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二天一大早，陶岫開始考慮去工作的事情。

和別的工作崗位相比，植物園很特別，植物是離不開人太久的。那麽大的植物園長期丢給小八也不合适，還是盡快恢複營業比較好。

當然，他也舍不得陶星星，好在植物園就是他自己的，他可以帶陶星星去上班。

霍斯不甚熟練地給陶星星換好紙尿褲，他微微一笑指了下自己：“親愛的，我呢？”

陶岫正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查看植物園賬號的顧客留言，他漫不經心道：“你也該去工作了吧？”

霍斯：“？”他有工作？

想到什麽他整個人一僵：說起來，沉睡前似乎一直是陶岫在養他……

正在這時，小八和竺遛狗完推門進來，椰子一看到霍斯搖着的尾巴就一僵，它趁霍斯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嗖地一聲溜進了雜物間，去尋找自己另外兩只不怎麽着家的同伴。

小八去看搖籃中的陶星星，竺脫外套時卻不小心扯下了耳機，遛狗時聽的廣播劇便外放出來：“陳XX（指男二）就是一沒出息的軟飯男，還得靠你養，你到底看上他什麽？！”

女主義正言辭：“臉啊！”

已經社會化到足夠解這些內容的霍斯冷冷掃向竺手裏的手機，竺背後汗毛都要豎起來，他靈機一動：“啊我忘記還沒買今天的菜我這就去！”說罷便着急忙慌重新離開了家。

霍斯表情冷冷的，下意識伸手要摸自己的臉，還沒摸到，剛剛目睹了全程的陶岫便忍不住笑出聲。

他有點無奈地提醒：“你不是和特別行動局簽了份合同嗎？”

就是那份內容是【等待】的莫名其妙的合同。他還以為【等待】的時間節點是霍斯蘇醒，所以才會提起他是不是該去工作了。

話已經說到這裏，陶岫便幹脆直接問道：“那份合同到底是什麽意思？”

霍斯猩紅的瞳仁劃過道什麽，他只是安靜又近乎偏執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道了聲：“我不想說。”

他一點都不想陶岫知曉更深一層的真相。不是因為保護不了青年、或者認為那些蟲子會對青年造成任何的傷害。他有別的一定不能被陶岫知道的充分由。

不知想到什麽，霍斯走過去優雅地俯身，将一個吻印在青年的額心：“放心吧親愛的，我會履約的。”不過得等他見到那對愚蠢的花盤兄妹。現在蘇醒的家夥裏，只有他們還能用用了。

陶岫曾經教過他，人類世界的合同代表承諾，既然已經做出了承諾，他就會遵守。

即使已經做過很多次最親密的事情，被這張俊美至極的臉突然靠近，陶岫還是臉一紅移開視線，他輕咳一聲推開對方，再也沒有追問的心思：“知、知道了。”

已經在青年身邊坐下來的霍斯：？

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下，陶岫回過神來撈起手機。

是昨晚他發給徐染秋消息，徐染秋現在才回複過來：【謝謝你關心，我很好，我沒事的，陶老板。】

陶岫看着這看似正常的回複微微皺了眉：向一個很久不見的普通朋友問好，會得到“我沒事”的回複嗎？

對方好像默認自己認定他出事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徐染秋認為喬之安對他說了離職的事情，徐染秋是針對離職這件事回複“我沒事”。

但還是覺得很違和。

思索一瞬，陶岫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斯：“你之前到底為什麽會碰到徐秘書？”

霍斯：“誰？”

陶岫抽抽嘴角：“那晚我去巷口找你，要你朝他道歉的那個人，想起來了嗎？”

霍斯單手撐着俊美深情的臉，微笑着注視着自己的愛人，毫無心負擔地撒謊：“還是不記得。”

那個人類的車裏裝着一個被蟲子污染得非常深的玩家。而他一點都不想陶岫去接觸那些肮髒的蟲子異化體。但是，他也知道，即使說不知道也大概率沒用。

果然，說完他就看到陶岫已經關掉電腦起身，他用那雙溫柔得近乎悲憫的綠眸朝他看過來：“我去看下徐秘書。”

