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斷舍離

第45章 斷舍離

坎特斯忽然訂婚,這一招先斬後奏真真是惹惱了他的兩位父親,布雷蒙德大公更是直言要打斷坎特斯的腿。雖然生氣,但是為了保住自己雄崽子的腿,亞歷山大久違地踏入了首都的地界,只是他沒想到坎特斯和蘭瑟的訂婚宴并未如期舉行,因為蘭瑟失蹤了。

坎特斯得知蘭瑟失蹤後簡直是瘋了,那模樣把布雷蒙德大公和亞歷山大都吓到了,布雷蒙德大公明白現在不是問罪坎特斯私自舉辦訂婚宴的時候,當即出動武力尋找蘭瑟。

他們誰都沒想到事情會像現在這樣展開。

被找到的蘭瑟滿身是血,被直升機送進了醫院,用上了最好的救治設備,萬幸,他身上的刀傷沒有傷及要害。

坎特斯當時一身的血,守在搶救室外仿佛丢了魂,布雷蒙德大公得知前因後果後大發雷霆,當即就發了話,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簡單作罷。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布萊恩的家族備受打擊苦不堪言,可想而知,身為肇事者的布萊恩只會更慘。

事情發生了就注定會有蛛絲馬跡,布萊恩因為嫉妒蘭瑟所作的事情也都找到了證據,包括羞辱、霸淩、流言等等。布雷蒙德大公查到了布萊恩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他在坎特斯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時刻彙報着坎特斯的生活和情況;他有一個房間專門收藏坎特斯貼身的物件,因為坎特斯記性不好很多東西常常随手放,這些年倒是方便了布萊恩癡漢的行為。

鐵證如山,布萊恩逃不了,畢竟是貴族雄蟲,布萊恩豁免死|刑,但他也被判定終生監禁海外,不得回國。

正如坎特斯所說,他不願再見到布萊恩。

一切風平浪靜,但似乎有些太過順利了。

有些東西是不能細想的。

布萊恩的事情對坎特斯打擊很大,知道對方扭曲的愛戀後,他不由得想起上輩子的七年。七年的時間裏布萊恩都做了什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對蘭瑟做了什麽?他是如何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蘭瑟和他争吵中布萊恩所付的責任有多大?

他不敢去想這些東西。

他最近睡不好,他總是想起蘭瑟毒殺他的場景,他依稀記得蘭瑟當時說了什麽,可他不記得具體的內容,好像是在責問他為什麽要害他的雌父,控訴他不恥地通過控制布朗尼的病情來控制他?

除了這些,他還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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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他只管往醫院打錢,并未在意其中的細節,蘭瑟雌父的病情實際上并沒有嚴重到上輩子植物蟲的情況,這其中是那裏出了問題?有誰在中間動了手腳?動手腳的是誰?

所有懷疑都指向一個蟲,那就是布萊恩,如果蘭瑟和他之間關系破裂,最高興的就是布萊恩。

坎特斯皺緊眉,他不願承認自己信任的朋友就是害自己最深的壞蛋。現在的情況和上輩子截然不同,他甚至不能找到布萊恩問上一句真相到底如何。

蘭瑟在其中又扮演着怎麽樣的角色?

信任這東西之所以寶貴,就是因為一旦有了裂縫,無論如何修補都無法恢複原樣,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這裂縫只會越來越大,知道某天倏忽間徹底破碎。

坎特斯不是傻子,很多東西都太過巧合,紙包不住火是因為只要做了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删去的記錄可以恢複。

如果如今的一切都是蘭瑟一手策劃,因為他發現了布萊恩對他的迫害,為了報複布萊恩他不惜自殘自毀,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

正如同他們的曾經,無論經歷了什麽,被欺負成什麽樣,蘭瑟從來都不會告訴他。

坎特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麽蘭瑟不告訴他?

誠然,這輩子雄父欺騙了他們,可蘭瑟為什麽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他遭遇的一切?在新的協議期間他們明明每天見面。這輩子也好,上輩子也好,蘭瑟一次都沒有向他開口求助過,從沒有向他訴說過他的內心,為什麽?

