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
偶遇
睡醒是下午兩點,倒時差完全失敗。時雨揉着刺痛的太陽穴起床,給家裏發微信說不用派人接機。
點了發送,時雨才想起,這會兒她是不是應該在飛機上,發不出消息才對?
混亂,實在是混亂。
她默默再發一條:“航班延誤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登機。”
家裏回複說:“那把晚宴改到後天吧。”
又多出一個晚上的自由時間。
時雨坐在床邊發呆,思考下午和晚上要幹什麽。想着想着,前男友的臉第無數次擠進她的腦海。她有點煩躁,換了套衣服去健身房。
練不到半小時,闫佳楷打來電話,問她在不在家,她說:“昨晚就到了,今晚沒事。”
“喝酒來不來,就我們倆,沒別人。”
再喝就更頭疼,時雨拒絕但又沒完全拒絕邀約。
“不喝酒,去逛逛。”
闫佳楷笑着說:“忘了,時小姐不缺好酒。”
于是等闫佳楷開車來接,吃一頓午晚飯,天黑了随便走進一家商場瞎逛。
時雨一路走一路看,視線被花裏胡哨的奶茶立牌吸引。
家裏從小不讓她在外喝這些,去留學才偷偷地喝過幾次。可惜手術後不知為什麽對牛奶過敏,現在她只能看看,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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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佳楷在手機上默默下單,過一會兒就有人送到他們跟前,兩大袋子裝得很滿。
時雨:“浪費糧食啊。”
闫佳楷:“小事,你喝不完的我喝,走吧找個地兒坐坐。”
時雨頓了一下說:“嗯。”
她伸手接過袋子的另一邊,和闫佳楷一起拎,向商場外走。
北京這麽大,出去逛兩圈,遇到前任的概率有多大?
百分之一百。
時雨的心滞空半分鐘,像被海水擠壓,每泵出一滴血就生疼。
陳啓站在暖色燈光下,身側是玻璃甜品櫃,身前是半绾長發的年輕女孩。女孩眉目秀麗,氣質溫婉,像陳啓外家的蘇州姑娘。
他們在選甜點,女孩指了指胡蘿蔔蛋糕,說想要那個。陳啓給她買胡蘿蔔蛋糕,又選了一款紅茶栗子蛋糕。
時雨心口一抽。
她喜歡栗子蛋糕,十年如一日的喜歡。
我很難不自作多情,時雨想,陳啓不喜歡蛋糕。不對,管他喜不喜歡,現在我該怎麽辦?
時雨下意識逃避,拽着闫佳楷要走。很不巧,她剛握上闫佳楷的手腕,陳啓就轉過身。
以前餘筱珊吐槽時雨,說她狗血劇看多了,才會用分手來應對即将到來的死亡。
現在她想對餘筱珊說,那沒辦法,我就是從小活在偶像劇裏的女主角。比如此時此刻,她和闫佳楷站在一起好像愛侶,而對面的前男友也有了新女友。
經典舊愛重逢畫面。
商場燈光足夠明亮,陳啓挑起眼簾,睫影蓋到微紅的眼睑下,時雨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他的肩比以前寬了些,不再是瘦到骨頭能殺人的鋒利。臉倒沒什麽變化,五官深刻,眉眼冷俊,天生奪人心魄的好看。
任誰也想不到擁有這樣一張臉的男人能被同一個女人甩兩次。
現在這女人就在他面前,疑似挽着新歡。
抛開和時雨的關系,陳啓也是闫佳楷的朋友。可闫佳楷更是時雨的竹馬,所以他倆分手時,共友闫佳楷主動被判給時雨。
陳啓根本沒有和時雨競争朋友的資本,就像當初闫佳楷也沒有跟他競争時雨的實力。
現在這又算什麽?
闫佳楷把時雨的手牢牢攥在手裏,示威似的走向他,就像在說:看吧,早就告訴過你當愛人沒有天分,做友人才能長久有份。
過去的陳啓一定會很不屑地回應:你沒做過她的愛人,怎麽會知道我有多爽。
然後闫佳楷一定會暴打他,再被他一擊反殺。
當然,從前是從前。現在的陳啓看到時雨挽另一個男人,只會想四個字:死性不改。
他還來不及思考跟前任重逢要作什麽姿态,才不至于失态,時雨已經甩開闫佳楷的手,獨自轉身離開。
她不想見他。陳啓臉色一下就全陰了,像下雨前的天。
闫佳楷跟沒事人一樣,明朗地笑着說:“好久不見啊陳啓,這麽巧,跟對象約會呢?”
陳啓想,又不是所有女生都跟時雨似的喜歡無所事事逛商場,誰約會要選遍地有且只有奶茶咖啡店的地方。
“不是約會,”陳啓模棱兩可地回答,“家裏人在附近吃飯,我們吃完出來消食。”
“噢,見家長了都?”
“照你這麽說,見過我家長的人還不少,你不也是其中一個?”
“別別,我對男的沒興趣。”
“難不成我對你有。”
陳啓無語。
“不跟你說了,”闫佳楷搞些沒用的虛張聲勢,“你不是跟對象約會,可我是,再見。”
陳啓忍不住出聲:“等等,借一步說話。”
他邁開腿想追上闫佳楷,這時身旁的女孩輕輕拽了他一把,好奇問:“哥哥,他們是誰啊?”
