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再有陽光
第8章 不再有陽光
一日，夜緋煙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晃動着高腳杯中的血液。一位不速之客敲開了黑薔薇古堡的門，艾麗紗管家不情願地把人放了進來。
夜緋煙擡眼看着一臉疏離的塔基爾，她調笑道：“怎麽說我也差點和你妹妹訂婚，現在你只身一人來到我的古堡，瓜田李下的，是不是不太好？”
塔基爾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他将右手搭在左肩上，十分紳士地鞠了一躬。“夜緋煙小姐，我代表長老院請您過去一趟。”
若是別人，夜緋煙恐怕要罵他一聲“長老院的走狗”。可偏偏這張臉，任憑誰都不會覺得他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我若是不去呢？”
“如果您不希望更難纏的人造訪黑薔薇古堡的話。”塔基爾面不改色。
夜緋煙托着下巴，嘴角上揚，眼裏确實一片冰冷，“還有比你更難纏的人嗎？總不至于是蘇珊要過來吧。”
“夜緋煙小姐的城堡裏似乎有別的生物的氣息。”塔基爾說得很平緩，可挑釁與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沒等夜緋煙反駁，他便自顧自地說：“應該是在下的錯覺，畢竟東部大陸的其它種族都淪為狼族的奴隸了，夜緋煙小姐應該不會抓一頭狼養在古堡中。”
夜緋煙眸子一緊，看來長老院已經查清楚了東部大陸的狀況。全都淪為狼族的奴隸……看來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塔基爾言盡于此，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轉身離去。
夜緋煙自然知道所謂更難纏的家夥是誰，若是從前，她倒是希望那個家夥能來黑薔薇古堡坐坐。可如今城堡裏住着一只小兔子，她可不希望再有什麽吸血鬼來城堡做客。
到了長老院，大廳裏已經有七八個老家夥在等着她。塔基爾現在一側，一如既往地“溫和”。
蘇珊站在她父親蘇克沙身後，雖然沒說話，可眼裏的得意不加掩飾。
夜緋煙挑釁地笑了，“今天長老院可真熱鬧。”
“夜緋煙，是你把烏雲撥開，把陽光放進來的？”蘇克沙的聲音十分威嚴，他越是這樣，蘇珊就越得意。
“怎麽？曬太陽都不行？”夜緋煙不以為意，眼裏的挑釁更加明顯。
“我們的森林已經幾百年沒有陽光照射了，你突然撥開烏雲，是想幹什麽！”說話的是二長老米加第。
米加第算是夜緋煙的叔父，據說是夜緋煙親生父親米爾德的弟弟。可夜緋煙出生就沒見過她的父親，更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矮小猥瑣的家夥是自己的親戚。
“什麽也不想幹，就想曬太陽。”夜緋煙表現地漫不經心，引來了一群老頑固的不滿。
“夜緋煙，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叔父！”米加第有些氣急敗壞。
夜緋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
米加第本想拿長輩的威嚴震懾她一下，卻不想夜緋煙根本不買賬。大廳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夜緋煙本想說沒什麽事我就走了，可人群中一位年長的女士開了口。
“緋煙，規矩還是要守的。”
夜緋煙沖說話的笑了笑，算是盡了禮數。她自然做不到像塔基爾那樣每時每刻都保持風度。
說話的女人一身黑色長裙，不朽的容顏讓人看不出她已經三千歲了。據說她是大陸裏最強大的存在，也是夜緋煙認知裏最難纏的家夥。
按輩分，夜緋煙該叫她聲表姑奶奶。只是這位表姑奶奶整日裏板着一張臉，倒也不會真的參與長老院的事情。只是一旦她一摻和，就不會有什麽好的結局。“辛蘿拉長老，西部森林的律法似乎沒有明令禁止吸血鬼曬太陽吧。”
辛蘿拉沉聲道：“是沒有律法規定。不過據我所知，陽光會灼傷黑薔薇。”
夜緋煙想了想，起初黑薔薇确實被灼傷了，不過這幾日它們看上去也适應了。況且就算被灼傷，俞彎彎的魔法也能将它們治愈，不是什麽大事。
“辛蘿拉長老多慮了，曬曬太陽，它們會生長得更好。”
“緋煙，你要知道，你想養些什麽東西長老院管不着，可你總歸不能壞了規矩。”也許是有了這挺遠的親戚關系，夜緋煙竟從辛蘿拉的話語中聽出了袒護包庇的意味。
辛蘿拉的話一語雙關，不是不讓她用陽光照料黑薔薇，而是不讓她給兔子曬太陽。
夜緋煙也有些擔心，塔基爾似乎察覺到了俞彎彎的氣息，而塔卡拉又是睚眦必報的性子。至于辛蘿拉的這點包庇，夜緋煙實在有些看不透。
