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介紹對象

介紹對象

去交表的時候譚小柯挨了副院長一頓罵，責怪他辦事拖拉，別的學院在國慶假期前就把表都交上去了，只有他們傳媒學院拖到了最後。

譚小柯據理力争道：“這屆新生報上來三十多個貧困生，指标只有十個，不得好好選啊？”

副院長說道：“別的學院的人就不知道好好選？看把你能耐的。別管報上來幾個，你就盡管往上交，篩選的事情還輪不上你負責。”

“那不行！我得對學生負責。那三十多個人起碼有一半達不到申請補助的标準，這要是報上去，不就是渾水摸魚嗎？那些該領補助的學生，不就沒機會了嗎？”

副院長氣結道：“……你咋聽不進去話呢！”

譚小柯低下頭來，小聲卻堅定地嘟哝道。

“反正我覺得這樣做沒錯。”

“行了，別跟我擱這兒扯犢子了，趕緊滾蛋。”

譚小柯轉身出去了，臨出門前，聽副院長跟別人抱怨道。

“到底是個關系戶，辦事兒就是不行，一點兒都不成熟，也不懂人情世故……”

譚小柯抿抿嘴，心中不忿，卻也無從辯解。其實他根本就不是關系戶，本校研究生在報考本校輔導員崗位時，确實有點優惠，但他也是下辛苦競争的。後來考上了，工作确定後譚母才聯系了校長，給學校捐了個電腦教室。可這件事不知道被誰給傳了出去，大家也不問真相，反正一頂“關系戶”的帽子就這麽給譚小柯扣上了。

譚小柯悶悶不樂地走出學院樓，餘峰站在臺階上抽煙，見他這幅樣子，問道。

“怎麽了？”

“沒事兒。”譚小柯吸吸鼻子，說道：“走，吃飯去啊。”

兩人來到食堂，這個時間來吃飯的人已經少了很多。譚小柯選了個安靜的、靠窗的位置，買了兩份套餐，當買到餘峰的那份時，他說道。

“姐，我多給你加兩塊錢，這份兒多給點兒肉呗。”

阿姨笑容熱情，手上穩重，不顫不抖地将一大勺肉菜倒進盤中，笑道。

“還給啥錢兒呢？拿去吃吧。”

譚小柯沖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說道。

“謝謝姐，下回我還來你這兒買飯。”

譚小柯興沖沖地端着盤子往回走，腳步卻在距離桌子幾步遠的地方頓住了。

餘峰坐在桌邊，側頭看着隔壁桌幾個正在讨論問題的學生，眼中滿是羨慕，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愫醞釀在那雙眼睛裏。譚小柯忽想起餘亮說過的話，餘峰很喜歡讀書，且成績很好。

譚小柯走過去，默默将餐盤放下。餘峰收回視線，沉默地拿起筷子吃起來。

譚小柯戳着盤中的米飯，過了很久，才問道。

“餘哥，你還想繼續讀書麽？”

餘峰愣了愣，吃飯的動作沒停，低聲說道。

“……不想了。”

“你如果還想讀書，我能幫你想想辦法。”

“真的不想了，吃飯吧。”

譚小柯半張着嘴，看着餘峰那副衰頹的樣子，什麽話都說不出口，誰知餘峰卻忽然問道。

“考大學很難麽？”

“呃，怎麽說呢……”

餘峰又問道：“上大學有意思麽？”

“……挺好的，能學知識，能認識很多好朋友。”

餘峰點點頭，說道：“在大學當老師也挺好的，你這個老師就當得不錯，很帥。”

譚小柯眼睛一亮，感受到一種說不上來的快樂，将餐盤往前一推，笑道。

“給我支煙。”

餘峰從身上摸出煙遞給他，餐廳禁煙，譚小柯只能将其放在鼻子下聞味道。

餘峰吃飯速度很快，也将餐盤一推，說道。

“那我回了？”

譚小柯正想再說點什麽，好多跟對方待一會兒，卻不斷有學生跟他打招呼，好不容易送走學生，他的電話又響了，是韓傑打來的，對方興沖沖地說道。

“你還是四點下班兒？咱晚上出去吃啊。”

譚小柯看了一眼對面的餘峰，餘峰沖他揮揮手，獨自走出了食堂，譚小柯只得說道。

“……行，你過來接我吧。”

下午沒課，四點下班後譚小柯走出校園，看到韓傑的車停在路邊。上車後，他發現後排座位上竟然還坐着個年輕男人，看到對方的一瞬間譚小柯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到了餘峰。

那男人長得很帥，留着一頭利落的短發，劍眉星目，英氣十足，笑起來露出滿口白牙。

男人性格很開朗，看到譚小柯後主動擺了擺手，笑着打招呼道。

“你好，叫我小健就行。”

“你好你好。”

譚小柯回過神來，坐上副駕駛，偷偷給韓傑使眼色詢問對方什麽意思。

韓傑裝作沒看見，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樂呵呵地說道。

“咱先吃飯去，今天整點兒洋氣的，吃西餐！”

譚小柯無語，扭臉看向窗外，一路無話。

那位名叫小健的年輕人倒是很健談，不斷找韓傑搭話，偶爾也會問譚小柯幾個問題。譚小柯起初還勉強應付着，到後來也煩了，索性閉眼裝睡。

韓傑選了一家很有情調的昂貴西餐廳，韓傑還不等上菜，看了眼手機忽然起身說道。

“我公司有點事兒，得趕緊回去一趟。錢我來付，你們慢慢吃。”

小健說道：“這麽急？吃點兒再走呗，不在這一會兒。”

