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第39章

小檸就住旁邊房間, 真需要找人搭把手也能立即過來響應。林非若要做的就是第一個接收信號的人，這樣能顯出和在醫院時的區別，有點家的感覺。

簡晞顏依舊只是淡淡應了聲, 在林非若看來更像是出于禮貌的應答。

對于簡晞顏态度變冷的原因, 她還沒琢磨透。不過她也沒想着計較太多, 她照顧病人的經驗有限但網上這類新聞可不少。

越是遭遇大的變故, 病人情緒就越不穩定。簡晞顏到目前為止的所有表現都穩定得可怕, 有時甚至讓人忽略她重傷。

大概也就是這樣極致淡漠的性子才能讓她對于傷痛如此克制吧，林非若手枕在腦後，幽幽嘆息。

房中寂靜, 她的嘆息聲傳到簡晞顏那邊, 成了另一種解讀。

簡晞顏從小到大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标杆，不僅別人對她的期望高，她對自己的要求也高。越是成長她就越獨立自強，對別人的依賴變得微乎其微。

這次意外讓她瞬間跌回孩童時代, 最基本的需求都無法完全自主。這種落差簡晞顏不斷用智去克服，可終究是每被幫助一次就會被現實提醒一次。

她和林非若延續的是過去的合作模式，照說一切照舊即可。但簡晞顏發現事實和想象的有差距, 事實是她比過去更需要林非若。

就像剛才, 放在過去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她從來沒想過這也能叫一件重要的事。可當林非若小心翼翼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的時候, 無論是她還是林非若都對此感到緊張, 或許還有些心累。

簡晞顏不知道林非若心裏會怎麽想, 或許她什麽都不會多想，只是偶爾覺得麻煩。但簡晞顏心裏有點悶, 聽見林非若的嘆息後就更煩，她不喜歡別人同情她是因為她弱。

深夜, 林非若被一陣窸窣聲喚醒。她原本就睡得不算安穩，大概心裏一直惦記着要關注簡晞顏的情況，所以動靜一大她很快就睜開了眼。

她翻身一看，聲音果然是從簡晞顏那邊傳來的。

不僅如此，簡晞顏竟然還支着身伸手在拿杯子。

林非若頓時睡意全無，想都沒想就起身快步走過去。

“你渴了？”林非若彎腰幫她把杯子遞到手邊。

有些懊惱，大意了，應該把杯子放近些的。還是經驗不足，以後得注意。

林非若默默提醒了自己幾句，這才看清簡晞顏臉上有汗。不僅額頭，連挺翹的鼻尖上也有一層細汗。

夏日炎熱已算結束，房間更是恒溫狀态，林非若不認為是太熱導致的。

在醫院裏見過幾次後她也有了經驗，這是疼出來的汗。

不等簡晞顏喝完水，她就徑直側身坐到床沿，不時轉頭想看看被子裏的腿怎麽樣了。

簡晞顏知她在看什麽，有些意外她發現得這麽快。這種時候逞強沒太多意義，她需要林非若幫忙。

“能幫我找止疼藥嗎？”

她目前離不開止疼藥，但醫生說不能過量。睡前吃過以後，小檸就把剩下的藥放進了床頭櫃的抽屜。

任何人都可以輕松拿到，唯有躺着的簡晞顏很困難。

她連一杯水都那麽費力，更何況那更遠的止疼藥。

“可是你已經吃過了，時間還沒過。”

林非若不着急拿藥，先用紙巾想幫簡晞顏擦汗。誰知手剛伸過去就被輕輕避開，簡晞顏微微後仰了一下。

“我現在就需要。”

她的語氣很冷靜，除了那極力克制的輕顫，聽不出她有絲毫脆弱。

林非若一聽她那強忍的痛感，心頭一軟，下意識就拉開了抽屜。

藥片倒在手心，她想了想，又倒回去兩顆。

“吃一半吧，好嗎？”

簡晞顏瞪她，看上去不太滿意這建議。

“不可以一次吃太多。你如果疼的厲害，過兩個小時我再喂你。”

林非若沒在意那眼不滿，和一個半夜疼醒急着找藥的病人計較，她還算人嗎？

她的手緩緩伸到簡晞眼面前，語氣柔和，帶着幾分莫名的軟哄：“我知道你疼，但吃太多了內髒器官也受不了。到時候你身體內外都疼，更慘了。”

簡晞顏知她說的是事實，也就默許了她之前的建議。

先把眼前的疼止住了，再說以後的。

她伸手要去拿藥片，卻被林非若搶先。她已經把藥送到嘴邊：“吃吧。”

簡晞顏就着剩下的水把止疼藥咽下，林非若已經拿來熱毛巾：“來擦擦臉。”

她學着在醫院時看小檸做的步驟，希望不會讓簡晞顏感覺到太大差別。專業護她不懂，但這些基礎的事林非若不瞎。

止疼藥還沒那麽快發揮作用，簡晞顏又因為剛才喝水吃藥的動靜導致疼痛感加劇，臉上的汗比之前還要多。

林非若托着熱毛巾等她回應，簡晞顏雖然是病人但她不是無意識的木頭人，所以在對她做任何觸碰之前林非若都會征求她的同意。

剛才情急之下要擦汗被避開後，她又再次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大意了。

簡晞顏垂眸，沒有反對。

林非若現在對她的要求很低，不苛求她說多動聽的話，只要能給出明确指令就行。

既然同意，剩下的事好辦多了。林非若開開心心又小心翼翼幫柔弱小貓，哦不，幫脆弱簡總擦汗。

那完美得無可挑剔的五官仿佛被她一遍一遍輕輕撫過，輪廓從她掌心觸碰之處在她心裏落下相同倒影，即便隔着毛巾也不影響心中震撼。

擦自己的臉都沒這種感覺，怎麽幫別人擦臉反而一會兒一個震驚的？

林非若想了想，唯一能解釋的由大概就只有別人的臉擦得少，新鮮。

痛感漸漸緩解，加上又被熱毛巾細致擦拭，簡晞顏的倦意再次襲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回去接着睡吧。”