坎特斯想了很久,他得出了一個他不願承認的答案。

蘭瑟不相信他。

上輩子他們會走到那個地步也是因為信任危機,蘭瑟不相信他,如果他相信他就不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毒殺了他。

上輩子蘭瑟喜歡他嗎?應該不喜歡,畢竟上輩子的他強取豪奪。

可這輩子呢?這輩子他不是改邪歸正了嗎?為什麽蘭瑟還是這樣對他?為什麽蘭瑟依舊不信任他,甚至用這種極端的方法?

汽車在道路上飛馳着,窗外的景色瞬息即逝,仿佛從未存在過,一切都好似幻夢,坎特斯閉上了眼睛,他忽然就覺得很累。

很累很累,喘不上氣。

他掉進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夢,夢裏有一個肉嘟嘟的小團子朝他伸出了手,他還不會說話,咯咯笑着朝他爬來,金色的胎發稀松,只一眼坎特斯就喜歡上了他。

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小小嬰孩的嫩呼呼的臉貼在他的頸窩,小孩兒似乎很高興,興沖沖地揮舞着小手,朝着他吐着泡泡。

“帕…帕……”

這些天,坎特斯第一次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

“雄子——”

“雄子,快醒醒,我們到了。”

耳畔的催促聲打攪了這份寧靜,坎特斯感受到拽着自己的小手不舍的力道,吐着泡泡的小孩兒的笑臉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哭臉,像是猜到了自己會被抛棄的小動物,口中無意義的喊聲越發激動。

“帕…!帕帕……!”

喊出最後一聲挽留,小團子如同煙霧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坎特斯猛地睜開了眼,他看見了略顯慌張的戴維,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那裏沒有會縮在他懷中抓着他的小指的小團子,坎特斯握住了那截小拇指,心髒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針紮一般,仿佛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在他未知曉時不見了。

“雄子,大公還在等您。”

坎特斯按了按心口,将莫名的情緒壓下,他邁出了車門。

“自己看看吧,看看他都做了什麽事情。”布雷蒙德大公臉色鐵青,他甩出一疊報告,混雜着照片,胸口起伏不定,他身側坐着亞歷山大,同樣臉色難看。

坎特斯結果報告,只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他沒有看。

布雷蒙德大公見他這個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到現在還要執迷不悟,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枕邊蟲暗地裏都做了什麽?!布萊恩不是好東西,他也不是什麽……”

“我知道。”

布雷蒙德大公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時間所有的優雅和威嚴都丢掉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坎特斯,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你知道?”

坎特斯點頭,低低嗯了一聲。

他知道蘭瑟的小動作,懷疑就是如此可怕的東西,一旦種下就會立刻生根發芽,他沒忍住,他調查了蘭瑟,蘭瑟低估了貴族的力量,他查到了很多東西。

布雷蒙德大公氣笑了:“你知道,那你還留着他做什麽?”

坎特斯的視線虛虛落在茶幾上,茶幾上有一個銀色的騎士擺件,右手拿劍左手勒繩,銀色騎士走錯了方向,坎特斯伸手将擺件緩緩撥正,他低聲道:“雄父雌父,我會處好一切,請相信我。”

布雷蒙德大公皺眉,本想再說,身側的亞歷山大伸手拉住了他:“瑞克,我相信坎特斯會處好的。”

聽見亞歷山大對坎特斯的稱呼,布雷蒙德大公微頓,肩膀上的力道沉重,含着深意,他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亞歷山大眼中閃過一絲柔意,他開口打破了書房沉重的氛圍:“雄崽子,吃了飯再走吧。”

胡亂用完飯,坎特斯回到了香園。

香園有蟲固定來打掃,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一切都保持原樣幹幹淨淨。

蘭瑟知道坎特斯有潔癖,就算這些東西都有蟲定期打掃,坎特斯仍舊挑剔,他一回到香園就開始大掃除,開窗通風,煮一壺芬芳的花果茶,折兩支漂亮的花放在花瓶裏,他還給坎特斯準備了放松的按|摩儀。

坎特斯坐在沙發上,手中捧着一杯熱茶,窗明幾淨,蘭瑟站在窗臺前櫃子,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美好,可誰知道這美好是不是易碎的假象?

