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喬安再一次洗了臉,賈敏命人拿來黛玉平日擦臉用的香膏,她洗了手,托着喬安的小臉給他細細抹勻了。
喬安哭了一場,情緒好了些,此時便有些不好意思,他動了動鼻子,道:“好香。”
賈敏笑着吩咐丫鬟:“給哥兒拿一盒回去,以後安哥兒跟姐姐一樣,都是香香的。”
黛玉湊過去聞了聞,道:“你聞着比我香。”
喬安愈發臉紅,他本不是扭捏之人,奈何才哭了一場,又當着這許多人的面,自覺很是丢臉,別扭着便不肯說話了。
黛玉伸出手指沾了一點,抹到母親手上,嘻嘻笑道:“安哥兒你瞧瞧,我娘也香了。”
喬安将頭轉過來,見賈敏手上有一個小白點,面上不由露出淺淺的一點笑容來。
賈敏指指兩個孩子,笑道:“你們兩個就鬧吧,明兒我就去告訴先生,給你們的工課加倍。”
這大半日事情太多,喬安險些忘了上學的事,聽了這話,他急忙問黛玉:“我今日落下了課業,先生明日還補嗎?”
林家只兩個學生,兩個人學的還不一樣,并不會發生一個告了假就會耽擱讀書的事。
黛玉笑道:“你忘了,先生準了你的假,明日當然會補。”
“那就好。”喬安這才松了口氣。
賈敏笑道:“我們安哥兒是個好孩子,已經知道讀書的好處了,這樣用心。”
喬安倒不是知道了讀書的好處,他只是忽然想起來母親曾同他提起過科舉做官的事。
喬安今日察覺到了一件事,喬族長等人害怕知府家的人,因為知府是個官兒,林家能庇護他們,黛玉說他爹能幫他們,因為他爹是個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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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還不能理解當官意味着什麽,但他已經模糊地明白了一件事,當了官別人就會害怕,就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單單只長大是不夠的,還要做官。
喬安堅定道:“我要讀書,還要考科舉。”
賈敏一愣,她只是順着誇一誇這孩子,想要他開心些,怎麽繞到這上頭來了?科舉?這孩子怎麽突然就要考科舉了?
還沒等賈敏發問,蘇梅已經派人來請她了,賈敏不知為何,但唯恐是些要緊事,她立即便起身去了,至于喬安為何說起科舉一事,以後慢慢問也來得及。
賈敏沒來得及問,黛玉卻很有空閑,母親一走,她就問道:“科舉?你要科舉?你不只是要先讀書看看嗎,怎麽忽然就定下來了?”
喬安認真道:“我要科舉,然後做官,這樣就能保護我娘了。”
黛玉沒有目睹過母親為人威逼的事,自然不能理解喬安的想法,不過他理解喬安要保護母親的心。
黛玉點一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可要好生讀書了。”
喬安聽到了第一份鼓勵,精神振了振,堅定道:“我會的!”
喬安找到了保護母親的辦法,黛玉卻還沒有頭緒,她既為喬安感到高興,又不禁對自己有些失望。
“我不能幫到我娘什麽。”黛玉道,“她靜養了這些日子,身上已經好多了,可我怕她再忙起來,又要……如果我能為我娘分憂就好了。”
喬安覺得他和黛玉很是惺惺相惜,可能沒有人比他們對彼此更加感同身受了。
喬安勸道:“你不要怕,姨媽的病我娘能治,等我娘為你娘治好了病,她就不會一忙起來就要累倒了,就像我娘一樣,你看,我娘每日那樣忙,也從不生病的。”
黛玉想了一想,的确如喬安所說,他母親每日早出晚歸都是神采奕奕,與賈敏時常病弱的蒼白模樣截然不同。
黛玉滿懷期待地問道:“我娘真的能和你娘一樣嗎?”
喬安對母親滿懷信心,點頭道:“當然啦,不只是姨媽,等你的病好了,你也會的。”
黛玉發自內心地笑了,随即她又道:“那我們家欠了你和你娘好多,我都不知道怎麽謝你們了。”
喬安搖搖頭道:“我娘說這是他們大人的事,而且……”他回憶了會兒,才接着說,“我娘說過,她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本分,病人在側袖手旁觀,不是一個大夫該做的事。”
黛玉由衷地感慨道:“我見書上說仁義二字還覺得模糊,聽你這樣一說才曉得,原來仁義就在眼前,你娘就是仁義之人。”
喬安還不能明白這兩個字更深層的意義,聽黛玉贊他母親,他開心地笑道:“對呀,我娘就是!”
