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莫梵花跟着生魂的指引,找到了目标樹叢,找到一只渾身髒兮兮的野貓。

倒在樹下,被半層泥土埋了臉,埋得還比較淺,野貓半開着眼睛,肚子上一點起伏都沒有了,可它到底還活着,或者該說,還沒死透。

頑強的生命力叫人驚嘆,好像有什麽執念讓它不願意就此瞑目。

“你不是黃大仙嗎?”莫梵花沒想到會挖出一只貓。

把野貓小心翼翼地從土裏弄出來,撥開口鼻的土,這時候下起雨來。

雨水吧嗒吧嗒砸在野貓的身上,從眼角流下來,就像在哭。

莫梵花上一世見多了各種凄慘的事,可只要看到小動物,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把一息尚存的野貓從土裏抱起來,貓兒的身子還軟,輕得好像沒重量,才一掌半那麽長,瘦瘦小小的。

毛在雨水裏和泥土混着,一片髒污,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外傷,但她從野貓身上感受到和生魂一樣的氣息。

寄存于洋娃娃身上的那一團生魂,幾乎是在頃刻之間投入其中,莫梵花連阻止都來不及。

“它要是活不成,你可就真成了鬼魂了。”

不成形的生魂本來就活不了幾天,也不怪它這麽急切,要不是上別人的身,又被莫梵花守在洋娃娃身上,它這幾天都過不了。

抱着野貓,莫梵花直往外奔,她沒指望自己就能把貓救了。

她知道這一世有寵物醫院,連動物也能被好好救治,讓她無比慶幸。

冒着雨把貓送醫,寵物醫院當班的醫生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模樣很斯文,莫梵花往醫院裏面一看,倒還“幹淨”。

醫生見過各種被虐待的野貓,見了這只滿身泥巴的,依然十分淡定,用濕毛巾略擦一下,準備做檢查。

“它太虛弱了,缺水加營養不良,又是只小貓,其他問題不大,只要它自己有求生意志,就有很大希望活下來。”

求生意志?它肯定有,莫梵花一點都不擔心。

醫生有條不紊地救治,吊針,一樣樣下來,貓兒乖巧得不得了,邊上等候區旁邊的電視機屏幕正在無聲放映着熱播劇,韓慕冶在畫面上出現,是一部古裝。

莫梵花在陳薇薇的熏陶下,現在知道這叫仙俠劇。

韓慕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身白色,衣袂飄飄,頭上的發冠綴着龍鱗一樣的裝飾,那一雙桃花眼在眼尾上挑,本來應該是很妖異的,一眼看過來,偏偏又極冷。

屏幕上彈幕沒關,他這麽一出現,那些評論快把畫面給淹了。

【嗷嗷嗷嗷————】

【我舔我舔舔舔,我是慕爺的小舔狗】

【閉嘴後面排隊,前面的還沒舔完】

【有完沒完?有沒有看劇情的?】

【劇情是什麽不重要!慕爺的顏最重要!】

【啊慕爺好帥慕爺怎麽可以這麽帥,這眼神這角度這頭發絲兒……】

後面一長串字快的莫梵花來不及看就飄過去了,大概就是把韓慕冶全身上下都誇了一遍,最後說他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的。

對于韓慕冶是個一線藝人這件事,莫梵花又有了真實感。

屏幕上的韓慕冶就像在另一個世界,又妖又冷,詭谲多變,和給她吃東西的那個神色淡漠的男人,不像一個人。

她知道他是能見鬼的,一直以來他都是靠那塊玉來保護自己嗎?莫梵花回想起來,總覺得韓慕冶身上陰氣很重,似乎不只是因為他八字純陰的原因。

“終于擦幹淨了,真好看。”醫生推了一下眼鏡。

莫梵花回過神,擦幹淨的野貓是一只三花,等它睜開眼睛,竟然是很少見的異瞳。

一邊眼睛是金燦燦的琥珀色,另一邊是幽幽的藍,配着背上白色、駝色、黑色的長毛,哪怕還小,都能看出長大後一定美得冒泡。

“貓中劉亦菲啊,你這只貓可救得真稀奇,難得難得。”獸醫醫生都要贊嘆,又說了一句。

“有名字嗎,叫什麽?你要是不打算養,也一準能找到人領養。”

“黃大仙。”莫梵花低頭看着正在輸液的貓。

野貓虛弱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喉嚨裏發出幾聲重重的喘息,然後歪着腦袋,鼻子蹭上來,哪怕再虛弱,小爪子也要伸出來,搭在她的手背上。

這麽古怪的名字,貓都有反應,獸醫連連說這貓是認主了,莫梵花笑笑,“嗯,不用幫忙找領養,我自己養。”

付了醫療費,莫梵花覺得自己更窮了,先是阿婆,然後是這只貓。

沒天理的是,貓的醫療費竟然不比人便宜多少!

