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魔都啊魔都（下）
魔都啊魔都（下）
他随便走進一家小酒吧，并沒有小說中描寫的一進門就立刻吸引全場目光的中二橋段。這是一家很安靜、很有格調的清吧，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酒保在櫃臺後忙碌着，幾對男女分部在各個角落裏，閑談、調笑，氣氛輕松且融洽。
譚小柯在吧臺前坐下，努力裝作熟練的樣子，說道。
“給我一杯酒。”
酒保态度随和，沖他笑笑，推給他一杯氣泡水，用獨特的吳侬軟語式普通話問道。
“帥哥，你成年了吧？”
“當、當然了……我是老師！”
譚小柯尴尬地捏捏鼻梁，他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消費，言談舉止免不了帶着幾分青澀。酒保這才調了杯雞尾酒給他，沖他溫和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言，繼續擦杯子去了。
譚小柯小口抿着酒，觀察店裏的客人，大家仍舊各忙各的，別說是某個帥哥走過來主動搭讪了，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譚小柯逐漸放松下來，卻也有點小失望，他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是自己長得不好看麽？還是打扮得不夠出衆？這樣餘峰怎麽會喜歡自己啊。
酒保忙完後主動找譚小柯聊天，此人笑容溫和，眼光卻十分犀利，一開口便直接說道。
“不是外形的問題，你長得很帥，但你長得太年輕了，沒有人想給自己找麻煩。”
“啊？還能這樣啊！”譚小柯尴尬道：“我真的成年了，我是大學老師啊！”
酒保又問道：“聽你的口音，北方……嗯，東北人？”
“嗯哪，我長春的。”
“你們那邊這種酒吧是不是不太多？”
“不清楚。”譚小柯撓撓頭，說道：“我沒咋去過。”
酒保笑道：“你真的成年了？”
“哎！”譚小柯掏出身份證，遞給對方道：“這是我的身份證，你自己看。”
酒保笑着擺擺手，态度卻變得越發親切了。只見他微微弓起身子，雙臂手肘抵在吧臺上，貼近了同譚小柯說話，問道。
“出櫃了麽？”
譚小柯老實道：“只跟我爸說過，他支持我。”
“敢出櫃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很多人都不敢邁出這一步，而且你還有家人支持，真的很幸運。”說着酒保又遞給譚小柯一瓶精釀啤酒，笑道：“這是我請的，敬你是個勇敢的人。”
“謝謝。”
酒保又問道：“你有男友了麽？”
譚小柯有點臉紅，扯謊道：“有……”
“亂講。”酒保笑道：“你這種性格，如果真有男朋友，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譚小柯的臉更紅了，他忙喝了口酒，低着頭沉默不語。
酒保又問道：“我快下班了，我請你吃宵夜？”
……對方這是想泡自己啊！譚小柯沒想這樣，當場拒絕道。
“不用了，初次見面這哪兒好意思？我也沒想過做別的。”
“沒關系。”酒保随和道：“認識一下，就當交個朋友，我比你大，可以認個弟弟。”
譚小柯聽小健說過，圈子裏常有這種互相認哥哥、弟弟的事情，但他覺得有些別扭，便沒當場答應。酒保倒是很主動，直接當譚小柯默認了，又問道。
“小弟，你是1還是0？做過麽？做過幾次？喜歡什麽姿勢？”
譚小柯張了張嘴，尴尬道：“你們都這麽開放麽？一上來就問人家這個。”
酒保笑道：“你在圈子裏混久了就習慣了，大家都是這樣的。”
譚小柯心說自己可不想變成這樣，太沒有節操了。這種被窩裏面的事，怎麽能随随便便就搬到臺面上，跟陌生人來聊呢？
酒保壞笑道：“你沒有性經驗吧？”
譚小柯冷汗直冒……這人的眼光怎麽如此毒辣，竟然連這個也看得出來！
譚小柯紅着臉道：“是沒有……我能請教你幾個問題麽？”
“你說。”
譚小柯摳着酒杯上的花紋，頭顱低垂，輕聲道。
“我喜歡一個直男……”