在吸血鬼的世界裏，父子相殘不算少數，而這辛蘿拉又是孑然一身，夜緋煙比她小太多，猜不透她兒子是不是被她給吃了。
“如此，以後黑薔薇古堡不會再有陽光了。”夜緋煙沖辛蘿拉低下了頭，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要是這群老家夥還想讓她道個歉受個罰，只怕她要讓他們試試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了。
其他長老聽了倒是想就此作罷，可蘇珊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夜緋煙生吞活剝了。
夜緋煙無所謂地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見夜緋煙想轉身離開，蘇珊忍不住大喊：“父親，不能讓她就這麽走了！她莫名其妙把陽光放進來，誰知道是不是在練什麽禁術。整個森林沒人知道她的魔法屬性到底是什麽，可見她藏得有多深。”
有幾位長老點了點頭，夜緋煙确實讓人摸不透。
聽了蘇珊的話，夜緋煙停下了腳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蘇珊這番話可大可小，要是引來一群人去她家搜一通，只怕小兔子藏不住。
“我以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木屬性的。”夜緋煙想把他們的注意力往別處引，在此之前，确實許多人猜她是木屬性。
“不可能！木屬性怎麽可能擋下我的火焰攻擊！”蘇珊在自己父親的身後，便覺得有恃無恐。
“哦？蘇珊小姐什麽時候同我動過手嗎？”當時可只有塔基爾在場，夜緋煙覺得蘇珊未必有膽子把這麽丢人的事情告訴長老院的其他人，便開始裝傻。
“夜緋煙，你別太過分！”本是蘇珊出言挑釁，卻無人責備，一時間更讓她肆無忌憚，左手不知何時又凝結出火球，蓄勢待發。
沒等蘇珊發動攻擊，夜緋煙一擡手，荊棘藤纏繞着結成一張網，越過蘇克沙，将蘇珊逼退。
蘇珊來不及擦額角的汗水，忙擲出火球妄圖将荊棘藤燒斷，卻沒想到火焰被擋了回來，險些傷到她自己。
見蘇克沙護女心切想要出手，夜緋煙一下子收起了荊棘網，蘇克沙的魔法差點打在蘇珊的身上。
大長老到底還是比蘇珊這種小丫頭片子厲害，他及時收回魔法，饒是如此，強大的氣息還是将蘇珊逼退。辛蘿拉在關鍵時候出手替蘇珊擋了一下，這才沒讓她傷到。
蘇珊坐在地上，顫抖着說：“父親，她……”
蘇珊想說殺了她，可又好像沒什麽正當的理由。
“現在證明了我是木屬性，不知我是否可以離開？”蘇克沙向來好面子，本來也是蘇珊理虧，夜緋煙吃準了他不會讓自己留太久。
蘇克沙艱難地點了點頭，蘇珊還想說什麽，才發出一個音節，就被蘇克沙喝住：“你還嫌不夠丢人嗎！”
确實挺丢人，一個火屬性的差點被一個木屬性的玩死。
夜緋煙笑着離開長老院，她當然不是什麽木屬性的，不過前些日子俞彎彎令荊棘藤發芽，如今随便加點魔力就能操控，這種簡單的魔法對夜緋煙來說自然輕而易舉。
像種蘿蔔什麽的，夜緋煙一出手可能讓蘿蔔當場爆炸，可荊棘藤不同，越是霸道的魔力，越是能讓它生長迅速。
回到黑薔薇古堡，才想起來，這個時候應該是小兔子曬太陽的時候了。
推開卧室的門，見俞彎彎趴在窗戶上，又是那一副失落的樣子。
“彎彎，對不起。”夜緋煙又一次從背後抱住了她。
這次俞彎彎倒是适應了這冰冷的懷抱，只是覺得有些不明所以，“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以後都不能讓你曬太陽了。”夜緋煙也曾想過，如果是她的表姐夜淩岚，倒是有足夠的借口曬太陽。
可是她不行。所有人都知道，夜緋煙的父母最讨厭陽光。這與魔法屬性是沒什麽關系，可夜緋煙也不能做得太反常。
夜緋煙對自己的父母沒什麽印象，只是聽艾麗紗說，她的父親是很強大的吸血鬼，而她的母親更強大。
無數人敬畏，無數人忌憚，她父親在戰亂中隕落，她的母親在生下她後選擇了沉睡。
俞彎彎倒是沒覺得夜緋煙有什麽好道歉的，陽光很溫暖，但活着更重要。“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夜緋煙能感覺到，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小兔子其實一直很壓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有對陌生環境的恐懼，有對親人的思念。她能給俞彎彎的也只有那一抹陽光，現在也不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