賺錢這件事真的迫在眉睫。

她想把黃大仙放在醫院觀察,三花貓兒一雙異瞳盯着她,猛地發出一聲嚎叫。

剛才明明發不出聲音,這一聲是硬嚎,那凄厲的聲音,獸醫滿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只覺得那一對鴛鴦眼看過來的樣子好像有無限怨念。

“你……你要不把吊瓶帶回去打?等營養針吊完之前拔了就好。”獸醫覺得自己今晚要是把貓留下,好像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有時候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是會有這種預感,莫梵花知道,是因為黃大仙已經不算是只普通的貓了。

一只快成精的黃皮子,臨死的時候魂魄逃離軀體,寄生在了能通靈的鴛鴦眼野貓身上,又因為這只貓太虛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唯一讓它還存在于世上的原因,是它的執念和怨恨。

莫梵花想知道,是什麽事讓它懷着這麽深刻的恨意。

抱着貓和一堆藥,她從寵物醫院出來,因為沒有能“留院觀察”,還退了一大半的醫療費給她。

莫梵花冒雨又把貓帶回家,到家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幸好,在醫院買了一個寵物箱,路上沒讓病號淋雨。

到家又用熱水把貓擦了一遍,用一條舊了的浴巾墊在它的身子底下,再蓋上一條舊毯子,貓兒一動不動,可憐兮兮地趴着。

她把它放在書桌上,把吊瓶架在落地臺燈的杆子上。

吳阿奶住院,貓兒在家住院,莫梵花認為一定是隔壁小區的煞氣影響到了這裏,尤其是從盛夏轉入秋天,陽氣漸衰。

等莫梵花躺在小房間的床上,書桌上的那雙鴛鴦眼,還在黑暗中看着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

但是它太虛弱了,生魂跑出去,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就像莫梵花這一世成了新時代的莫梵花一樣,魂魄和身子總要有個契合的過程。

莫梵花看看黃大仙,就覺得他們兩個其實挺像的。

想想它其實也沒真的怎麽害過人,爬起來,手指摸摸它的耳朵,“還活着就好,先活下來,活着才能報仇呢。”

貓兒發出幾聲哼哼唧唧的聲音,抱着她的手指蹭,好像有許多委屈要說。

夜裏,莫梵花做了個夢。

夢中她在樹叢裏奔跑,成了一只動物,一切都變得很大,她從沒關的窗戶進了一戶人家。

家裏的女孩子看見她了,以為是貓,還挺高興地分享吃的給她。

等家長看見,說這是黃鼠狼啊。

這一家竟然也沒有喊打喊殺,還說城裏的黃鼠狼不容易,要跑進高樓大廈找吃的,路上還要小心汽車。

一家人都把她看作尋常小動物,沒當回事,一次兩次三次之後,幾乎都習慣了這只黃鼠狼老是從窗口溜進來。

女孩子甚至偶爾還會在窗口放一碗雞肉,說要給她的小夥伴吃。

是夥伴啊。

黑暗中,拖着長尾巴的小夥伴吃到了雞肉,也吃過魚,吃過雞蛋,有一次似乎是嘗試性地,放了幾個蟲子。

她不喜歡蟲子,但勉為其難吃了。

後來幾次,又放了蟲子,她聞了聞,走了,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發現這家住的人換了。

換成了一個年輕男人。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幻,男人不喜歡上門的黃鼠狼,在窗臺的食物裏下藥,又用開水潑過,但都沒能如願除掉她。

直到有一天,她又一次在窗臺,終于看到這家的女孩子,那個給她留飯的女孩子,滿身是血躺在地上。

年輕男人面目猙獰,把女孩塞進一個大箱子裏。

黃鼠狼從窗臺上跳了下來,伸出了利爪,兇性大起的男人抄起帶血的刀,一刀砍在她的爪子上。

她慘叫着跌落下來,這還不夠,男人又一刀砍來。

疼,好疼,好疼。

鮮血落到眼睛裏,染紅了眼眶,染紅了視野,她看到血紅的世界裏男人一刀又一刀落下。

剝皮抽筋,才夠解恨。

在劇烈的痛楚裏,莫梵花猛然驚醒,發現黃大仙吊的營養針已經快滴完了,她起床,從它毛茸茸的爪子上把針頭輕輕拔出來。

“這就是你的怨恨嗎?”她擦去額頭的冷汗,殘留的痛楚和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濃濃的怨憤混合着。

她摸摸黃大仙柔軟的肚子。

貓兒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一雙鴛鴦眼看過來,嗚咽了幾下,莫梵花不斷摸着它的毛,“不怕了,也不疼了,你會好的。”

莫梵花一下下摸着貓毛,心裏想的是夢裏所見的場景,那個被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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