院長告訴他的？
“是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溫妤如實說道，沒有隐瞞。她是喜歡圓圓，也覺得圓圓和小安都很有靈氣，小安有打籃球的天賦，若是跟着接回京城去好好培養，小安成為職業籃球隊員的夢想便不再只是虛幻的夢。
但是家是她的聞之言兩個人的，她不能自己一個人自私地先做下決定。
于是她擡頭看向聞之言，此刻她的手正被他緊緊拽着，她開口問：“你呢？你想我收養他們嗎？”
“不想。”意料之外，聞之言幾乎沒有猶豫，答案便脫口而出，似乎簡單的兩個字并不能體現他所有的情緒，他緊接着一字一句地補充道：“一點都不想。”
他是個自私，懦弱的人。
他不想溫妤的精力和目光被孩子分走，今天在房間裏，她的心思根本沒在他身上過，聞之言待在那裏只覺得煎熬。
他不需要什麽三口之家四口之家，他只要溫妤，只要他們兩個人好好在一起便是了。
黎舟是前車之鑒，聞之言害怕，害怕溫妤會像當時的黎歌那樣，忽略他，抛棄他。
可不可愛，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只在乎他們分走了溫妤本該看向他的目光，連自己送給溫妤的發卡，也要被溫妤親手送給別人。
“他們在，你就一點都不在乎我，一點都不願看我。你很喜歡他們嗎？有多喜歡，比喜歡我還多嗎？”
聞之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該和小孩争風吃醋，可他做不到，只覺得心髒被泡在酸澀的液體之中，被無形的針一下一下紮着。
“你心疼他們，心疼福利院的孩子，我可以照你之前說的做，給他們捐錢，重修房子。甚至我給他們建學校也可以，我會找人培養他們，讓他們和平常的孩子們享受一樣的資源和待遇，甚至比普通人更好。”
“可我不想讓他們插進我們的生活，你多在意他們一些我都受不了，要是真的來了我不知道我自己會怎麽樣。”
“會像小時候那樣嗎？黎舟被接進來，母親更加讨厭我。我沒辦法，我想她在乎關心我，所以我自.殘，做盡傷害自己的事情。”
“那樣争奪喜愛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一點都不。”說到後面，他竟有些哽咽，甚至失聲。
“小魚，你難道想讓我變回那副模樣嗎？”
他好不容易奪得的愛，不要再分給別人，一點都不要。
他就是自私的，童年不堪的經歷促使着他不得不變成這樣。聞之言知道自己的內心黑暗，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對都* 沒自己腿高的小孩産生敵意，争風吃醋。
可他只想溫妤在乎他，只在乎他，不要在乎別人。
“我很自私對不對？”見溫妤不說話，聞之言自以為明白了些什麽，喉結上下滾動一番，他不願再繼續被她直勾勾地盯着，也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眼角積蓄的不争氣的淚水，于是有意偏頭。
冰涼的臉頰上多了些溫熱，是溫妤的掌心拂過。而她的不說話，不過是因為對他的心疼。
聞之言這些日子裏表現的太像個正常人了，像一個從小到大就正常被愛着的人，以至于溫妤下意識忘卻了他曾經的那些經歷，那些傷疤。
把孩子接回去，對聞之言來說，就像是穿越了時空回到親眼看着黎歌接回黎舟的那天，那般的無措，慌張，卻又無能為力。
盡管黎舟的事件不會再發生，盡管接回來的小孩不會那樣對他，可童年的傷痛早就在他的心裏留下陰影，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他本就沒有安全感，在溫妤面前表露出的所謂正常的人的模樣 ，不過也只是為了讨她歡心，裝出來的罷了。
真實的聞之言，時時刻刻都在害怕失去，都在害怕自己失去了溫妤的喜愛。他謹慎地做着一切事情，生怕做錯什麽，溫妤會對他厭煩。
溫妤的好感和愛是他自己一點點博來的，他不願意這些情感再被別人分走。
情緒交錯，複雜之時，聞之言聽見溫妤開口：“對不起。”
接着，他被溫妤環住腰抱住。
“其實我也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圓圓和小安在海城生活了那麽多年，去京城肯定會不習慣。離開福利院對他們來說也是痛苦的分別。”
頓了頓，溫妤将埋進他懷裏的腦袋擡起，看向他的臉：“是我不對，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其實聞之言說的沒錯，聞氏和左家的資助，能讓福利院變的更好，未來他們也可以為圓圓和小安安排更好的學校。
“小魚。”
“你永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