闫佳楷走得飛快,眨眼就拐進電梯,不見人影了。
陳啓被拉來相親本來就煩,這下更是點了火似的,馬上要炸。但他的教養不允許他發脾氣,只能壓着情緒答:“高中同學。”
黎夢盡可能平靜說:“那位姐姐也是你的高中同學吧,他們還挺配。”
陳啓沒好氣,眼底要冒火:“不是一對。”
黎夢看他臉色不好,語氣也差勁,沒敢再問了。
—
時雨走出去很遠,心情還是不能平複,滿腦子都是陳啓在燈光下選蛋糕的樣子。
他們一起逛過很多次蛋糕店,不論國內的還是國外的,也不論穿着高中校服還是灰色套頭衛衣。
每次進門,陳啓都目标明确地走向栗子蛋糕,除此以外再也沒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原來他也會陪別的女生買蛋糕啊。時雨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太幼稚,猛地搖了搖頭。
分手這麽久,前男友跟誰在一起,做什麽都和她無關。想明白這一點後,她好像更難受了。
闫佳楷提着兩袋飲品走近,拖長語調說:“時小姐,您未免走得太快,老同學見面也不去打聲招呼。”
時雨說:“老同學?那是老情人。”
闫佳楷被她一句話梗得想死,勉強笑說:“不想見老情人,那新鮮上架你要不要?”
司機把車開了過來,時雨殘忍拒絕:“不要。”
闫佳楷跟上車,遞一杯熱茶咖給時雨,貼心地把吸管插好了。
時雨漫不經心地喝着茶咖,問話也像随口一說:“陳啓跟我分手之後談過戀愛嗎?”
闫佳楷故作輕松說:“這我哪知道,我不是判給你了嗎?”
時雨:“要你何用。”
闫佳楷:“講道理,這三年我和阿啓真沒怎麽聯系。但圈裏傳了點消息,說他家這幾年都在給他相親。就跟你似的,年紀到了要找個人結婚,最好是能強強聯合那種。”
所以相到她這裏來了。
理論上講,她可以不選陳啓。糟糕的是,陳啓常常是理論外的那個人。
時雨咬着吸管,半天喝不下一口茶咖。車子已經駛入主幹道,朝她的海雅一號院開去。
闫佳楷說:“剛才跟陳啓站一塊兒的好像是黎家姑娘,陳啓小時候不是常去蘇州度假麽,青梅竹馬啊他倆。”
時雨沒聽見這句話。作息颠倒之下,她腦袋挨着舒服的座枕,沒多久就屏蔽外界的聲音,沉沉睡去。
闫佳楷無奈看着她睡顏,壓下心中悸動。
車停穩了,時雨睜眼下車,手裏還提着兩杯沒喝完的果茶。闫佳楷叮囑她,今晚要是喝不完就扔了。
她說好的,揮揮手跟闫佳楷說再見。結果闫佳楷沒走,下了車送她上樓,親眼看她到家才放心。
室內寂靜,偌大一層樓只有時雨一個人住。她把自己扔進沙發,頹廢地待了一會兒才去洗浴。
睡前,她照例打開電腦回郵件。看着看着,鼠标就不争氣地移向聯系人框,點進接收者為“chenqilsy”的發件箱。
陳啓愛時雨。不算隐晦的命名方式,陳啓恢複單身沒有改。
但拉黑她是真的。時雨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母,以為郵件不可能發出去。下一秒,發送成功的彈框卻跳了出來。
時雨:“……郵箱新功能?”
愣了五分鐘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完了”。
趕緊查看發出去的亂碼是什麽,幸好,那串字母沒有連成有特殊含義的詞。
過了兩小時,收件箱顯示小紅點。時雨想也沒想就點進去,果然是陳啓的回件。
“?”
孤寒無比的一個問號,仿佛在質問時雨:您有事兒?還得是陰陽怪氣純京腔。
時雨停在這個頁面不久,确認發件人是陳啓,若無其事地點擊關閉。
發出那個問號後,陳啓瘋狂想撤回。但很遺憾,頁面沒有這個功能,他只能看着愚蠢的“?”默默發呆。
當晚的局在沁園,年輕男女開桌搓牌,陳啓躲角落裏玩手機。許哲文一手拿煙盒,一手拿酒瓶過來,給他遞了一根煙。
陳啓說:“謝謝,不抽煙。”
許哲文當即大驚小怪地喊:“跟哥們兒裝上了?昨兒還當我面抽着呢,你當我瞎啊?”
陳啓沉默一會兒說:“從今天開始戒。”
許哲文無言以對,看他在手機備忘錄裏反反複複輸入幾個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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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音輸入和英文輸入試了一遍,選字又選半天,最後全删掉。
許哲文問:“這是在幹嘛?”
陳啓說:“沒什麽。”
許哲文來勁了說:“猜字游戲是吧,來,讓我看看來。”
陳啓躲開,許哲文醉醺醺說:“想你……太想你?我還在!”
“……”陳啓喉結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真的嗎?”
許哲文已經不太清醒。陳啓雖然沒喝酒,聞了那一身酒氣,似乎也醉了,特別不清醒。
白天剛見過的前女友,轉頭就給他發意味不明的縮寫。別的不知道,至少陳啓能确定,時雨已經發現他解除拉黑這件事。
許哲文拎着酒瓶剛想倒酒,陳啓一把搶過來直接對瓶吹。
許哲文“哎喲”一聲,嚷嚷:“不是,你今兒什麽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