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第020章 Chapter20

Chapter20

阿卡曼倒數到“1”。

話音落下, 卻看到莫倫與麥考夫在出拳之前居然都閉上了眼睛。

阿卡曼:???

這是在做什麽?這次的客戶真讓他看不懂,腦子好使但多少有點反常。

莫倫與麥考夫必須閉眼,否則容易陷入觀察對方,預判對方的預判。

到時候說不定會出現平局、平局又平局的無限循環, 那就沒完沒了。

為什麽不能索性一起下洞?

阿卡曼作為向導都沒有這樣提議, 是有原因的。

今天剛接觸, 客戶們不可能完全信賴向導們,各留一人在上面相互制衡。另外,萬一地面有突發狀況,留兩個人也能相互幫助。

這次, 莫倫與麥考夫只能單純比拼運氣,才會最快的分出勝負。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尤其是踏入未知地道, 好運是确保順利返回最後一道保障。

莫倫出了「布」。

麥考夫出了「剪刀」。

随着阿卡曼的那句“我宣布,福爾摩斯先生獲勝”, 兩人睜眼。

麥考夫微笑,他保證笑得很謙虛。

“看來上帝稍稍眷顧了我。海勒小姐, 您也不用失望。等我在下面轉一圈,上來與您輪換。”

莫倫:這話說得沒毛病, 就是聽出了一絲炫耀。

她不免發散思維,難道雷斯垂德那小子真有點東西?被他說中了, 福爾摩斯先生這次自帶幸運值?

莫倫也微笑,“那就祝您探路順利。”

她保證祝福是真心的, 絕對沒有腦補對方可能誤踩屎坑, 沒有危險卻難逃惡心。

麥考夫用弟弟心愛的放大鏡發誓, 就算他喜靜不喜動, 也絕不會在這條地道內翻車。

不廢話,阿卡曼與麥考夫清點了裝備, 立刻進洞。

不着急往前沖,先觀察門後的情況。

沒有外露的機械結構,但入口牆面有一處凹陷。

與附近的石壁比較,這個凹陷表面較為光滑,是時常觸摸留下的痕跡。

按壓它,發現下沉的機關門緩緩升起。

再次按壓,升到一半的機關門又落了下去。

很明顯,這是內部啓動石門的開關。

确保出口通暢後,兩人提燈正式進入地道。

莫倫站在洞口,最後對兩人鄭重地說:

“不論地下是什麽情況,請在一個小時內回來,來不及探查的區域就留到第二輪。”

必須限定時間,而到點不見人就下洞救援,沒什麽比探洞者活着回來更重要。

麥考夫不再假笑,嚴肅地點頭。“我會守時。”

說完,他與阿卡曼轉身向黑暗深處走去,越走越遠。

莫倫目送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轉頭看向助手安迪,“別傻站着,我們也做些能做的事。”

“啊?”

安迪剛剛經歷了密道顯形與奇怪争鋒,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我們還能做什麽?”

莫倫指向洞口,“你先守在洞口,留意洞內與四周有沒有異常聲響。我繞着山洞外圍走一圈。”

不走遠,就近觀察。

适才關注洞內情況,尚未仔細勘察外圍。

安迪迷惑,“山洞外側能有什麽特別的?”

莫倫:“聽阿卡曼先生說,以往來這裏狩獵的人不多,因為動物不常出沒。”

安迪點頭。

莫倫:“為什麽呢?同在艾坪森林範圍內,氣候是一樣的,又都是林區地勢,這裏為什麽動物較少?”

安迪無奈搖頭,他又不是動物學家。

“我協助阿卡曼表叔采蘑菇,只知道這裏的植被少。我猜是因為食物少,動物就來得少?”

“很樸素的邏輯,你說得也沒錯。”

莫倫想弄懂更深一步,為什麽植物少呢?

與地質相關嗎?是有地下暗河,暗流裏有不利植物生長的元素?

她先繞着山洞轉了一圈。時而擡頭看看樹,或蹲下看看雜草。

還撿起樹枝,撩幾下別的枝丫。又用紙袋采集了土壤與連根植株,裝入背包中。

安迪仿佛看到隔壁家孩子在招狗逗貓。

這種閑到無聊的舉動,莫倫居然整整玩了25分鐘。

安迪差點看困了,忽聽對方問話。

莫倫:“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太安靜了?”

