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水鬼

第5章 第 5 章 小水鬼

“你還記得你具體是怎麽溺死的嗎?你溺死時你爸爸媽媽又在哪裏?”

閻煦不太理解,倘若錢溪悅的父母真像它說的那樣愛它,他們又怎會心大到讓自己孩子去河邊玩耍而不管不顧?

“我爸爸媽媽還沒下班。”錢溪悅可能看出了閻煦的想法,低頭垂着眼睫,盡力為父母辯解。

“我們家窮,我小時候身子又虛,三天兩頭生病,我爸媽為了給我看病借了不少錢。我爺爺奶奶嫌我是女孩子不願意管我,我姥姥姥爺又去世的早……我爸媽沒人幫襯,只能一邊帶孩子一邊掙錢養家,特別辛苦。”

盡管錢溪悅只活了短短6年,可它記得父母對它的好,每次一想到父母,它的心底又酸又澀。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剛好趕上計劃生育。我爸爸媽媽覺得生男生女都一樣,但我奶重男輕女很嚴重,我剛出生就忽悠着我媽把我扔了,再搶個兒子。我爸我媽不同意,奶奶一怒之下就跟我家斷絕了關系,還說我媽要是生不出兒子就別進他們家門,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爺爺奶奶……”

它揉揉鼻尖,盡量壓下酸澀的情緒,繼續說道:“出事那年我剛上一年級,爸媽下班時間晚沒辦法接我放學,每次都是拜托鄰居家奶奶接他孫子放學時順便把我接回來。

“當時我家那一塊兒還沒拆,我們住的房子離着河邊不遠,小孩子們放學回來幾乎都是在河邊玩耍,閑着的鄰居們就會在河邊幫忙看着孩子們。我就是……就是有天在河邊和小夥伴們打水仗,腳一滑掉進中間深水區域淹死了。”

閻煦抱着抱枕靠坐在沙發中靜靜聽着錢溪悅的話。末了,她突然開口:“你還記得你具體是怎麽死的嗎?”

錢溪悅已經死了三十年,對于死亡的記憶越來越淡。

它邊努力回憶邊慢慢說道:“我好像就是在水裏絆倒了,掉進了深水區域,我抓着石頭想掙紮着往上爬,但被水草纏住了腳,爬不上去……再後來我就失去了意識。”

“水草?”閻煦眉梢微挑,“這條河裏有長到能纏住腳腕的水草嗎?”

錢溪悅愣住了,仰着下巴定定地看向閻煦。

當時它太小了,死之後就陷入悲痛中走不出來,消沉了很多年。

後來有一次,它看見另一個小女孩在河邊撿鵝卵石時失足掉進深水區域,它下意識将對方托起送到淺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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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到小女孩的爸爸媽媽驚慌失措地過來抱起她,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小女孩卻一點也不害怕,不哭也不鬧,笑呵呵地看着它用口型說“謝謝”。

也是那個時候,錢溪悅突然與自己和解了。

它終于發現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它能救人,能阻止其他人重複他們家的悲劇。

再之後,它全身心投入救人事業,也沒想過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死的。

如今閻煦這麽問,她才猛然發覺自己的死亡似乎有些蹊跷。

“你當了這麽久的水鬼。”閻煦慢悠悠道,“你應該知道水鬼想擺脫限制離開水域,下到冥界轉世投胎有哪三種方式吧?”

錢溪悅下意識回答:“一是找替死鬼、二是做好事獲取功德、三是在這片水域中待到陽壽已盡。”

溺死鬼大多為橫死,也就是非正常死亡。

橫死之人不能立刻去投胎,必須得等到陽壽盡了方可投胎。

比方說某人原本能活到90歲,但他30歲那年意外橫死,他就得飄蕩60年,等60年後陽壽盡了才能去排隊投胎。

像錢溪悅就屬于第二種,做好事獲取功德。

她不知救了多少人,身上背負的功德足夠讓她順利擺脫限制,投個好胎。

但大部分水鬼根本沒耐心做好事兒或等陽壽盡,他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無意踏入水域之人,自然是得想方設法弄死對方,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替死鬼。

一來二去,水鬼需找替身方可脫身去投胎的說法逐漸盛行,人們只知道這種方式,卻不知道另外另種方法也能去投胎。

可它們不知道,橫死鬼本身怨氣重,因而橫死鬼很容易化為厲鬼。

這些水鬼找了替身,沾了人命,就會變成厲鬼。它們去冥界投胎和殺人犯去公安局上戶口的行為無異,都是自首行為。

閻煦點到這裏,錢溪悅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我的死不是意外,是上一任水鬼拉我做替身?”

閻煦:“在你之前,這條河死過其他人嗎?”

錢溪悅搖搖頭:“我不清楚……我死的時候才六歲多,這種事情爸爸媽媽肯定不會告訴我。”

閻煦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拖個夢問一下?”

