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043章 第43章

布盛隆起身以後, 簡晞顏主動打了招呼：“布總，好久不見。”

布盛隆臉上挂着淡笑，林非若覺得他的笑有點勉強, 但和預想中那種看好戲的奚落不一樣。

她沒吭聲, 默默推着簡晞顏往前, 最後緩緩停下。

簡晞顏的輪椅是推不進茶幾和沙發之間的, 所以停在了另一頭, 布盛隆卻已經主動繞過茶幾走了過來。

“看簡總的氣色，恢複得還不錯，可喜可賀。”

布盛隆的這句祝賀也說得挺勉強, 林非若仍覺得生硬, 但也不是那種陰陽怪氣的嘲諷。

她低頭看了眼簡晞顏，只見簡晞顏微微仰頭，臉上是一貫的從容和優雅。

對于布盛隆的來訪和祝賀，她表現得落落大方。

“布總有心了, 謝謝你今天專程來看我。”

布盛隆不着痕跡把她打量了一遍，身上穿的套裝比以前的寬松了些，但風格依舊, 還是那麽幹練。大概是坐着的緣故, 沒了那雙高跟鞋，加上腿上的薄毯, 又把簡晞顏的強勢氣場削去了不少。

但對于一個車禍後能迅速恢複成這樣的人來, 他心底除了震撼, 佩服巨多。

那個推着簡晞顏進來的人，布盛隆也順帶看了一下。

年輕, 一看就很有活力，但和簡晞顏不像一類人。

他主動朝林非若笑笑：“林小姐, 你好。”

林非若客氣回了句：“布總好。”

簡晞顏仰頭幅度增加，明顯是準備跟林非若說話。

林非若前一秒還在跟布總客氣寒暄，餘光瞥見簡晞顏的動作後立即彎了腰，主動靠近點。

“我和布總聊一會兒，你去休息一下。”

簡晞顏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另外兩個人都能聽到的程度。

林非若點頭：“有需要就按鈴。”

和園改造的時候為了方便簡晞顏随時搖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都裝了開關。不過回來這些天，她一次都沒用過。

林非若仔細檢查了一遍輪椅周圍後離開書房，布盛隆仍站在那裏，把剛才的互動看得清清楚楚。

“簡總好福氣啊，有個細心人在身邊。”

簡晞顏沒接這話題，示意他坐：“布總請坐，讓你站這麽久，倒顯得我怠慢了。”

布盛隆坐了回去，視線在簡晞顏交疊放在身前的手上一掃而過。

“我記得在塔拉島的時候還和你開過玩笑，說你的婚戒不夠精致* ，”他笑了笑，“現在看，确實是膚淺了。”

簡晞顏的指尖在無名指上輕撫了一下，原本戴婚戒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

“重要的是心意，不是戒指。”布盛隆幫她補上了這句話。

簡晞顏沒心思搭他的揶揄，布盛隆今天特地跑來，不可能是為了和她讨論婚姻的意義。

現在雖然是在和園，但她畢竟是頭一次坐着輪椅見布盛隆。尤其當林非若離開以後，她心裏有點莫名的空，像是拐杖被臨時拿走了一般。

現在布盛隆突然說起這個，簡晞顏卻又不想讓他深談。她覺得把林非若牽扯到商業江湖裏不是好事，那人清清爽爽，簡簡單單完成三個月任務就好。

簡晞顏等布盛隆悠悠品完一口茶，才道：“布總來得有些突然，說實話我也有點意外。但既然來了，就不用太客套了。”

布盛隆眼神一變，确實正經嚴肅了起來。

嘴角的弧度也從微揚變成下繃，一看就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瞬間換臉的把戲。

“簡總，其實你出事當晚我就想過去看你的。”

簡晞顏聽簡深耀說過：“二叔跟我提過，謝謝布總關心。”

布盛隆的語氣有點微妙：“老實說，我當時很好奇，你會怎麽應對這場意外。”

簡晞顏的思緒被帶回那個混亂又驚恐的夜晚，下意識抿了抿唇。其實她不太想回憶過多細節，但很多事，她無法對人傾訴，只能自我消化。

簡晞顏思忖的時候，布盛隆又拿起茶慢慢喝，但眼神一直在看她。

他關注着簡晞顏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簡晞顏依舊平靜得不像是遭遇過車禍的人，哪怕她的腿就是最佳證據，也不妨礙她雲淡風輕：“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只能積極面對，盡快解決後續問題。”

布盛隆頓了幾秒，眼中換成了贊許之色。

簡晞顏本以為他是來看笑話的，但見面到現在，他好像試探的成分更多些。

“簡總比我想象中還要智，堅強，”他吸了口氣，沉默半晌，又道，“之前确實是我膚淺了。”

他沒有強調什麽，但簡晞顏聽得出，這次的膚淺和之前說婚戒的膚淺不是一個意思。

她猶疑望過去，正好對上布盛隆欣賞的眼神。

這是在塔拉島上沒見過的眼神，甚至是之前幾次接洽也沒見過的程度。

簡晞顏壓下心中疑惑，等着布盛隆繼續出招。

“聽說司機失業了，所以仇富？”

