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我上一個地方只有我自己, 但是這裏卻能碰到你們，說不定其他人也分散在這裏。”聆朝聲音輕而柔，每次聽他說話0307都覺得不注意聽就會錯過。
“哦~有道理。”滕寤敷衍地應和, 視線卻直勾勾停在0307身上。
0307覺得自己身子都要僵硬了, 他應該沒認出來自己吧？就算認出來又怎麽樣，他們認識嗎？
“滕寤道友, 你為什麽總是看着林道友？”聆朝擡起無辜的眼睛，疑惑問道。
滕寤慵懶靠在樹幹上, 視線卻不再那麽直接了：“有點眼熟罷了。”
“既然我們有緣遇到了，那接下來不如就結伴同行吧？”聆朝提議道, 他看起來很真誠, 期待地看着二人。
“啊……嗯……”0307偷偷看了看滕寤, 說實話她有點不想和他一起走, 但是看着聆朝期盼的眼神，還是勉為其難答應了, “好吧, 不過，等找到我的同伴我就要離開了。”
“理應如此。”聆朝倒是看得很開，答應得很快。
“左右我也無事, 不如就一起吧。”滕寤懶骨頭似的倚在枝杈上, 頗有興致地看着二人道。
0307腹诽, 你無事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想歸想，路還是要一起走的。
同行的路上沒有人說話, 氣氛安靜得過頭了, 聆朝絞盡腦汁找了話題：“我上個地方是在海面上, 海上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陸地, 海裏還有很多兇猛的海獸，舍棄肉身進來，就連修為都沒有了，就像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一樣，差點就被吞了，後來好不容易殺了一只，才發現自己的靈魂強度增加了，不知道兩位也是這樣嗎？”
0307在他說話期間時不時看他，一時間有些無奈，修士修煉，肉身會随着修為慢慢淬煉提升，但是神魂的強度卻很難提升，這也是為什麽即便到了元嬰修為的修士肉身死亡，即便要奪舍也要有萬全的把握才能動手。
所以她很驚訝聆朝就這麽大剌剌把這件事說出來了，萬一其他人的遭遇和他不一樣呢？真不知道該說他心大還是不在意。
“對啊對啊，我也是，難道雀雀不是嗎？”滕寤好像還嫌熱鬧不夠大，連忙笑眯眯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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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7嘴角微微抽搐，“不，我也是。”
“哎呀，那看來這個秘境能提升修士的神魂強度呢，真是奇遇啊。”滕寤用扇子點着下巴，驚嘆道。
“是啊，真是奇怪，秘境沒有太高的危險，反而費心給修士們提升神魂強度。”0307聳了聳肩，随口道。
聆朝聞言點頭：“是啊。”他握了握脖子上的翠綠小珠子，“如果能活着出去，倒也不枉此行。”
滕寤沒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話題沒多久又沉了下去，聆朝有心想再開口，但是看二人都沒有心情聊天，便閉上了嘴巴，三人一路往上走，水晶枝杈很滑，0307一不留神就趔趄了一下，好在滕寤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她後怕地擡頭，卻瞥見滕寤笑吟吟道：“小心呀。”
“多謝。”0307小心抽出自己的胳膊，不着痕跡地退到聆朝身邊。
聆朝許是察覺到什麽，主動上前夾在二人中間，他擡頭看着上方：“上面有人。”
0307聞言看過去，只見在更高的地方，隐約看到幾名修士在往上走，“我們也快點吧。”不知道宿主和喻靈兮他們走到哪兒了，希望這裏的鎮脈不會被人提前拿走吧，她憂心忡忡地想。
這裏有鎮脈，0307一醒過來就看到滿屏的提示，有了第一次的經歷，這一次她很淡定，并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
聆朝輕輕點頭，站在她身側一同向上走去，越往上走，就越能看到不同的枝杈上的修士都在朝同一個方向去，他們之間互不交談，安靜得仿佛只剩下她自己，這條路太長了，長得幾乎看不到盡頭，0307和他們走了很久，慢慢地越發疲憊，這是精神上的折磨。
“我走不動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越往上走，雙腿似乎就像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走到這裏，0307感覺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再走走就到了，你看，已經很近了。”聆朝站在她身後輕聲鼓勵着，就連滕寤也看過來，似乎在等她重新上路。
0307擡起頭，脖子發出咯吧咯吧的清脆響聲，确實很近了，她都已經能看到頂了，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下就好！
“再堅持一下。”聆朝近乎溫柔地看着她。
0307一步步地朝上走去，慢慢超過所有人，走在了最前面。
在她身後，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熱切、期盼、鼓勵地看着她。
就差最後半步時，她忽然不動了，聆朝輕聲問：“怎麽不走了？”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回頭望着聆朝：“核心面板不響了。”