林非若扶着她緩緩躺下，又幫她把被角好，把水續上後放回老地方。

但很快，她又把杯子往簡晞顏挪了點：“這樣就比較容易拿到了。”

可是她把止疼藥放遠了：“這個不許偷吃。”

簡晞顏把她這些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用意自然也不必猜了。

“我又不是老鼠，半夜偷吃。”

林非若笑看她：“想吃就叫我。”

簡晞顏擡眸，正好和林非若的視線對上。

那人倒是沒什麽不耐煩，但是眼底的笑是什麽意思？

止疼藥的作用越來越明顯，簡晞顏眼皮變沉，思考力也直線下降。

林非若把燈調回之前的暗度，準備回去繼續睡覺。

退開幾步，視線落在簡晞顏的腿上。

被子底下那雙長腿一直安安分分，可是她知道，這些日子把簡晞顏折磨成這樣的，就是它們。

林非若和簡晞顏之前接觸不多，但那長且直的腿讓她記憶猶新。

無論是裙裝還是褲裝，簡晞顏的腿都非常出挑。

完美，美到老天都嫉妒，所以才讓她吃現在這份苦。

林非若的視線逡巡幾回，最終沒有靠近。她現在不敢随意碰簡晞顏的腿，萬一又把人疼醒了，真是罪大惡極。

不确定簡晞顏還會不會被疼醒，林非若一直是淺睡，時不時就朝大床那邊看一眼。

簡晞顏下半夜确實又醒了一次，主要是口渴。

杯子放的距離在她輕易能碰到的範圍，所以沒有費多大力氣。腿是有些疼但沒有到必須吃藥的地步，她看了眼側身睡在單人床的人，放棄了找藥的念頭。

小檸第二天很早就過來敲門，林非若已經醒了。

門外小檸看上去也有點不放心：“昨晚簡小姐的情況怎麽樣？”

“還可以，半夜吃了一次止疼藥，現在還沒醒。”

小檸其實昨晚就該過去看看的，但簡深耀交代過，回和園後先讓林非若試着接手，不行再過去幫忙。

既然一整晚林非若都沒有求助，說明沒有突發狀況。

小檸緊張道：“半夜再吃很容易過量的。”

“我知道，所以減半了。”林非若想起昨晚滿頭汗的簡晞顏，同情道，“還有其他法子幫她緩解嗎？她那樣，我也不好受。”

“我沒什麽問題。”

房裏忽然傳來清冷的聲音，雖有些沙啞但聽得出說話的人意識非常清醒。

林非若轉頭，看見簡晞顏已經醒了，正在努力起身。

她立即快步走過去，要幫忙：“慢點。”

小檸也跟了過去，站在林非若旁邊。

簡晞顏表情冷淡，只生硬對林非若說了句謝謝，之後便看向小檸。

“扶我去洗漱吧。”

小檸從林非若手中把簡晞顏接過來，這時林非若已把輪椅推到床邊。

和在醫院時一樣，小檸準備扶簡晞顏從床上轉移到輪椅上。

林非若之前在醫院時沒想那麽多，以為病人都是這樣的，可昨晚看到簡晞顏臉上的汗以後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發現，簡晞顏這樣還是挺辛苦的。

“小檸，我來抱吧。”

簡晞顏頓了頓，小檸也有些猶豫，沒有立即松手。

“昨晚也是這樣抱上去的，現在原樣把你抱下來，是我的責任。”

簡晞顏不是不知道被抱着會更輕松，她之前沒有對比過也不知道差別這麽大。但當着小檸的面被林非若抱，和昨晚不一樣。

她抿了抿唇，剛要說不用，已經變得極淡的沐浴露香氣已經靠了過來。

“我會比昨晚做得更好的。”林非若在她耳邊輕聲保證。

簡晞顏的耳朵忽然一熱，像被火柴尖無意中燙了一下。

堵在喉嚨的拒絕，不知怎麽回事，遲遲說不出來。

林非若見她不反對，笑着彎腰把肩膀先遞了過去。

“如果哪裏要改進，你就告訴我。”

她和昨晚一樣，小心翼翼但又明顯熟練了點。簡晞顏下意識把手搭在她肩上，被她輕輕抱起。

小檸去扶輪椅，配合林非若的動作。

因為輪椅是坐着的，其實比放在床上要輕松，這次不用跟着一起下腰。

林非若安穩把人送到輪椅上，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以後就這麽辦。”

日常護都是小檸負責，吃喝這些還有束姨和小璇。林非若的參與度很有限，但光看着不幹活就白拿幾百萬，她總覺得不太安心。

每天抱幾次，不算太累，這樣算是給自己找了點事做。收錢也就不那麽于心有愧了，林非若笑得更踏實更坦然了。

簡晞顏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卻被那笑晃了眼。

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簡晞顏覺得林非若其實是沒事找事，自己給自己添麻煩。

明明有人代勞她偏要自己來做，聽她剛才的意思還像是以後都要承包這活，她不太解。

可對比了被林非若抱着的感覺，她又無法否認，确實這樣更舒服。至少她能每天少疼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