“安靜?這很正常。”

安迪說,“熊吃人事件發生後,大家都盡量不在晚上入林。這裏又不常有動物出沒,當然會安靜。”

“不,你仔細聽。”

莫倫說,“就連蟲鳴也很少。這一路走來,你沒發覺靠近山洞後,螞蟻明顯變少了嗎?我轉悠了近半小時,沒看到一只螞蟻,這也正常?”

安迪反應過來,是有點不同尋常。

莫倫揮動樹枝,挑開一撥雜草。“你來看看,土壤上有什麽。”

安迪提燈走向山洞口的草叢。

把雜草撥得更開了一些,發現根系位置的土質摻雜了灰白物質。

撚起一撮灰白物質,湊近細看,他不确定地說,“像是水泥?”

“就是水泥。”

莫倫又往北側走了十米,再指向一棵大樹根部。“再來看看這裏的土質。”

安迪在樹根前蹲下,發現樹皮與土地接觸部位有過舊傷。

那裏也有一小撮土質很奇怪,泛起金屬的銀白光亮。

安迪更迷糊,“有人把液态金屬澆在樹根附近?為什麽啊?”

安迪發現了,今夜他說出口的「為什麽」似乎比一年都要多。

莫倫:“拿鏟子,我們把這兩個位置挖開,看看下面究竟有什麽。”

一人一塊地,對着泥土開挖。

約五分鐘,鏟子上傳來的觸感發生變化。不再是挖到泥,而碰到了略堅硬的物質。

為了不損壞不明物體的結構,繞着它挖了一圈。

當山洞裏傳來阿卡曼的那句“我們回來了”,洞口的挖土進度也接近尾聲。

“我們在洞口。”

莫倫朝洞內回答一句,手上的動作不停。

她與安迪把挖到的土塊搬到地面。

兩個土塊的體積相近,差不多是兩顆籃球大小。被泥土覆蓋表面,呈不規則形狀。

阿卡曼走向洞口,聞到一股泥腥味,留守的兩人怎麽開始挖土了?

莫倫深深看了一眼挖出的物體。

轉身,只見探洞組兩位手提麻袋走了出來。

“讓我猜一下。”

莫倫說,“地下的通道構造是不是很複雜,就像是螞蟻的巢穴?”

阿卡曼詫異,“您是怎麽知道的?我正想找個形容詞,下面可不就是放大版的蟻穴,七彎八拐有許多岔路。”

“這是蟻巢?”

麥考夫将麻袋放下,走向新挖出的奇怪土塊,發現泥土中分別摻雜了水泥與金屬。

他立刻明白怎麽回事,“有人用水泥與鋁水從地表倒入兩個蟻巢,毀去了螞蟻的家。”

莫倫點頭,用鏟子豎着一插,把水泥蟻巢先分開。

土塊裏的蟻道錯綜複雜卻都被水泥填滿,隐約可見被封在水泥裏的幾只螞蟻屍體輪廓。

另一個土塊的情況類似。

阿卡曼徹底弄不懂了,“這人有病吧?毀掉螞蟻的窩,又在地下挖出放大版的蟻巢,是想要做什麽?”

是一個好問題,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需要層層分析。

莫倫放下鏟子,先看向兩只麻袋。“裏面是什麽?骸骨?”

麥考夫:“是詹姆斯父子的遺骸,已經完全白骨化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制地圖,“我随手畫的,您僅供參考。”

“謝謝。”

莫倫接過,真是一幅令人眼花缭亂的地圖。

不是繪圖者的技術問題,而是地下線路過于扭曲複雜。

麥考夫講述在地下一小時的發現。

先是一個好消息,沒有與挖洞者狹路相逢。從地底殘留物品判斷,至少一個月內沒人進入。

就地形來說,下面很複雜。

許多狹長的土道交錯,但空間較大的地方很少,只有兩間類似屋子的結構。

“北側的這間屋子發生塌方,在塌方地道附近發現詹姆斯父子的骸骨。除了小詹姆斯少掉的左胳膊,其他骨骼都在。”

“父子倆都是心口位置中箭,一箭斃命。兇手沒有把兇器帶走,箭支留在了屍骸上。

屍骸所在地面明顯變色,是血跡滲透幹涸的結果。那才是五十一天前兇殺案的第一案發現場。”

麥考夫點了點地圖,又說:“阿卡曼先生透過塌方的縫隙,往屋內扔了一只冷焰火。看到房間大約二十平米。地上滿是碎裂的試劑瓶、坩埚等物品,原先應是一間研制危險品的實驗室。”

他再指向地圖上的南側屋子。

“這間是卧室,約九平方米。沒有床,地上鋪了草堆,屋內有一個粗糙的自制木架。服裝、毛巾、報紙等物品散落一地,還有假發假胡須等喬裝用品。”

莫倫沒在地圖上找到第二個出口标記。

“地下有通風口嗎?空氣不流通,人要怎麽正常呼吸呢?”

