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毒藥 他要藺九均的命!
第43章 毒藥 他要藺九均的命!
就要立春了, 文德殿裏先有了一片旖旎春色。
幾位宮侍正擡了一架燒得火熱的鑲金五足八方火盆,進了文德殿。
殿內,秦知夷聽見動靜, 立馬推開剛還在吻着的藺九均,羞窘地爬回桌案。
和離的事禮院已在經手, 秦知夷怕這會被人瞧見,傳出去些對藺九均不好的話。
即使知道小宮女們不敢貿然在殿內張望, 她還是不敢在人前與藺九均過從親密。
她只沉聲問道,“沒吩咐,你們進來做什麽?”
宮女們放了東西, 忙跪下, “殿下恕罪,是首領公公怕倒春寒冷着殿下,讓奴婢們在文德殿裏再添一盆炭火。”
秦知夷擺了擺手, “罷了,放了就出去吧。”
藺九均這邊被推開後,怃然地起了身,眼底是淡淡的自喪之意。
已經這樣三四日了, 人前躲着,與他避嫌,人後也是能夠及時清醒,然後變得無動于衷。
他啞着嗓音, 沉悶地問道, “殿下推開臣, 是怕宮侍們看見殿下在與臣親熱麽?”
秦知夷有些震驚和不解,“當然啊!”
他也說是親熱了,誰親熱當着人的面!!這問的是什麽話!?
“臣這樣見不得人麽?”
秦知夷聽着他這有些疑似兩人偷情的論調, 磕磕巴巴地解釋道,“當然不是了!只是怕這會讓她們看見,有、有損你的清譽……”
藺九均目光灼灼,“臣不要清譽,臣要殿下。”
許是殿內的暧昧未散,秦知夷一下就讀懂了他說得是哪種要,她紅着臉,“你、你……”
她當然也急,可是……
她突然問道,“你……你喜歡什麽季節?”
又這樣被扯開話題,藺九均眼神灰敗起來,随聲回道,“冬季吧。”
秦知夷納悶,“冬天有什麽好的?”
她可沒有那個定力等到冬日再和藺九均成婚。
藺九均答,“臣在冬天遇見了殿下。”
好好的又勾引人,秦知夷佯裝惱怒,“說正經的!”
藺九均愣神地看着炭盆,回道,“那就春天吧。”
秦知夷心下一定,那就讓禮院挑個春天的黃道吉日,給藺九均一個驚喜。
她嘴上應道,“嗯,好。”
殿內炭火灼熱,藺九均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想起這幾日朝堂上的政事。
他突然意識到在朝政上已經得心應手的她,好像不太需要他了。
她好像也沒有需要過。
回過頭來看,他其實也沒幫上什麽忙,算計太子和蕭羿那一出,還被她攔了下來。
從始至終,是她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走到了今天。
藺九均想到這裏,沉重的心瞬間跌落萬丈深淵。
也許他的執念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最終也會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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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軻升任禦史中丞,與下一任太尉交接時,竟被翻出一件有關太仆曹家的冤假錯案。
李軻是宮變助益者,秦知夷擔心其中有冤,怕有人與新任太尉勾結,便派了藺九均去探查此事。
藺九均去了太尉寺的大牢,要親自審問關押的曹家仆下。
刑室裏,藺九均喝着白水,等着曹家仆下被帶上來,卻先等到了蕭羿。
他看見來人是蕭羿,并不意外。
蕭羿的人盯着他幾日了,他知道蕭羿遲早要找上門。
他自然也不怕蕭羿,他怕的是秦知夷在意蕭羿勝過他。
蕭羿看着一身青竹衣衫的藺九均,話中殺意盡現,“西郊秋狩那夜,我就該連同你一起殺了。”
蕭羿與太子已圖謀多日,就待秋狩那日行動。
但秦郜卻早有布防,帳子裏只有他們四人,太子見兵敗,當即自刎。
他本藏得深,正欲退下,藺九均卻立時向秦郜跪下,說他謀害太子,應當即可絞殺。
字字句句流利順暢,犀利狠絕,竟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
藺九均冷淡迎上蕭羿的目光,“在下亦是。”
情敵之間總有種莫名的默契,能在人群中迅速嗅到彼此的氣息,然後生出絲絲恨意和殺意。
蕭羿冷笑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同她府裏那些面首一樣的臉面貨色,也想爬上她的床?”
這話本是傷不到藺九均的。
可來到建安後,他并未爬上過她的床,這才更讓他心間生澀。
藺九均越過蕭羿,看向他身後那名軍衛手中的東西,“所以,蕭将軍想在這裏動手?”
他想不明白,蕭羿這樣蠢鈍的人,究竟有什麽好?
長得不如他,五大三粗,行事魯莽,只會害了她。
這會兒還大剌剌地端着毒酒要來弄死他,真是可笑,又可憐。
正待他毫不留情地審視着蕭羿時。
忽然,曾經聽過的那些京裏的過往傳言鑽進了他的腦子裏,什麽長儀公主喜歡擅舞劍的人,更好身體壯碩的習武之人。
他頓時又自喪起來。
原來不止是十幾年的情誼,他連一副她喜歡的好皮囊都沒有是麽?