錢溪悅:“……托夢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奇怪?”

“你不想知道你死亡的真相嗎?”閻煦把懷裏的抱枕拿到一邊,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它,“如果真的是有鬼害你性命,你就不想報仇嗎?”

錢溪悅抿了抿唇,突然握緊拳頭:“我今晚就去問!”

閻煦滿意地點點頭:“乖,有仇必報才是好孩子。”

錢溪悅:“……”

你真的不是在帶壞小孩子嗎?!

正說着,閻煦點的燒烤送到了。

她下午從這具身體中醒來,晚飯沒顧上吃,這是她來陽間吃的第一頓飯。

她随手在茶幾上收拾出來了空位,把食物放上去一一打開,還招呼着錢溪悅一起享用。

“來來來,一起來吃點。”

每到逢年過節,錢溪悅的父母都會在河邊給它燒些吃穿用度,它不缺吃喝和香火,但燒烤這種“垃圾食品”它還真沒吃過。

錢溪悅只猶豫了半秒,果斷挪動着身體坐到閻煦對面。

閻煦每樣分了它幾串,又道:“獵鬼人是怎麽回事兒?”

這家飯店烤肉的水平确實不錯,羊肉串表面微微焦黃,羊肉本身的鮮香混合着炭火的煙香齊齊鑽入鼻中,別提多香了。

錢溪悅猛地一吸,一邊回味燒烤的香氣,一邊回答道:“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感覺小海的魂魄不太對,有一股邪氣,很像是獵鬼人的邪法,我引着他去河裏其實是想保護他。”

說到這兒,它神色中帶着幾分驕傲:“在河岸上不好說,但是只要進入我的水域,我能保證誰也無法傷害他!”

“他确實有問題,我第一次見他時也發現了他身上沾染着邪氣,不過我找到了這邪氣的源頭。”

閻煦說着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翡翠放在茶幾上,“這塊翡翠上有很強的邪煞氣,長時間佩戴,人身上也會沾染這種邪煞氣。”

翡翠上的邪煞氣有年頭了,生出了些許智能。

它們能根據佩戴者所處的環境定制幻覺,讓佩戴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幻覺控制着作死。

但玉身上的保平安的陣法又能護住佩戴者不會真的死亡,靈魂不受損害。

閻煦說着,又順手拿起一串烤羊肉串,小心地咬下最頂端的肉。

炭火的烘烤使得羊肉串的外皮變得酥脆,而內部則保持着鮮嫩多汁的口感。肉質的鮮美和炭火的香氣在口腔中交織,口感極為豐富。

閻煦一口接着一口很快解決掉一串,心裏默默贊嘆:人間倒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錢溪悅端詳完翡翠,也大致明白了下局之人的心思。

“這是想引着佩戴者靈魂出竅,還阻止魂魄回到身體中直至死亡。這樣死亡的鬼魂怨氣大,更容易成為厲鬼。

“肯定是獵鬼人幹的,只有他們才能發明的出如此歹毒的邪術!”

閻煦“嗯”了聲,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獵鬼人的邪法?你以前跟獵鬼人打過交道?”

“對!”提起這茬錢溪悅更驕傲了,“大概是十幾年前,我從獵鬼人手裏救下一個鬼魂。那個獵鬼人油盡燈枯,遭到反噬很快就死了。”

獵鬼本身就是天道所不容的行為,正常人死了魂魄還能繼續轉世投胎,獵鬼人死後便是魂飛魄散,從此消失于天地之間。

閻煦吃飽喝足,抽出一張紙巾擦拭着唇角,慢條斯理地問:“你現在什麽打算?是跟着我,還是繼續回到你的水域中?”

錢溪悅想了想,回答道:“我跟着你吧,平時我在玉珠裏就行。”

“OK。房租我就不收了,你記得把家裏收拾一下。”閻煦好像就等着它這麽回答。

她擡起食指在空中畫了個符,又屈指彈入錢溪悅眉心,“行了,現在你能現身了,人間的東西你也都碰得了了。垃圾收好房門口,收完記得把桌子擦了,抹布在廚房,謝謝啦。”

她說罷,頭也不回地鑽進卧室。

錢溪悅:“……”

雇傭童工犯法的啊喂?!

*

翌日。

閻煦一覺睡到自然醒,中午起來接到趙小海父親趙立群的電話。

對方語氣有些奇怪:“閻大師,老孫他家出了點意外。”

閻煦正在洗漱,她叼着牙刷,含糊不清道:“怎麽?”

“他兒子昨晚不知道發什麽瘋,突然站在陽臺上打開窗戶就要跳下去,他家窗戶下面有防風推杆,開不了這麽大,他生生把中間那鋼做的推杆拉斷了。”趙立群語氣很是複雜,“還好當時他們家好幾個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兒子弄下來,據說他兒子剛下來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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