陶岫眉頭微微皺起來：“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不去，我一定會後悔。”他對霍斯道：“你在家裏看好孩子，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他走向嬰兒車裏的陶星星，他輕輕握了下嬰兒的小手，彎了眼眸道：“小八，小星星就拜托你和霍斯了。”

陶星星眷戀地蹭了蹭陶岫的手指。

小八認真地點點頭。

陶岫便走向玄關，邊給喬之安發消息問徐染秋的地址，便拿起風衣外套向外走去。

霍斯并未阻止青年，只是微笑着目送青年出門，乖乖說了聲“我們等你回來”。

只是等到陶岫走到了樓下，霍斯才起身邁着大長腿走向陶星星，他認真又粗糙地給小嬰兒戴好兔兔帽子，又蓋好羊絨毯，接着利落地推着嬰兒床向外走去。

小八大吃一驚：“老大小星星現在最好不要出門——”她查過資料，很容易着涼的！

霍斯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是在人類世界待太久變得太蠢，真的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人類嬰兒了麽？”

小八瞳孔一縮：她好像确實總是忘記，小星星不僅是小陶哥哥的孩子，還是那個最可怕的老大的孩子……

可是她還是會擔心……

于是她便也跟着去拿外套，想要一起出門。

霍斯并未阻止，他只是看向嬰兒車裏此時正好奇地眨着大眼睛朝他笑的陶星星，聲音低沉而沙啞：“寶貝，我當然會付出一切代價保護你們。但你也要開始學習怎麽保護自己和他，好麽？”

他不會阻止他的愛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當然會和他們的孩子一起站在愛人身後。

陶星星歪了頭，聽得似懂非懂，一截深藍的小小觸手卻已經從袖口探了出來，輕輕碰了下爸爸的小指：像是做了一個約定的樣子。

一旁的小八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霍斯滿意地微微一笑：“很好，寶貝。”

說罷他便推着陶星星帶着小八出了門。

……

陶岫打車來到徐染秋的公寓時已經到了中午。

徐秘書收入不錯，所以公寓是獨棟的，地段雖然有些差，但環境幽靜怡人。

陶岫很快來到了門前，有些焦急地按響了門鈴。

剛剛和喬之安聯系時，好友表示，他父親口中，最近的徐秘書一切正常，工作還如以往般努力用心。

也就是說他幾乎在一夜之間變得異常，這樣的異常才是最令人擔心的。

在路上時他已經讓喬之安和喬棟說下派人過來了，哪邊先到達就先确認徐染秋的情況。

很久沒有人應聲，陶岫抿了下唇，沒有再按第二次門鈴。

他将手覆在門鎖上——門鎖裏也算是一個很小的獨立空間，他從前可以為俞清池拔除手環，自然也能開這樣一把鎖。

只不過，在小區外面使用幾乎所剩無幾的力量時，身體會稍微有些難受罷了。

只是，他還未發力，門鎖便發出“咔嚓”一聲輕響，接着，門自動開了。

陶岫瞳孔一縮，還未來得及細想，鼻尖便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陶岫驀然睜大了眼睛，沒有再猶豫，大步踏了進去。

他很快來到血腥味道的來源處，一個洗手間裏。

徐染秋正狼狽又頹喪地癱倒在地，顫抖的右手中握着一把菜刀，左手的手背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刀口，正汩汩流淌着鮮紅的血。

地上，有個四肢被綁起來的男人，似乎精神有些問題，陶岫一踏進來，他便像蟲子一般詭異地朝陶岫蠕動着四肢折斷的身體，口中流出涎水，喃喃道：“目标出現，吞噬、吞噬、吞噬……”

地上的人沒什麽威脅，陶岫甚至來不及震驚就連忙上前，他半蹲在徐染秋身前，拿出幹淨的手帕緊緊按住對方正在出血的傷口，用力将對方架了起來，道：“徐染秋，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徐染秋僵硬的身體一怔，意識到什麽時，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了陶岫溫暖的手臂，黑發掩映下，他滾燙的淚水浸濕了陶岫肩頭。他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哪怕對方同自己沒有那麽相熟，他卻也知道，對方是溫暖的和可信的。