連日的愛而不得,自省和猜疑,不甘心和憤恨,直到觸到袖袋裏裝着的那個東西,藺九均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日夜所思所想是要她對他,如同他對她那樣的炙熱,比蕭羿多一絲一毫都不夠,必得是深入骨髓的、濃烈的愛意。
他漸漸将目光移向軍衛端着的那杯毒酒。
如果他死了,她會為他的死而痛哭嗎?會有幾分在意呢?
毒酒一瞬間仿佛變成勾人的佳釀。
蕭羿說道,“她身邊出現一個我就殺一個,因為只有我,也只有我才能與她生同衾、死同穴。”
藺九均看着蕭羿,輕慢地笑了一聲,“哦?是麽……”
突然的,藺九均感覺喉間湧上一股腥甜,而後再止不住,他噴出一口血來。
眼前是蕭羿和軍衛錯愕的目光,藺九均撐住刑室那張唯一的桌子,一字一頓,“蕭羿,我倒要看看,是誰會和她死同穴。”
藺九均的意識逐漸模糊,已坐倒在地,他感受着五髒六腑的劇痛,忽而聽到一聲焦急而恐慌的呼喊聲。
閉眼之前,他心中默嘆,她來了。
秦知夷是聽說了蕭羿去大牢裏找藺九均的事,怕蕭羿抓着藺九均揍一頓,她才急匆匆趕來。
藺九均那樣瘦弱的身子,蕭羿一個拳頭他都挨不過。
可是她沒想到,蕭羿不是要打藺九均,他是要藺九均的命!
刑室是陰暗的黴臭味,藺九均就那樣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那件青白色衣衫。
她神情恍惚地将人摟在懷裏,伸手去探他的脈搏。
沒了。
脈搏沒了。
藺九均沒了。
他在她眼前沒了。
秦知夷整個人都在顫抖,淚珠滾落,她近乎歇斯底裏,“蕭羿!你殺了他!你竟然敢殺了他!”
蕭羿被眼前景象驚到,他木讷辯解道,“我是拿了毒酒來,可是還沒給他喝,他就這樣了,我真的沒……”
秦知夷随即将目光落在那名端着酒的軍衛身上,言語狠厲,“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我會信你?難道他會自己去死不成!”
軍衛迫于長儀王的威懾,撲通一聲跪下,托木中的酒杯也應聲倒地,酒樽中的酒也悄聲沒入稻草濕土之中。
永安六年五月,蕭家被削爵,蕭羿流放北境戍邊。
文德殿裏,蕭羿從牢裏放出,出發北境戍邊之前,特來辭行長儀王。
秦知夷看着他的目光已是嫉惡如仇。
蕭家牽扯太多,她不是秦郜,不可能以莫須有罪名抄了蕭家滿門。
錯的只是蕭羿,但謀害朝臣,按照當朝律法,他竟罪不至死。
蕭羿一身囚衣跪在殿中,藺九均的死他是百口莫辯。
他有些悲涼,“殿下,您不是不信任我,只是目光從未放在過我身上。”
秦知夷聞言,是一句口舌也不想多費,蕭羿被定罪流放,和離文書也已簽下,二人之間斷得幹幹淨淨。
眼下看他這副模樣,她頓時覺得有些可笑,“蕭羿,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從來不知道我要什麽,只會把不要的東西加注在我身上,末了,還在這裏裝的情深意切,我倒像那個負心人。”
蕭羿擡頭,話有嘲意回答道,“殿下所要之物,不過就是天下,權力,哦……還有一個藺九均?”
秦知夷眼神冰冷,“我是心悅他,但我的生命裏不會只有他,他的生命裏更不會只有我。”
但是藺九均現在已經沒有生命了,冷冰冰地躺在地底下。
久久,她聲音很沉地說道,“我要的是我自己。”
“我想愛什麽人,就愛什麽人,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這樣一個自由又完整的自己。”
“你張嘴閉嘴從來都是,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你妻子,我何曾不是我自己,你即使身處下位,也要緊緊攥着天下人的性命,蕭家軍的性命,來和我玩一場你死我活的愛情戲碼。”
“蕭羿,你真的自私又可悲。”
皇宮的禦花園裏,枝葉深綠而茂盛,穿過樹葉間隙的陽光變得滾燙。
建安城入夏了。
文德殿裏,小宮女碧齡進來換冰鑒裏的冰。
她牢牢謹記着前輩們的叮囑,目不斜視,一點也不敢在殿內亂聽亂看。
突然,殿內響起一道清冷女聲,帶着絲疲憊,似是剛小憩醒來,“那個小宮女,過來。”
碧齡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喚她,忙跪上前去,“殿、殿下,奴婢只是進來換冰,沒有亂聽亂看!”
那個聲音一頓,随即有些寥落地說道,“這殿內已不會再有什麽不準你們亂聽亂看的事了。”
碧齡這才知自己說錯話了,驚恐道,“殿下恕罪,是奴婢說錯話了……”
桌案後的女子起了身,揉着肩走至窗前。
她看着大開的窗門外,那種着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她說,“起身吧,不會罰你,這是已經入夏了麽?”
日子過的這樣快,累積的朝政讓她不敢停歇,她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碧齡答道,“是的,殿下。”
她低頭沉思着,喃喃道,“本宮不大記得名字,文德殿的拟旨太監你去尋來,是時候該拟一道旨意出來了。”
日光灼灼,夏花絢爛。
永安六年七月,長儀王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元儀,成為大夏的第一位女帝,史無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