韓傑為難道：“不行，不然不趕趟兒。”

譚小柯冷眼道：“哦，那就趕緊滾犢子吧。”

韓傑嘿嘿一笑，麻溜地滾犢子了。剩下兩人，小健看向譚小柯，問道。

“帥哥，你多大了？在哪兒上班呢？”

譚小柯不是個傻子，一路過來基本已經猜出韓傑要幹什麽了，不冷不熱道。

“過生日就三十了，在大學當老師。”

“挺好的工作，每年還有倆假期呢。”小健笑道：“你長得挺年輕，看不出已經三十了。”

“謝謝，你也很帥。”

“我今年二十六，比你小幾歲。我是做銷售的，賣藥和醫療器械。我叫你哥行不？”

“随便。”譚小柯起身道：“你先坐，我去一趟洗手間。”

譚小柯躲進隔間，坐在馬桶上給韓傑打電話，對方剛接起來他就大罵道。

“你個癟犢子倒黴完蛋玩意兒！你這是搞哪一出呢？”

韓傑嘿嘿笑着，也不惱，解釋道。

“這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是個gay，你倆認識一下呗。”

“不需要！你趕緊給他打電話，讓他走。”

“哎，這話你讓我咋說呢？他是朋友的朋友，我總不能得罪人家。”

“我不管。你辦的破事兒，你自己想辦法去。”

“小柯，你別固執，行麽？”韓傑勸道：“換個人試試，興許一切就變好了。餘峰是個直男，不可能愛上你的，你真要為他守一輩子？譚小柯，你不該是這樣的人。”

“……可我愛他。”

“你愛他有屁用？他愛你嗎？”

譚小柯不說話了。韓傑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換了個語氣繼續說道。

“小柯，你就當幫兄弟一個忙，行不？去見見那個人，他挺不錯的，聊天又沒啥損失。你倆要是能成那最好，就算成不了也沒事兒，就當給我個面子。”

“……那好吧。”譚小柯只好答應道：“先說好，我只愛餘峰。”

韓傑嘆了口氣：“哎……去吧。”

譚小柯回餐廳時點的東西已經上來了，正好是雙人份，看來韓傑早就盤算好了。

見譚小柯回來了，小健主動給他倒了點紅酒，笑道。

“你能喝不？要是不能喝，咱就換飲料。我啥都行。”

“可以。”

對方的體貼讓譚小柯舒服不少，沒有剛才那麽抵觸了，坐下來沖對方笑了笑。

小健開門見山道：“韓哥都跟你說了吧？我想找個對象，他讓我跟你接觸接觸。”

譚小柯已經很久沒遇見這樣直接的陌生人了，愣怔半晌後，讷讷道。

“我不确定，我們……”

“你也是gay吧？交過男朋友麽？”

譚小柯搖搖頭，他對餘峰只能稱得上單方面暗戀，根本不算談戀愛。

“我有過一個男朋友，後來分了。他去了北京發展，我不想去，就分了。其實我喜歡有戀愛經驗的，好相處。但你長得帥，性格也還不錯，跟你處也不是不行。”

譚小柯尴尬道：“現在談這個……為時過早吧？”

“我是個急性子，喜歡有啥提前說明白。”小健撓撓頭，笑道：“你別介意，那你那個過沒？是1號還是0號？”

譚小柯輕咳一聲，臉紅了，搖了搖頭開始吃東西，不敢跟對方有眼神交流。

小健笑道：“真的假的？你都快三十了，還沒有那個過？你到底是不是gay啊？”

譚小柯沉默着，就連他自己也在懷疑這個問題。他只愛餘峰，且只對餘峰有感覺，有時也會上網找小電影或看論壇裏的照片、情感分享，但他卻始終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只有面對餘峰時，才會有那種澎湃的激情。

或許他并非天生的gay，只是因童年父愛的缺失和母親的強勢，才讓他渴望一位成熟男性的陪伴，又或許他喜歡餘峰喜歡到魔怔了，對別人提不起半點興趣。

想到這裏，譚小柯只能無奈地坦白道。

“不好意思，我坦白。其實我有個喜歡的人，但他不愛我，他是直男。”

他原本以為對方會發怒并潑自己一臉酒水，沒想到小健只是呵呵一笑，無所謂道。

“這有什麽的？韓哥都已經跟我說過了。他還不讓我提這事，怕你傷心難過。真沒事，哪個gay沒愛過直男呢？大學時我也暗戀我室友，我倆還互相撸過呢！哦對了，還有我一個朋友，他就跟直男睡過，那直男據說還有老婆呢……”

譚小柯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健……這就是真實的圈子嗎？怎麽這樣啊！

小健見他露出這幅表情，聳了聳肩，又笑道。

“你肯定沒吃過什麽苦吧？從小就被家裏保護得很好。愛上不對的人也沒啥，換一個就是了，不至于要死要活的。沒錢那才叫痛苦，失戀跟它一比，真的不算什麽。”

譚小柯尴尬地笑笑，說道：“沒有，只是我……”

“我能看出來。你挺單純的，不是那種圓滑的社會人兒。”

譚小柯繼續尬笑，自己确實不夠成熟，不像是一個出身社會的、身心強健、處事圓滑的成年人，甚至跟面前這位比他小幾歲的弟弟相比，他都顯得十分幼稚。

小健又說道：“那咱倆是不是沒戲了？”

“不好意思……”

“沒事。”小健笑笑，拿起刀叉邊吃邊說道：“我也沒指望能成，祝你……早日成功？”

“謝謝。”譚小柯舉杯，跟對方碰了一下，說道：“也祝你早日遇見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