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銀山4
金銀山4
“叮當~”
金錢碰撞之聲随着傅良雪和齊煌兩人的行進聽得越發的清楚，不成曲調卻仿佛有着勾引人心的力量。
齊煌輕輕地用手指敲着手中的笛子開口跟傅良雪講起了十年前東方怒路過此地時遇到的一樁往事。
金銀山山腳下原本有一個鎮子名為金銀鎮，鎮子很小，也不甚富裕，盡管其坐落在齊魏兩國之間，卻因為齊魏兩國之間的土地本就多山林，此地又不在官道之上，過往的行商就越發的少了。
金銀鎮變得繁華的轉折點是在金銀山中發現了鐵礦之後，此時冶鐵工藝發達，鐵的用途廣泛，發現鐵礦無異等同于發現了大筆的財富，這裏便因此逐漸打出了名頭去。
而金銀鎮開始富裕的同時，這裏又因此誕生了礦工這一行業。
礦工一行危險，這是人盡皆知的，萬一遇到了塌方那一條小命就沒了，可是與此同時，這一行的利益也是很高的，至少要比種田要多賺幾倍的錢，更何況，塌方這種事情也不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
李大牛就是金銀鎮的礦工，他長得不算是很高，但是身體卻很壯實，身上的肌肉健碩有力，黝黑的臉龐剛毅正直，一看便是有着一把子力氣的好手。
他從前便在金銀鎮中種田，閑來無事也會去山中打獵，後來金銀鎮富裕了，便毅然決然地去當了礦工——這也是金銀鎮中絕大多數的男人的選擇。
李大牛一輩子沒有出過金銀鎮，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的，金銀鎮是他的根兒，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死在這裏，他周圍的人這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而他也覺得這樣過一生也并不錯。
他沒有什麽太大的志向。
可即便是這樣，李大牛也還是有着自己的小小愛情的，平凡的愛情，不轟轟烈烈，卻細水長流。
對方是鎮子中賣豆腐的田寡婦的女兒，名叫田妹，人長得像是她賣的豆腐一樣水靈靈的，不算是絕美，更不像寶玉公主那樣名動天下，但是在李大牛眼中，那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李大牛每天都會去她那裏買豆腐，從田妹手中接過豆腐的時候，是他一天中最為開心快樂的時候。
就如同所有處在熱戀期的男人一樣，他總是想要給田妹最好的，種田的時候給田妹送糧食，打獵的時候給田妹送野味，當了礦工之後有錢了，便去給田妹買女孩子喜歡的首飾，他跟田妹說好了，等他攢夠了田寡婦要求的聘金後，就來迎娶田妹。
他不會說什麽詩詞歌賦，甜言蜜語，他只會跟田妹說他娶了田妹之後肯定對她好，只對她一個人好，是肯定不會委屈了田妹的！
每當他說這些的時候，田妹的小臉就紅撲撲的，羞澀地點頭，就連聲音都輕了起來，她說：“我等你。”
李大牛幹活的時候就更加地賣力了，他覺得當礦工很好，以前他種田的時候田寡婦對着他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是當他當礦工工錢變高之後，她甚至都不再阻攔他跟田妹見面了。
得到點金石（就像是宋瑩把龍心石稱為願望石一樣，李大牛把它稱為點金石）的時候，李大牛也真的認為這個石頭只有點石成金的能力——他當時最迫切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夠賺到足以迎娶田妹的彩禮錢。
正如傅良雪曾經說過的，沒有錢的人得到龍心石許的第一個願望大抵就是金錢。
灰撲撲的不起眼的石頭，最初李大牛沒當一回事兒，只是當李大牛把它拿起來的時候，他便似乎無師自通地知道它是特別的，也知道他該怎麽使用才能得到自己期待的東西。
因為點金石是在礦中挖到的，偷偷把它拿出去的時候李大牛很緊張，還因此被監工抓到以為他偷拿鐵礦，可最終發現只是一個灰撲撲的石頭的時候，監工還對李大牛嘲諷了一番，直言他沒見過世面。
李大牛戰戰兢兢地低着腦袋挨着罵，小心翼翼地看着監工手中把玩着的點金石，監工拿了好一會兒說了好半天才大發慈悲地把那石頭還給了李大牛，最終還因此扣了李大牛的工錢。
這當然是屬于無中生有，可是李大牛當時哪裏還在乎那麽一點兒工錢了，只滿腦子都是點石成金，攢夠彩禮，迎娶田妹。
他護着點金石一路緊張，仿佛誰都會來跟他搶一樣，直到回到家才松了一口氣，也正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是汗了。
李大牛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他用點金石碰了碰桌子，桌子變成了金子，他用點金石碰了碰椅子，椅子也變成了金子，他用點金石碰了碰碗筷，碗筷也變成了金子。
是真的金子！
李大牛用牙咬咬桌子，咬咬椅子，笑得像個傻子！
第一時間，他便想到要把喜悅跟田妹分享。
田妹看着滿屋子的金家具的時候，卻沒有李大牛想象中的那麽高興，而是轉頭看向李大牛，很專注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李大牛的臉便逐漸從炫耀變成了忐忑，“怎麽了？田妹？有這麽多金子你不高興嗎？”
田妹搖了搖頭，“我很害怕。”