“問得好。”

阿卡曼說起下洞後的呼吸體感。

“越往下走,越覺得空氣渾濁。等走到靠近塌方的位置,反而空氣最新鮮。推測那間實驗室連通了換氣管道。”

麥考夫補充:“實驗室不只連通換氣管道,操縱石門的機械裝置也可能與這間房相連,因為在其他地方沒看到相關設備。問題是現在無法入室勘察,二次塌方的概率趨近99%。如果真的再次塌方,我推測三分之一的地下空間都會塌陷。”

阿卡曼連連點頭,他不懂工程學,但用自建鄉村土屋的經驗,看得出地下迷宮的脆弱性。

“地下室挖得太粗糙了,牆沒刷,房間沒做承重加固。各條土道上甚至能看到鏟子挖土留下的痕跡。我甚至覺得那個兇手運氣好到離譜,是不是有邪靈保佑?”

助理安迪不解:“為什麽?”

阿卡曼粗略計算工期。

“這個施工量,如果一個人完成,算他做六休一,少說要挖兩三年。兩三年,天天在地道裏走,腦袋卻沒遭遇掉落的土石,還不是命硬?”

莫倫不對兇手的命硬與否進行評價,只在意要怎麽抓到他。

“實驗室裏也許有更多線索,但我們不能冒險進入。慢慢拆的話,估計要多久。”

阿卡曼:“先做整體加固,才能降低開挖風險。最快也要一周。”

七天。

莫倫當然有耐心去等,但她認為投彈者等不了。

将手繪地圖放入口袋,準備下洞走一圈。查不了實驗室,還有卧室。

莫倫問阿卡曼:“您休息,讓安迪下去?”

“不,給我十分鐘歇一歇,還是我陪您下去。我更熟悉路,走得快。”

阿卡曼不想因為路線生疏的原因延誤時間。

他擔心己方不如兇手命硬。萬一遲一分鐘就倒黴地遇上塌方呢?能快一分鐘都是好的。

莫倫點頭。

十分鐘後,立刻出發。

這次輪到麥考夫目送兩人離開,也說了那句時間限定,“一個小時內返回地面。”

莫倫走入地下,逼仄感與壓抑感撲面而來。

這些錯綜複雜的自挖地道非常窄,每次只能讓一個成年人通過。

阿卡曼走在前方,兩人盡量保持相對勻速行進。

手持燈的光照範圍至多兩米。

假如前面的人走快了,或後面的人走慢了,總覺得某一方會立刻被黑暗吞噬。

兩人沒有多餘交談,保存體力。

先去塌方的北側實驗室。

這裏塌得很嚴重,通道牆體掉落了大量泥土與碎石。門被徹底堵住,僅剩兩指寬的縫隙窺探屋內狀況。

莫倫推測此處發生了實驗室事故,爆.炸氣流導致塌方。

去年11月末的夜晚,詹姆斯父子很可能聽到地下異響才會進入山洞,開啓機關門想一探究竟,慘遭兇手反殺。

阿卡曼繼續帶路,兩人走遍了錯綜土道,土道上什麽都沒有。

确定沒有遺漏的線索,最後前往位于南邊的卧室。

這個房間能用一地狼藉來形容。

毛巾随意挂在木架上,更多物品散落在地面與被用作床鋪的草堆上。

很像兇手離開前扒拉走了必需品,被剩下的都是他不要的垃圾。

阿卡曼:“剛才下來就是這樣子,亂七八糟的東西堆滿地。那人應該是倉皇出逃,要不然就是再也不回來住,不在意卧室變垃圾場。”

莫倫環視卧室,她堅持要下洞,是為親自感受兇手的生活環境。

兇手對生活場所的布局多少會反映他的心理狀态,從而為推測他的行兇動機提供線索。

這間卧室與地道一樣,都沒有裝修。

牆面是土坯,沒有任何裝飾物的殘留痕跡。

這種布局與其說是簡潔,不如說是原始的粗糙。

耗時耗力挖出複雜地道,卻對住的地方不加任何裝飾。

再聯想到地上被水泥、液态金屬灌入的蟻巢,這個兇手對地下空間的情感異常複雜。

也不排除一種可能。

挖地道的與入住的不是同一人,或者本來有同夥一起開挖。

以喬治·史蒂文的生活軌跡,從前年入職倫敦電報公司開始,他不會有時間再來挖地道。

假定這裏屬于史蒂文,他要不就是有幫手,要不就是早幾年已經挖好了林中密室。

莫倫問:“如果您離開自建的屋子,也知道不會再回去,能舍得把它變成垃圾堆嗎?”

