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孤勇

孤勇

這晚送走朋友,他們什麽也沒做。一是白天累了,二是時雨要跟江雪夜聊。

訂婚前夜,江雪很不安。

臨睡前,時雨告訴陳啓,她覺得這門婚事終究會冷場結束,不論有沒有周展宇參與。

“對于走進一段無感情基礎的聯姻,阿雪不堅定。其實,不過是和溫林分手那段時間,她被痛苦淹沒,做出了賭氣選擇。”

陳啓拿走時雨的手機,息屏放在床頭櫃。

“這對我哥們兒來說算是好消息?說實在的,周展宇管江雪叫大嫂,那畫面很驚悚。”

落地燈關了,黑暗攜來困意。

時雨枕在陳啓胸前,和他斷斷續續聊天,聲音漸漸含糊不清,直到徹底睡着。

隔天早晨,陳啓起來健身,想順便把周展宇帶上。結果客房門一開,人不見了,走去玄關看,周展宇的鞋也不見了。

陳啓看管犯人一樣看他,還是讓他再最後一天逃掉。

時雨換好外衣出來,見陳啓轉來轉去打電話,問:“怎麽了?”

陳啓說:“展宇不在。”

周展宇不接電話,但給陳啓回了微信,是一張在後海的照片。時雨心跳漏一拍,以為他真想不開要去跳湖。

好在他緊接着說:“來接我,這地兒真他媽冷。”

陳啓回複:“你随便找家咖啡館取暖,我讓司機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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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們出席訂婚宴,從頭到腳得打理一遍,約的造型小組剛到樓下。

時雨快速洗漱完畢,選好禮裙和披肩,坐在梳妝室準備打扮。

半小時後,陳啓把周展宇扔進來,對化妝師說:“給他遮一下脖子上那印,梳個頭。”

時雨聞言側臉看,周展宇脖子上有兩個明晃晃的新鮮吻痕,任誰看都覺得他昨晚鬼混去了。

“展宇,”時雨遲疑不定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周展宇忽而笑了:“去吹北風冷靜了一下,沒什麽事。”

時雨哽住,恰好造型師要給她燙頭發,她低頭給陳啓發微信。

時雨:展宇怎麽了?

陳啓:不知道,他腦子有病。

化妝師給周展宇上了兩層遮瑕,還是沒法把吻痕蓋住,他無所謂地拽了拽領帶說:“別遮,就這樣。”

陳啓推門進來,對着鏡子随便抓了兩把頭發,露出額頭,宴會妝造就算完成了。

造型師收起卷發棒,時雨轉動椅子,擡頭面向陳啓。陳啓正調整領帶,猝不及防看見一張熟悉而又格外美豔的臉,愣了幾秒。

像有火苗從心底燃起,火星子落到四肢,刺刺麻麻地燎燒。

時雨問:“這個蝴蝶項鏈好看嗎?”

陳啓哪有心思看蝴蝶項鏈,視線停在時雨的紅唇,許久沒移開。

“阿啓?”時雨叫他。

他眉眼帶笑:“好看。”

三層胸針在他面前排開,他取下和項鏈同系列的那枚戴上。

時雨說:“胸針和你的西服看起來不是很搭。”

陳啓不甚在意:“看起來和你很搭就行。”

時雨認真說:“陳啓,你得有自己的審美。”

陳啓頓了兩秒,從善如流地摘下胸針,換了一枚羽型銀飾。不知怎麽的,時雨還是不滿意,糾結半晌沒說。

出門前,陳啓把未婚妻拐進卧室,親親摸摸好半天。時雨被他親軟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手擱在他胸前,正好是胸針位置。

陳啓說:“寶寶,我其實挺有自己審美的。和太太一起出席重要場合,一些男士的做法是選擇和禮裙配色相近的領帶。我不愛系花花綠綠的領帶,比如你今天穿綠絲綢長裙,我不可能搭綠色領帶,這就是我堅持的審美。”

時雨低頭聽他講話,心裏隐約透進一抹亮光,随着他深入解釋,這抹光亮逐漸擴大。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想和你看起來天生一對,”他撩開時雨額前的碎發,親吻她,“如果有人誇我們很配,我會非常高興。你得允許我很愛你,這是真正的陳啓的一部分,是他的自我意志在竭力追求。”

時雨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些什麽,看到陳啓始終在思考,她那些沒必要的焦慮就全都消失了。

“抱歉,”她擡起臉親了一下陳啓的唇角,“是我過于焦慮,以後不會了。”

陳啓捧起她下颌,重重吻上她的唇。口紅有淡淡巧克力香氣,陳啓癡迷品嘗,蹭走一片豔色。

“時雨,”他指腹摩挲着時雨的下巴,“我剛才說,我很愛你。”

時雨雙手攀着他肩膀說:“我也很愛你。”

禮服裙是修身的款式,陳啓沒法作為,只好單手撥下吊帶,在柔軟峰谷間勉強解渴。

時雨難耐:“我不常說,我愛你,因為你會,讓我出不了門……”

陳啓含糊說對不起,擡起水霧蒸紅的眼睛,緩慢地為時雨整理着裝。

他還記得他的同居承諾,現在到了該兌現的時候。只要時雨喊停,他就會停。

也許他的表情真的太可憐,時雨牽住他的手,濕睫毛眨了眨,妥協道:“今晚可以。”

中午,三人一起下樓。陳家司機調侃周展宇穿得像新郎官,他系着金屬袖扣,似笑非笑說:“我就這一個親哥,他訂婚,我當然得盛裝出席。”