李大牛不理解，“你有什麽可害怕的呢？我有錢了不是一件好事嗎？我終于有錢可以向你提親了，以後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買給你，難道你是怕我會變心？我不會的，我只喜歡你，以後也只對你一個人好的，你若是還不放心，我把點金石給你保管，好不好？”
“我娘總是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可是裏正家如今算是最有錢的人了，可是裏正為人卻貪財好色，罔顧人倫，要我為了錢去嫁那樣的人我是不願意的。”
聽到田妹說這話李大牛連忙想要開口表忠心，說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他剛張口就被田妹打斷了。
田妹道，“李大哥，你不用解釋，我相信你，想當初，我能和你相好看中的就是你的人品，看中的就是你踏實肯幹，看中的就是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即便是你沒有錢，我依舊願意和你一起，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可是，如今，我不安心。”
李大牛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不理解地問道：“是因為我有錢你不開心了？”
“當然不是，如果這錢是你憑本事賺來的，賺得越多我越開心，沒有人會讨厭錢，我也一樣。可如今這錢的來路不明，這點金石的來路不明，平白無故得到這麽大的利益，焉知不會帶來比這還大的麻煩？”
田妹其實沒有讀過書，可是或許是早年喪父，與母親靠着做豆腐艱難生存下來，從小到大看得多了，在這方面反而看得比宋瑩透徹。
“把這一屋子的東西變回去，我不要。”田妹開口，言之鑿鑿，然後瞪了李大牛一眼，“你也不許用，你要是用的話，我就……我就不跟你好了。”
田妹的威脅很是沒有威懾力的，可是這卻成功地威懾住了李大牛，李大牛聽話地把一屋子的金子變了回去，看着一屋子灰撲撲的家具有些悵然若失。
田妹見此又瞪了李二牛一眼，李二牛便連遺憾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來了。
“可是若是繼續如此，我還要再攢兩年的錢才能娶你，到時候，我怕有人提前上門……”李大牛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而且田寡婦口中的聘金總是隔一段時間便要漲一次的。
田妹也知道自己母親的性格，她也知道，自己的母親只是窮怕了，這麽多年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她也不好說些什麽。
見李大牛如此愁苦，田妹最終還是有些心軟，“過猶不及，只變夠聘禮的錢，然後把那石頭扔了，扔得越遠越好。”
聽到田妹如此說，李大牛瞬間開心了起來。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田寡婦最終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女兒以及整整齊齊的聘禮，思來想去覺得李大牛的情況也算不錯，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事後，田妹帶着李大牛去扔點金石，可是每次無論扔多遠，無論扔到哪裏，點金石都會回到李大牛身邊。
這樣一來，就連本來還有些不舍的李大牛都有點兒害怕了。
“記住，一定要記住，以後絕對不許用它！”田妹叮囑的表情很是嚴肅，“聽清楚了嗎？”
李大牛也堅定地點頭，“不用不用，我也不敢再用了，這東西甩不掉，太恐怖了。”
可李大牛沒有想到，自己說出這話後僅僅過了兩天，他便又動了使用這點金石的想法。
他和田妹本來已經擇定了良辰吉日打算成親了，沒想到卻被裏正橫插一腳——他要迎娶田妹做他第十七房小妾。
田寡婦直接說明了自己女兒已經有了人家，她是貪財，可也不想把女兒送進狼窩，裏正都已經五十歲了，而且他的第十一房小妾還是搶了自己兒子的未婚妻，氣得他兒子當天便與家裏斷了關系離家出走。
裏正卻毫不在意，他小妾多，兒子也多，那個兒子他也不十分看重，沒了就沒了呗，因此，他依舊我行我素。
這樣的人，連兒子的未婚妻都搶，更何況只是一個普通礦工的未婚妻了。
他有錢有勢，在這金銀鎮中更像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即便求親被田寡婦拒絕了他也有辦法，讓人砸了田寡婦的豆腐店，讓監工開除李大牛，讓他們都去喝西北風，沒錢了，自然就會求着他了。
這辦法裏正用起來向來是百試百靈的。
而這，也的确有效。
田寡婦哭得傷心，田妹滿心擔憂卻還要強裝鎮定，李大牛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沒用。
“會有辦法的。”田妹似乎是看穿了李大牛的想法，又叮囑了一句，“不許用點金石，靠我們自己也能撐下去的。”
她始終覺得點心石不是一個好物件，每次見了心裏就覺得不安。
李大牛悶悶地點了點頭，可是卻也是頭一次打算不聽田妹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