黛玉也笑了起來,她還有了新的想法:“我讀書比你快,往後你遇上不會的,一定要來問我,還有我爹,你不知道吧,他考過科舉的,還是探花,我能幫你去問我爹。”
喬安雖然沒有見過林如海幾次,但在他心裏林如海無疑是很厲害的,聽了黛玉的話他急忙點頭:“好啊好啊!”
話音才落喬安又反應過來:“可是林……姨父很忙的,他肯定沒有功夫。”
自來到揚州後,林如海幾乎日日早出晚歸,黛玉已經有幾日不曾見過父親了,她悶聲道:“我爹從前沒有這麽忙的。”
“哦。”喬安覺得自己懂了,“我娘也是,有時候她好久都不能回家,有時候她也能早些回來,等姨父忙完他就能早點回家來了。”
黛玉還沒有經過父親忙碌的日子,聽了喬安的經驗,便滿懷期待道:“好想要我爹快一些忙完呀!”
蘇梅和賈敏不放心孩子們,匆匆見了來人趕着回來,卻見兩個孩子正親近地坐着說話,二人對視一眼,都松了一口氣。
小孩子就是忘性大,這倒也不錯。
……
用過晚飯說了一陣閑話,蘇梅正要帶喬安回去,卻被賈敏拉住了。
賈敏看了眼正解九連環的兩個孩子,拉着蘇梅到裏間榻上坐了,小聲道:“妹妹既要同知府家裏打交道,總不能兩眼一抹黑,他家裏和他夫人家裏的事,我倒知道一二。”
蘇梅忙正襟危坐,同樣小聲問道:“多謝姐姐費心,姐姐都知道些什麽?”
“馮夫人是何知府的繼室,妹妹曉得吧?”賈敏道。
蘇梅有所猜測,她曾遠遠在街上瞧見過何知府,他的年歲瞧着與林如海相仿,馮夫人卻未滿二十,定然不會是元配。
見蘇梅點了頭,賈敏又道:“宣平侯馮老爺是沙場拼殺下來的老将,一身軍功掙得了這個侯爵爵位,與我們賈家倒是一般。”
不過宣平侯府發家比榮寧二府晚得多,兩家并沒有什麽交集,但因為同在京城,除了藏得太嚴實的那些,各家事大家差不多都清楚。
以武封爵的人家大多會選擇由武轉文,畢竟亂世用武将,治世就要用文臣了。由武轉文除了管教下一代好生讀書考取功名外,還有一招,就是結親。
賈家也是如此,榮寧二府的祖輩們不求子孫沙場掙功勳,而是企圖讓他們在科舉場上揚名立萬,可惜寧府雖出了個進士,卻出家修仙去了,旁人便再無可說的。
結親方面,榮府倒是有了個好姑爺,這個好姑爺不是別人,正是賈敏的丈夫林如海。林家當初也是武功封爵,到了林如海高中探花,林家便稱得上一句書香門第了,他如今又深受皇帝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馮侯爺将女兒嫁給何知府做繼室,就是想通過與書香仕宦之族結親,好讓女婿一家拉扯着馮家兒孫舉業。
蘇梅皺了皺眉頭,馮夫人說是中毒,其實是有人在她的日常飲食中加入了浣花草,此藥會使女子不能生育,且需長久服用才能時時見效。馮夫人掌管知府府內宅,能在她的眼皮底下下這個毒,加上馮夫人的反應,下毒之人除了何知府蘇梅不做他想。
馮侯爺滿心期盼的這樁兩姓之好,恐怕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非但如此,他還害了女兒的一輩子。
賈敏又道:“何家雖是書香世族,到了何老太爺這一代卻已經沒落了,好在何知府有本事,一朝及第,将何家又拉了回來,于是何老太爺就滿心只望着兒子将他們何家再度發揚光大,誰料……”說到這裏,她話中帶了惋惜,“何知府的原配雖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二人卻伉俪情深,恩情甚篤,她一遭去了,只留下一個女兒,何知府也無心再娶了。”
蘇梅疑惑道:“可我聽說何家除了大姑娘,還有一位二姑娘,馮夫人沒有孩子,這姑娘是……”
賈敏道:“大約是哪位姨娘生的。”
蘇梅冷笑,無心再娶,但納小妾姨娘不算娶。
“何知府無心再娶,何老太爺指望兒子振興家族,想必馮夫人是何老太爺逼着何知府娶的了?”蘇梅又道。
賈敏點頭:“正是如此,至于何老太爺因何選了這門親家,我卻不知內情了。”
蘇梅沉默了,原來如此,何知府不情不願地娶了馮夫人,他浸淫官場多年,自然知道馮家在打什麽主意,他不痛快了,就要讓馮家也不痛快,所以他遠遠地離開京城,又給馮夫人下了不能生育的藥,他就是要馮家的算盤落空。
“僞君子。”蘇梅不客氣地評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