酒保聞言，立刻用無比悲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頗有種悲壯色彩。
譚小柯繼續說道：“他對我很好，很用心地在照顧我，我也離不開他……其實我現在也搞不清楚，我究竟是愛他還是依賴他，将他當做父親、兄長、家人……”
“這種事你問別人沒用，別人幫不了你。”酒保搖頭道：“要麽問自己，要麽問他。你究竟怎麽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如果連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別人又怎麽看得清？”
“我知道。”譚小柯不死心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驗證一下？”
酒保想了想，問道：“你對他有性沖動麽？”
“有……”
“你确定他不喜歡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他？”
“嗯……”
“他把你當成什麽？”
“應該是……”譚小柯将臉埋在掌心裏，悶聲道：“雇主，最多也就是好朋友吧。”
“哎。”酒保嘆氣道：“這種事的确很難辦，實在不行你就跟他攤牌吧。”
“不行吧！”譚小柯驚訝道：“如果他知道我喜歡他，他肯定會跑的。”
酒保無奈道：“這樣一來，問題至少解決了，不是嗎？喜歡直男本就是無解的難題，你上來就選了地獄難度，怪誰？放棄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你獲得解脫去找下一段戀情。”
譚小柯低着頭，喃喃自語道：“只能這樣了麽……”
又一批客人走進來，酒保忙着去招待，沖譚小柯擺擺手，無奈道。
“我覺得你是愛他的，可他是個直男啊，你的路會相當不好走，慎重。”
聽了這話，譚小柯更加洩氣了，他本想着找圈內有經驗的前輩取取經，結果卻被勸說放棄，他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垂頭喪氣地站起身來，失魂落魄地向酒吧門口走去。酒保看他這幅模樣實在是可憐，忍不住又大聲喊道。
“等等！你對這個圈子的了解不多，看人可能也不太準，或許對方不是直男呢？！再說了，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把直男掰彎的例子，總之，別輕易放棄啊……祝你好運！陌生人。”
譚小柯回頭正想說點什麽，酒吧的門卻關上了。
譚小柯站在原地，望着華燈初上的街道，仿佛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他露出個漂亮的笑容來，回頭望着酒吧內那個忙碌的身影，低聲道。
“也祝你好運，陌生人。”
譚小柯回到酒店，餘峰竟然還沒回來。他給餘峰打電話，對方卻說道。
“我在上戲門口。”
譚小柯立刻炸了，說道：“你去那裏幹什麽！”
餘峰無辜道：“你不是說今晚有聚餐，我想着你差不多完事兒了，正好接你……”
譚小柯想起自己編的謊話，暗罵了一句，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打車直奔上戲門口。
路燈下，餘峰穿着羽絨服，神色焦急地看着人來人往的校門口。
譚小柯鼻子一酸，快步走過去，說道。
“……你還過來幹啥呢？我自己也能回去。”
在看到譚小柯的一瞬間，餘峰眼神裏的焦急立刻消失，也不計較譚小柯的謊言，只笑道。
“我閑着也沒事，就想過來接你……走，回去吧。”
譚小柯被對方摟入懷中，鼻子陣陣發酸，險些哭出聲來。
他愛餘峰嗎？肯定是愛的。
這種愛很複雜，既有戀人間的喜歡，也有親人間的眷戀。
當兩個人相戀後，最初的澎湃愛意會逐漸消退，當彼此經歷過時間的考驗，被歲月逐漸磨平棱角後，維系兩人的感情便會轉變為親情，從而至死不渝，達到超脫之境。
譚小柯感覺自己對餘峰的感情早已跳過熱戀，直達這種境界。
他并不想追求澎湃激情，只希望今後的歲月平靜且安穩。
如果能這樣……他并不在乎什麽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