阿卡曼想了想,搖頭。

“我做不到,以前投入了心血與力氣,最多就是讓它空關着。極端點,一把火燒了都比弄成垃圾場要好。”

莫倫心說一般人是這樣想的,兇手思維顯然異化了。“我們把房裏所有的東西都帶走。”

“好。”

阿卡曼取出三只空麻袋,不問是否有必要全部打包。

如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熟悉的森林裏藏着避人耳目的地下密室。

這種離譜的事情都發生了,搬空兇手卧室壓根不是奇怪要求。

一起動手,連發黴的面包與使用過的手帕都沒放過,全部帶走。

兩人負重返回地面,剛好到了限定的一個小時。

麥考夫在洞口揮了揮報紙,以示歡迎回到地上世界。

這不是普通報紙,它是一份證據。

麥考夫:“之前,我從地下卧室還順了一張報紙上來。報紙有幾枚沾了油墨的指紋。我剛做了比對,與喬治·史蒂文的右手食指、拇指指紋吻合。”

如今講究的家庭 ,管家會在主人讀報前熨燙報紙,防止油墨浸出弄髒主人的手指。

喬治·史蒂文讀報時沒這種條件。他的手指沾染墨跡,按壓在報紙上。

麥考夫眼尖,把這份報紙先帶了上來。

莫倫暗道印刷技術不好也是有好處的。

手指沾到油墨後留下的指紋,其清晰度較高且保存時間較長。

如果手指幹淨直接按壓紙面,時間超過一周就很難提取到清晰痕跡,更別提時間過去一個多月。

莫倫表示恭喜:“您證實了洞底密室與喬治·史蒂文的直接關聯,真是一個好消息。”

麥考夫頓覺不對,百分百肯定這句誇獎是欲抑先揚。

莫倫放下麻袋,“我把史蒂文卧室內的所有物品都帶上來了。”

麥考夫不意外。

他早就猜到莫倫會把這些全帶上來,兇手的個人物品裏可能藏有線索。

莫倫:“我認為需要對所有報紙做一遍指紋檢測。哪怕測不到清晰圖案,也要瞧一瞧那張的指紋最多,那可能代表了喬治·史蒂文最在意的事。”

設想一下那個場景。

史蒂文睡在地底草堆上,一遍又一遍去看同一張報紙。它總有某個特別的地方,才叫人反複閱讀。有特別之處,就可能指向作案動機。

麥考夫驀地嘴角一僵。

百密一疏,他怎麽忘了要做這種檢測!

或許是下意識不願意去想。與跑東跑西的體力活相比,沒有創造性的重複勞動更令他生厭。

麥考夫:“或許,您願意不吝指點我某種高效檢測法?”

莫倫遺憾地搖頭,她也想提高速率,但現在沒有電子掃描檢測儀。

“抱歉,我只會「笨」辦法,一寸一寸用顯形粉掃過去。”

“難道您不樂意對這些報紙做指紋檢測嗎?”

莫倫似不* 解地問:“兩小時又十四分鐘前,您親口說的做事要‘有始有終’。現在您測了一份報紙,剩下的也全都歸您,不好嗎?”

痛!

麥考夫感覺到腳趾在劇烈幻痛。

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典型示例。

真是記憶力過人的海勒小姐!

之前,他對身高勝過莫倫一事略表得意,這筆賬莫倫還得非常快。

“話是我說的,我會測完的。”

麥考夫說着,目光變得無比溫和。眼中寫了一句:「這次,你贏了。等下次,我……」

莫倫微笑對視,就差直說「好啊,你盡管來,我等着」。

麥考夫迅速回神。不對,他怎麽能主動提及下次呢?

有下次就意味着麻煩再起,他期待的二十多歲退休生活就會落空。所以不可能有下次的,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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