這個說辭審到現在都沒改口，簡晞顏也沒證據說不是。

她彎唇：“目前是這樣。”

“簡總不想自己探索點其他由？”

簡晞顏聽出他的暗示，一時間吃不準他是指妄加罪名還是調查真相。

“簡總別誤會，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

他忽然指尖輕點桌面，吸引了簡晞顏的目光。

這時她才看到布盛隆手上不知何時沾了茶水，在紅木茶幾上一筆一劃，格外顯眼。

西，煤，髒。

布盛隆寫下了這三個字，間隔挺寬，哪怕簡晞顏倒着看也能看清楚。

他擡眸，确認簡晞顏看到了之後随手一抹，那三個字瞬間就成了一片茶漬。

簡晞顏哪裏還不明白他的用意，無緣無故寫三個毫無關聯的字，布盛隆沒必要這麽無聊。

“簡總要是好奇心重的話，可以關注一下安西的煤，不過容易髒手。”

布盛隆說這話時，嘴角帶笑，眼中卻是正經提醒。

簡晞顏還沒琢磨透這安西的煤是什麽意思，也明白布盛隆是在給她提示線索。

“布總，你這是？”

布盛隆再次起身，這次是準備告辭了。

“我就是關心簡總的身體，路過上來看看，順便喝了杯茶。”

簡晞顏了然，不再追問。

布盛隆微微彎腰，這樣簡晞顏仰頭幅度也不用特別明顯，省力不少。

“希望等簡總康複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合作。”

簡晞顏沒想到他會主動說這個，從塔拉島回來以後她已經暫時不考慮這個可能性了。

簡晞顏擡手，按了茶幾底下的開關，很快林非若就進來了。

她走到簡晞顏身後，低頭看她，那眼神大概是想确認，怎麽了？

簡晞顏微笑：“幫我送送布總。”

林非若的手搭在輪椅上，擡頭看布盛隆，對方依舊是淡笑着，比之前自然了點。

她又看了看簡晞顏，想确認有沒有被布盛隆言語刺激到，因為從布盛隆臉上沒看到預想的氣急敗壞。

林非若的經驗遠沒有這些商場老油子老道，加上她關心真切，時間久些就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簡晞顏不便當面解釋，只好輕拍她手背：“沒事。”

林非若和她對視，從她的平靜如常的眼神中得到确認，這才松口氣。

布盛隆假裝沒看到，但人家小兩口恩恩愛愛确實讓他杵在旁邊顯得尴尬。

“咳咳，我不打擾簡總休息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探訪。”

林非若直起身：“我送你，布總。”

“有勞林小姐了。”

林非若沒把簡晞顏丢下不管，她把簡晞顏推出書房，一直緩緩到客廳邊緣。

那裏有個玄關，雖然做了改造，但界限上來說已經算半出門了。

林非若示意小檸過來接手，這才正式松手：“布總，請。”

布盛隆對于林非若堅持送他到外面也有些意外，這說明簡晞顏的禮遇檔次高，也說明她收下了自己剛才的提示。

簡晞顏交疊在身前的指尖輕擡幾下，她原本還打算提醒林非若的，沒想到這人主動就做了。

看着出門遠去的兩個背影，簡晞顏覺得林非若确實變了。

她變得比以前積極，比以前細心，也比以前……更懂事。

束姨笑着過來問她想不想吃點什麽，見她在看門外，也順着看過去。

布盛隆已經坐上了車，林非若沒急着轉身回來，而是站在那裏等他開車。

商務禮儀有模有樣，和以前只懂跟着簡晞顏時不太一樣。

束姨欣慰：“非若小姐确實不一樣了。”

簡晞顏轉頭，看起來對這句話有點興趣。

“剛才她在客廳等你們談話，還問我你平時喜歡怎麽送客。”

簡晞顏挑眉，語氣卻平淡：“我？”

平時簡晞顏接待客人，如果不需要演戲，林非若是不會出現的。簡晞顏也不需要她出現，商業的事林非若幫不了忙。

束姨笑得更加燦爛，湊過去低聲說：“她說，萬一你生氣又不好明說，她能接收到暗示。”

簡晞顏一怔，第一反應就是林非若的想法還挺特別。

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林非若的用意，想起見布盛隆之前她倆的對話。

林非若當時不在書房，肯定沒想到布盛隆會一反常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簡晞顏自己也想不到。

束姨又道：“剛才非若小姐挺緊張的。”

簡晞顏再次轉頭，稍稍挑了挑眉。

“她沒說，但我看得出來，她怕你被布總欺負。”

簡晞顏之前猜到這個答案了，但經由別人親口說出來，感覺仍是有點微妙。

過去林非若也演戲，但從沒見過背後願意主動多花這些心思。

她低頭看了看腿上的毯子，微妙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力感。

病人，林非若不時提醒她，她還有另一重身份。

也許就是因為多了這一重身份，影響了合作兩年的對象也變了态度，更加同情她，所以願意多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