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訓狗
訓狗
怪物怎麽會愛人?
鄧意遠的控制欲強得可怕,他希望姜清的生活裏只有自己。
“您該重視這病。”心理醫生坐在鄧意遠對面,苦口婆心道“不然……”
沒人會受得了你。
“我已經很重視了!”鄧意遠一拳砸在心理醫生的木制桌面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在控制我自己,姜清他居然說我是個瘋子!”
心理醫生捏了捏驟痛的眉心,這是鄧意遠第二次來找他治療了。
第一次來找他時,鄧意遠說自己正在和男友熱戀,男友卻忽然對他開始疏遠,甚至好幾次想提出分手,卻被鄧意遠以各種事由打斷。
當時他給鄧意遠的建議是,适當收斂自己的控制欲,嘗試尊重伴侶。
鄧意遠很聽勸地僞裝了一段時間。
僞裝,對鄧意遠來說并不難。這是他從小就開始學習的事,他像是一只人類社會中的拟态章魚,一舉一動都與人們期待的“君子”模板相符。
只是在姜清面前的僞裝,對鄧意遠來說格外辛苦。他無數次在姜清對旁人笑意盈盈時,忍住把他鎖起來的沖動,無數次對鏡練習完美愛人的微笑,無數次背誦如何尊重另一半的經典語錄。
但也很有效。
姜清同意了他的求婚。
僞裝多了,有段時間他甚至迷失了自己的怪物本性。
一直到姜清要離婚的時候,鄧意遠才第二次敲開心理醫生的大門。
“或許您應該和您的愛人暫時分開,好好治病。”
“絕無可能”鄧意遠站起身,“我放手了,他就會離開。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虎狼環伺!”
“這不是一段健康的親密關系!”醫生警告鄧意遠,“鄧先生,及時止損,吃藥治療。”
鄧意遠轉身離開了。
他完全顯露了本性,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處理他和姜清的關系。
毀掉姜清的事業,把姜清困在家裏,以鄧夫人的身份把他帶到宴會上,這一次又一次對姜清的懲戒和規訓,是鄧意遠在為自己煎藥。
他要把姜清打造成自己的藥。
鄧意遠信奉習慣的力量,人是習慣的産物。姜清會習慣的,習慣做他的小妻子,習慣他構建的幸福之家。
今天他恍惚覺自己成功了。
“出去,你在這裏我沒辦法做飯。”姜清淡淡道。
“哦,好……好,好”鄧意遠有些結巴地答道。叱咤風雲,雷厲風行,在高層會議中說一不二的鄧總現在像是上課被老師點到名字的小學生。
“好的老婆,我這就出去。”
自小養尊處優,醋瓶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鄧意遠,親自盛了三碗排骨湯在桌上。
盛完湯後的他在廚房門外徘徊,卻意外地瞥見入口處姜清挂着的大衣左兜裏鼓出了一塊。
鄧意遠自認為在自己面前,姜清不該有任何隐私。因此他毫無顧慮,毫不猶豫地伸進姜清大衣口袋裏,拿出了裏面的東西。
三枚勳章。
此時的姜清正端着最後一盤菜從廚房出來,見到鄧意遠手裏拿着勳章,随意道“今天和鄧澤了去游樂園,順手買給你的。”
“你、我和兒子三個人的。”
于是第二天林昭進到鄧意遠辦公室的時候,十分驚奇地發現,有枚劣質勳章點綴在鄧意遠的高定西裝上。
兩者實在不相配,如同白綢上的一道墨漬。
作為助理,林昭十分自覺地忽視了這點不同,沉默地低下頭,正要将處理好的文件拿走。
鄧意遠反倒好整以暇地坐在辦公桌前,喜滋滋地問“沒發現我今天有什麽不一樣”
“呃……”林昭看着鄧意遠喜氣洋洋的樣子,大着膽子開口“鄧總……您今天戴了一枚勳章”
“唉,老婆送的。”鄧意遠故作苦惱地聳聳肩“昨天我沒陪姜清去游樂園,他又實在惦記我,非要給我買個紀念品。”
“非要我戴上,我不戴還不行。”
林昭垂眼,他頭一次覺得自己位高權重的老板自作多情到有些廉價。
“哦,對了。”鄧意遠忽然鄭重其事地摸了摸下巴,“今天我有幾場會?”
“您今天會議比較少,只有下午有一場高層會議。”
“明天呢?”