聆朝一臉迷茫：“核心面板？”
0307收回腳，目光平靜地說：“是啊，這裏沒有鎮脈。”有一瞬間，真是像極了邬燼鴉。
“你在騙我。”
這句話音落下的一瞬間，0307完成準備、沖刺、起跳，毅然決然、毫不猶豫地跳入白霧，她安靜地任由自己墜落，水晶樹上不斷攀爬的“人”化作流水彙聚糾纏在一起，龐大的身影籠罩住下落的0307，水流中伸出無數雙透明的手，不斷逼近試圖抓住她。
“留、下、來——”
緩慢僵滞的話語慢慢吐出，0307閉上眼睛，她張開雙手，烏黑的發絲飄揚卷曲着，随她一起被裹入白霧，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這裏的一切化為虛無。
同一時刻，0307猛地睜開眼，感受胸腔中砰砰直跳的心髒，跳入白霧的失重感仿佛在殘留在她身體中，她像四周一看，自己仍然停留在水晶樹上，距離頂冠也不過堪堪數十步距離，脖子以下已經被水晶樹果凍般的透明膠質包裹在內，甚至還在緩慢包裹她的頭。
如果她沒有醒來，怕是已經完成成為水晶樹的一部分了。
0307後怕地抿抿嘴，随即舒展手腳，把自己從透明膠質中扯出來，聆朝和滕寤落後她幾步，但也差不多快被吞噬了，她上前幾步把人從裏面拉了出來，但是卻沒辦法喚醒他們。
更糟的是，即便把他們從透明膠質中拉了出來，水晶樹還在不斷包裹他們。
0307無助回頭，可是巨大的樹杈上一眼看過去都是即将被吞噬的人。
無人清醒。
核心面板還在不斷地響，0307愣愣地看着面板，在透明膠質重新裹上聆朝半條手臂時，她做了個決定，她要賭一把，就賭鎮脈是結束一切的關鍵。
水晶樹下依舊白霧翻滾，0307像是給自己加油鼓勁似的，語氣輕松地低喃：“要再跳一次啦，如果活下來了，我一定要去宿主面前炫耀！”
她縱身一躍。
這次沒有手試圖拉她回去，白霧沉默地吞沒了她。
*
“我給你我的半片翅膀。”
“爹爹，我要去求仙了。”
“……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師姐師姐！你能教我劍招嗎？”
“為什麽……要封印我？”
……
無數變換的人臉和嘈雜的聲音擠滿了她的腦子，斷斷續續的畫面飛快地閃過，仿佛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久，那些聲音漸漸消失，直至變成一聲筆直單調的嗡鳴聲。
0307感覺有人在自己臉上碰了碰，她慢慢睜開眼，入目便是一張放大的鯨魚，她瞳孔地震，連動都忘記了。
“你醒了？”鯨魚後退幾步，它全身是由水形成，帶着大海特有的夢幻的藍色，它沒有張嘴，卻能聽到它的聲音，“進入這裏，你剛才短暫連接了所有人的記憶和情感，放松，一會兒就好了。”
“這裏是……白霧底下？”見它沒有惡意，0307扶着頭從地上爬起來，茫然地看着它。
“不。”水藍色鯨魚輕輕搖頭，它的聲音空靈而幹淨，“這裏是破碎世界最後的一角。”
它讓開了身體，露出後面被掩藏的東西，綠色帶有流轉銀沙的晶石露在她面前，0307睜大了眼睛，“鎮脈……”随後她反應過來，“什麽破碎世界？”
水藍色的鯨魚游曳在鎮脈周圍，溫柔地凝視着它，“世界之外還有世界，有的初生充滿生命力，有的逐漸老去慢慢衰竭，還有的，在外力的破壞下分崩離析，很不幸，我們是最後一個。”
“世界碎片中最小的一個被我們帶着流浪，可是即便是這片小小的碎片，也在漸漸枯萎。”它談起過往時，帶着一絲淺淡的惆悵，卻又有接受命運的平靜，“但是，我們好像又是幸運的，借助鎮脈，我們舍棄了肉身，以靈魂的姿态茍延殘喘。”
0307疑惑問道：“既然活下來了，那又為什麽要主動現身？”
“因為這是約定。”水藍色鯨魚溫柔地看過來，像是被大海包圍，綠色的晶石被水流托舉着送到她面前，“交換一個輪回的機會。”
0307睫羽顫了顫。
鎮脈被交到她手上時，和神明定下契約便完成了，水藍色鯨魚似有所感，它輕輕搖了搖尾巴，為即将的新生感到高興。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水藍色鯨魚問。
她猛地擡頭：“所有人都會沒事嗎？”
“在第一個場景裏，我就已經給過他們退出的機會了。”水藍色鯨魚溫柔搖頭，卻異常堅決，“被水晶樹徹底吞噬的人，不會再醒來。”
它甩甩尾巴，語氣柔和下來：“我本以為，有人會更快到達這裏。”
“嗯？”
0307疑惑擡頭，水藍色鯨魚也不客氣地向她展開了水幕：“我原以為，他們二人中有人會最先抵達這裏。”
水幕上赫然就是喻靈兮和邬燼鴉，看樣子就要蘇醒過來，兩個都是認識的人，卻被她捷足先登，0307莫名有種新奇感。
“好了，敘舊到此結束，這裏也快要崩塌了。”書藍色鯨魚悠悠地甩了甩尾巴，輕松地說。
0307震驚地看着她。
“別那麽看着我，本就是鎮脈維持了平衡，它被取走，這裏自然要崩塌了。”
這片空間開始震蕩，水藍色鯨魚最後輕語道：“走吧。”
0307不受控制地漂浮起來，慢慢脫離這裏，她掙紮着大喊：“還有一個問題，你的約定是和誰？”
可她注定聽不到了，在0307問出問題的那一刻，整個人便消失在這片空間中。
水藍色鯨魚像一尊雕像一樣安靜地待在原地，它溫柔的眼睛透過晃蕩的水幕撫過每一寸土地，邬燼鴉和喻靈兮那兩個水幕依舊存在，鯨魚甩了一下尾巴，便憑空出現了第三塊，上面赫然是0307在雪原的場景，它看着從雪中生長出來的冰藍色花朵，又看着它被0307吞食下去，慢慢化成人形。
它和鎮脈相守幾千年，不會認錯上面含有鎮脈的氣息，它在主動修補0307的靈魂。
水藍色鯨魚在空間崩塌的前一妙，才悠悠地開口，空靈的聲音回蕩着，但最終也只有它自己能聽見了：“當然是……歸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