蘭瑟的腰腹留下了傷疤,每次看見這個傷疤坎特斯都會感到一陣後怕,蘭瑟最初待在醫院的時候他總是做噩夢,他夢見蘭瑟滿身是血得到在他的懷裏,他一直在流血,一直流一直流,無論他做什麽血都止不住,蘭瑟一點點失去溫度,他說他很冷,後來……他被冷死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猛地驚醒過來,必須在蘭瑟床邊反複确認他的體溫才能冷靜下來,溫熱的皮膚,暖暖的呼吸,還有一起一伏的胸膛。

“怎麽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坎特斯望着蘭瑟,他看着蘭瑟唇邊溫柔缱绻的笑意嘴唇張了張,無聲閉緊。

蘭瑟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他這裏坎特斯的要求一向為先,他握住了坎特斯攬在他腰間的手,輕柔的撫摸那緊繃的肌肉,低聲道:“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坎特斯埋在蘭瑟的肩窩,低低嗯了一聲。

蘭瑟笑了笑,他像是背了個大型考拉,一步一挪地來到了沙發上,他讓坎特斯靠着他躺下,他的手指揉上了坎特斯的太陽穴,輕輕地按|摩着,目光落在坎特斯眼底兩團青黑上,細長的眉心下意識蹙緊了:“昨晚又沒睡好嗎?”

自從上次布萊恩的事件後,坎特斯就常常睡不好覺,蘭瑟最初發現這件事是醫院,因為他常常感覺坎特斯會在半夜摸他,起初他以為坎特斯是想做了,他想他的傷并不很嚴重,坎特斯要是想做也不打緊。可後來他發現,坎特斯只是摸他,不是那種渴望更深接觸的撫摸,而是對生命跡象的探查,他在查看他是否還活着。

坎特斯害怕他死掉,這個認知讓蘭瑟自責了很久,可與此同時他心底又感受到一種扭曲的滿足,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你看坎特斯多在乎你,他怕你受傷怕得要死。

坎特斯這段時間眼下的青黑又加重了。

“蘭瑟,你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聞言,蘭瑟微不可察一頓,他狀若無意地低下頭,朝着坎特斯露出無辜的笑臉:“沒有呀,為什麽忽然這樣問?”

坎特斯沒說話,暗金色的眼眸望着蘭瑟,就仿佛要看穿蘭瑟的心,迎着坎特斯的視線,蘭瑟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僵硬,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說什麽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是,坎特斯忽然閉上了眼睛,他側身将臉埋進了蘭瑟的腹部。

蘭瑟僵硬的身形緩緩放松,他感受到埋在他腹部的腦袋蹭了蹭,不知道為什麽,坎特斯這段時間總喜歡蹭他的肚子,有時候他甚至會貼在上面,就仿佛透過他的肚皮在和誰無聲對話。

蘭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了兩下,他竭力忍住想要啃噬指甲的沖動,這已經是這些天坎特斯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了,為什麽要問他有沒有事情瞞着他?坎特斯發現什麽了嗎?不,他做得明明很隐蔽,如果坎特斯發現了真相,怎麽可能還會和他和諧相處?

是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懷裏響起了清淺的呼嚕聲,蘭瑟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呼一吸中逐漸平緩,他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劃過坎特斯的眼睫,眼神缱绻,他輕手輕腳地拿過了一側的毛毯,蓋在了坎特斯的身上。

蘭瑟将自己和坎特斯的光腦默默靜音,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打攪坎特斯寶貴的睡眠。懷中的坎特斯已經睡熟了,蘭瑟并沒有移開坎特斯枕在他腿上的腦袋,他調整最适合對方睡眠的角度,默默掏出光腦就這樣辦公。

一派祥和,歲月靜好。

蘭瑟看着光腦上的數據,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算過了,他手頭的項目很快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他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十天之後就是他們的相識一百天的紀念日,他希望那天是一個值得留念的日子。

蘭瑟暢想着未來,他并未注意枕在他膝頭的坎特斯悄然睜開了眼,暗金色的眼眸中是掙紮後的餘燼。

此時的蘭瑟并不知道他到底錯過了什麽,當他一無所有失去一切的那一天,他才猛然驚醒坎特斯的那三次詢問到底代表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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