這話聽着隐隐有怨氣,司機沒再接話。

陳啓推周展宇上副駕,自己和時雨坐後座。一路上,周展宇低頭看手機,偶爾擡眼看後視鏡,後座倆人恨不得疊在一起。

但他心情沒那麽糟,略過一眼就算了。

訂婚宴在城郊一處廣闊莊園舉辦,冬日山雪覆蓋,像童話故事的城堡。

周展宇一下車就被家人拽走,展女士念念叨叨,說他不沾家,自己親大哥訂婚,他也不幫忙。

他不吭聲,仰着下巴,随母親往人群中走。

時雨挽着陳啓進酒會廳,不出意外,吸引多數人矚目。

上回闫佳楷生日是友人局,小打小鬧,不算正式活動。這次她和陳啓一起出席宴會,才是所謂真正的宣布婚事後首次亮相。

陳啓側身擋了一個鏡頭,将時雨護送到朋友身邊。

餘筱姍早已到達會場,時雨和她一起去找江雪。陳啓心知這種場合他跟着不合适,正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待着,陳卓卻突然出現。

“阿啓,來,國昭的莫老先生在那兒,我帶你認識一下。”

陳啓裝上面具去交際,視線卻還不動聲色地瞥向時雨。

她今天太漂亮了,站在一群精心打扮的女士中間,仍是最顯眼那一個。有人給她遞香槟,她微微偏頭,拿酒杯的手指随意曲着,在酒色映襯下更加好看。

不知餘筱珊說了什麽,時雨笑了,陳啓不覺間也挂上淺笑。

看着看着,視野裏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是身材足以遮擋時雨的闫佳楷。陳啓耐着性子等候三分鐘,他還是不挪位,導致陳啓看不見未婚妻,唇線漸漸拉平,不再有笑意。

訂婚宴邀請了政商兩界許多大人物,黎夢和她父母也到場。

陳啓忍不住要去找時雨時,黎家人正準備跟他打招呼,他看見了愣裝沒看見,無視陳卓的提醒,轉身向時雨走去。

陳卓無語了,幫他解釋說:“阿啓去找時小姐,介紹給您認識。”

黎母笑道:“阿啓與時小姐當真是天作之合,相配得很吶!”

黎父臉色不大好:“到底是時家大小姐更配得上二少,家世好,家底雄厚,怪不得二少看不上旁人。”

黎夢表情僵住一瞬。

黎父還在添油加醋:“二少在蘇州那陣,倒像個真性情的孩子。”

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黎父眼裏的陳啓跟自家女兒有感情基礎,最後選擇和家大業大的時雨聯姻,除了利益至上沒有別的理由。

可惜一個真性情的孩子回京,也成了那般汲汲營營之輩。

陳卓顧着喬家的面子,即使生氣也沒立即發作:“黎叔叔,您可能不太了解,時小姐是阿啓的初戀。”

不待黎父反應,陳啓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飄來。

“是初戀,也是深愛多年,苦求多年的理想伴侶。”

黎父轉過頭去,一對年輕情侶挽着手站在那裏,從長相氣質到衣着打扮,沒有一處不合襯。

陳啓側臉看一眼時雨,随即轉回來,神色平靜地說:“那年我回喬園暫住,是因為時雨提分手,我不想面對現實。”

對于自己一度處于感情低位的事實,陳啓沒有隐瞞。這段戀情持續時間很長,他心尖尖上有人,最初是時雨,最後還是時雨。

黎父臉上的尴尬轉瞬即逝,不屑道:“既然這樣,二少還花時間去見其他姑娘,不太合适吧?”

說罷,他不懷好意的眼神掃過時雨的臉,企圖從她臉上看見驚訝或嫉妒的表情。可時雨只是溫婉微笑,挽着陳啓的手沒有松動一下。

“不知道黎先生說的其他姑娘是誰,阿啓的朋友我都認識。”

黎夢聽不下去了,站出來打斷父親的怪腔怪調。

“爸,喬叔叔來了,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黎母配合女兒,挽着丈夫轉身離開,去跟陳媛夫婦談話。

走之前,黎夢很有禮貌地對陳啓說:“哥哥,失陪了。”

時雨手心出汗,悄悄蹭在陳啓的衣袖上,陳啓帶她走向角落。

角落裏擺着全套沙發,時雨坐下休息,看陳啓搖晃酒杯,眼中沒什麽情緒。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更不喜歡時雨被很多人圍着,但他願意忍。

時雨思來想去,還是禁不住好奇:“阿啓,你和黎夢認識多久了?”

陳啓手上動作一頓,香槟仍舊蕩起微瀾。他向前傾身,親昵地靠近時雨,笑意逐漸加深。

“你想知道?”

時雨誠實地點點頭。

陳啓克制笑容:“她那麽小,從她出生時起,我們就認識。”

時雨推算說:“長大後,你再回喬園,她才讀高中。”

“沒錯,我回喬園混吃等死,我爺看不下去,給找了個活兒幹。”

“什麽?”

“輔導高中生黎夢。”

所以後來,黎夢在北京上學,遇到學不懂的內容,還是習慣性求助陳啓,陳啓也習慣性給她解答。

時雨疑惑:“你能做老師?”

陳啓越靠越近:“怎麽不能了?”

時雨:“你一向嫌麻煩,更何況那時狀态那麽差。”

陳啓:“是啊,我可不樂意接這活兒。我爺非要我去,我拗不過。”

陪高中生黎夢高考完,他突然想通了,決心回北京創業,建立屬于自己的科技公司。

兩年過去,時雨回國。

黎夢後知後覺發現,陳啓不是天生憂郁,也不是冷心冷情。他心裏藏了一個很愛很愛的人,悲喜随之變化,生死由其決定。

那人是時雨,不是她。

時雨聽完這段過往,回憶陳啓和黎夢的相處模式,心緒亂飛。

“可是,”時雨稍顯遲疑,繞了一大圈終于提到重點,“她叫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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