“明天有兩場會議,後天也有一場會議。”
鄧意遠摸了摸身上戴着的勳章“跟高層說,全部調到今天。”
高層們眼睜睜地看着鄧總今天精力旺盛地和他們連開了四場會,全程戴着他那枚小黃人勳章。
如果有高層好心提醒鄧意遠“鄧總,您這枚徽章似乎不太合時宜”
“唉,沒辦法。”鄧意遠裝模做樣地捏了捏山根,似乎很是頭疼:“老婆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拒絕。”
好心高層:……
另一個戴着勳章到處亂逛的是鄧澤。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鄧澤把勳章戴在自己的校服上,被老師告知,校服上不許戴徽章後,他又把小黃人勳章別在自己的書包後面,有意無意地向同學展示。
可惜目前0人注意。
一直到放學時,鄧澤的新同桌才看到這枚勳章。“鄧澤,你戴的是小黃人勳章嗎好可愛呀!”
勞累了一天的鄧澤終于驕傲地擡起頭,“我媽媽送我的。”
而姜清早上起來,目光冷冷地把這枚勳章扔到了垃圾桶。
昨天的鄧意遠像是吃了春藥,折騰得姜清很難熬。
“鄧意遠,我要死了,不行了。”
“清清,裏面還沒灌滿,怎麽就不行了”
夜裏的姜清兩條腿痙攣着往外爬,卻又被鄧意遠抓着腳腕拽了回去。
終于結束了,姜清沒一處不疼,鄧意遠卻又摸着姜清的肚子,非要姜清給他生個孩子。
“瘋狗。”姜清氣的不行,伸手給了他一巴掌,巴掌打完後姜清很快就後悔了。
鄧意遠的脾氣一點也不好,屬于表面笑呵呵心裏暗暗記仇的小人。姜清不知道這一巴掌下去,鄧意遠又會想出什麽法子磋磨他。
但鄧意遠只是摸着臉笑笑,又湊上來抓住姜清的手來親“清清仔細手疼。”
晚上鄧意遠睡着了,但是姜清卻睜開了眼。他看着天花板,嘲諷似地扯了扯嘴角。
果真如此。
原來鄧意遠想要的是這些。他要的是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這個所謂的幸福家庭。
但是他永遠不會讓鄧意遠得逞。
欲求和期待對人來說是珍貴的希望,前行的動力,同樣也是致命的弱點。
窺破鄧意遠所求的姜清,如同握住了鄧意遠這個怪物脖子上的那根牽引繩。
……
林昭這幾天過得很滋潤,因為頂頭上司鄧意遠阖家幸福,最近都按時下班。
鄧意遠一如繼往地回家後,卻發現家裏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是正當紅的男藝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谄媚地對着姜清笑。
姜清和他說得正開懷,身子微微前傾着,笑的實在招人。
鄧意遠對眼前的場景眯了眯眼,他心裏很不爽。
“既然鄧總回來了,我就先走了。”那男藝人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主,擡眼看到鄧意遠神色不虞,十分知情識趣 ,立刻便起身告辭。
“下次再來啊。”姜清很有些依依不舍。
“他是誰”鄧意遠語氣發冷。
“你不記得了”姜清招招手示意鄧意遠過來,像是所有賢惠妻子為丈夫做的一樣,微微擡腳為他解開西裝領帶。
只是一個小小舉動,卻輕易叩動了鄧意遠的心防,鄧意遠瞬間感覺自己氣消了大半。
“他是我之前拍的網劇裏的男三號,包辰,你忘了?”
時隔一年,鄧意遠難得想起這號人來:“他怎麽來了”
姜清一邊為他脫下西裝,一邊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忽然就來了,說是打聽到我在這裏……”
“不過和他說話還挺有意思,之前是我誤會他了。我成天在家也悶,他常來和我說說話也挺好。”
鄧意遠不悅地皺眉,大半年了,無事獻殷勤,非×即盜。他又想到方才包辰對姜清的熱絡樣子,心裏很不舒服。
這麽多年,姜清從來是個冷性子,甚至有些孤僻,從沒和人聊得這麽開懷過。
更何況,現在自己得到姜清的笑臉都難,前幾天還挨了老婆一巴掌,這個包辰有什麽魅力,竟然能讓姜清舍去從前龃龉,和他聊上一整天
他憑什麽他包辰憑什麽
鄧意遠甚至懷疑,一年前包辰在進劇組時,怕不是就動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清清,既然在家悶,和我一起去公司。”
還是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鄧意遠心想,外面的人居心叵測,姜清還是少接觸為妙,尤其是這個包辰。
姜清佯作生氣,狠狠瞪了鄧意遠一眼“鄧意遠,我連朋友都不能交了麽?”
晚飯的時候姜清沒下來吃飯,鄧澤盼了一天,想和媽媽共進晚餐,卻未能如願,有一搭沒一搭地咬着筷子。
鄧意遠端着飯菜上了樓,推開卧門,姜清正倚坐在飄窗邊,目光散漫地往下望。
姜清在聽到門響時,他斂去了眼中的算計,硬生生擠出兩地淚來,淚眼朦胧地瞪了眼鄧意遠。
“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