他的思緒混亂，聲音有種絕望的哽咽：“我之前已經對找到那些兇手不抱希望了，可是，卻又偏偏突然撞上一個……”

“25年了，追、追訴期、已經過了……我很難用合法的手段為我父母報仇……”

“所以我想用另一種方法為他們報仇……我剛剛一直在告訴自己，他和他的同夥虐殺了我父母……我有充分的由用同樣的手段殺死他，于是我向他揮了第一刀，被他躲過去又誤傷了我自己，我應該立刻朝他砍下第二刀的，可我沒力氣了……”

殺人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讓他嘔吐過了，他再也沒有力氣和勇氣砍下第二刀……

他從出生起就對父母沒印象，但他看過他們的照片，也從小就知道，他們哪怕被那群歹徒虐殺至死都将他保護得好好的……他是因為他們的愛才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可是，為了他們，他卻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

徐染秋自嘲又絕望地道：“陶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陶岫知道徐染秋的身世，便猜測出什麽，他咬了下唇，撐起對方的身體繼續走着，他沉聲堅定地道：“徐秘書，因為你是一個勇敢又有良知的人。因為你有良知，才會對直接殺人這件事如此抵觸。你的父母絕對不會責怪你，只會為你而感到驕傲和欣慰。”

“為了他們，你應該昂首挺胸，幹幹淨淨地好好活下去。”

“你堅持下，我們先去門口，喬家的車很快就來了，我們會送你去醫院——”

徐染秋苦笑一聲，卻因為失血過多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陶岫已經帶着人走到門邊，不知感受到什麽，他步子一頓，扭頭朝身後看去，面色驀然一冷：

只見那個被捆綁的玩家已經蠕動着身體跟着他們來到了這裏，他的眼睛鼻子耳朵明明已經徹底失去功能，嘴巴裏卻依舊流着涎水，他似乎清醒了一瞬，朝虛空大叫着：“你父母死了就死了，但老子不慘麽？老子因為你父母連個人都不能做了！”

“我們明明互不相欠！你有什麽資格向我複仇？！”

清醒一瞬後，他的意識立刻又被什麽鎮壓，接着朝陶岫蠕動着，喃喃道着：“吞噬、吞噬……”

陶岫站在明暗交織的陰影裏，蒼綠的眼眸像被靈魂顫動、瞳仁隐隐豎起，那裏頭第一次映射出與人類全然不同的泠泠冷光。他此時更像真正的祂們的同類。

他将徐染秋小心安置在玄關的沙發處，一步步向那個男人走去，正要做些什麽，下一瞬，地上男人嘴巴中的牙齒和舌頭化作了齑粉，鮮血噴湧而出，男人像蟲子一般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滾。

陶岫的豎瞳驀然消失，他回過神來，怔怔站在那裏疑惑地看向地上的場景：這是怎麽回事……

半掩的門外已經能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應該是喬家的人來了。

正在這時，一道稚嫩輕盈的意識在陶岫腦海中響起：“媽咪，抱抱媽咪……”

陶岫驀然睜大了眼睛，垂在身下的手輕輕抖了下：為什麽他們會來……

小小的意識繼續在他的腦海中綻放：“爸爸、會保護媽咪……”

“我會、保護媽咪和媽咪的朋友……”

“媽咪，我學會使用能力了哦~”

一道陰影憑空悄然出現在陶岫身邊，将陶岫輕輕抱進了懷裏，霍斯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來：“親愛的……”

陶星星的大眼睛泛着美麗的猩紅光芒，他戴着骨頭手環的小手輕輕握了下，沙發上徐染秋手上見骨的刀口便緩緩愈合。

因為失血昏迷的徐染秋面上緩緩浮起些許懷念，他下意識動了下手，喃喃道：“謝謝……”

就和上次他的手指奇異地愈合的感覺一樣……那樣溫暖……

陶岫怔怔看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面上浮起個無奈卻同樣溫暖的笑，他親了口霍斯懷抱中的陶星星，溫柔地道：“你真的好棒啊，陶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