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石頭 你就是看錯了

第31章 石頭 你就是看錯了。

林清竹捧着手機盤腿坐在客廳的白色地毯上, 游戲玩了好幾局都是輸,越玩越覺得沒意思。

不想停下,又重新開了一局, 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不被廚房的動靜影響。結果還是不行, 游戲結束後索性放下手機不玩了。

廚房有走動聲, 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水開沸騰的咕嚕聲, 菜刀跟菜板的碰撞聲,食物在油鍋裏翻滾的磁拉聲, 很多聲音接連傳進她的耳朵。

動靜其實不算大, 但林清竹覺得煩, 像是有人拿着喇叭在她耳邊不停地敲打, 弄得她整個人非常煩躁。但那煩躁消失得很快, 她又變得平靜,是真正的平靜。

她開始豎着耳朵認真聽廚房那邊的動靜, 甚至在聞到菜香味的時候,想起身過去看看,順便拿筷子嘗一口好不好吃。

其實不用嘗她也知道,肯定很好吃。

梁成舟的廚藝非常好,出國前, 他們住一起的那些時日裏, 她吃過很多頓他做的飯。

曾經還幻想着吃一輩子。

跟梁成舟在一起的那些時日裏,林清竹跟時常覺得自己非常快樂,非常開心,她喜歡跟梁成舟在一起。

被愛包圍的幸福家庭是什麽樣的,她不知道, 也沒體驗過。

她只知道,跟梁成舟待在一塊兒時,她能感受到任何人都給不了她的那種幸福的滿足感,好像他們是真的家人。

林清竹那時太想有一個家了,她想的那個家裏必須得有梁成舟,她跟梁成舟在那個家裏過着一飯一茶,安穩幸福的日子,永永遠遠。

那是她的心願,以為可以實現的心願。

她曾鼓起所有的勇氣問過生命中最重要,最想擁有的那個人,“梁成舟,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我們做一輩子的家人,好不好?”

她沒有家,很想很想……跟他有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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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成舟沒有任何猶豫,點頭答應她,“好。”

“你就這樣答應我了?”

“那要怎樣答應?”

“你不好好想想嗎?”

“想什麽?”

“梁成舟,你不能反悔。”

“我為什麽要反悔?”

他明明都答應她了,可他們還是做不成家人。

梁成舟錯誤理解了她的意思,而她被自己的自私蒙了眼。

從小到大,林清竹的心願很少有實現的,她越想擁有的,往往越是得不到。

所以她想嫁給梁成舟,跟他有個家的心願。

也沒能實現。

“清竹。”

聲音打斷了林清竹的思緒,将她從回憶拉回現實。下意識扭頭,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撞進梁成舟漆黑如墨的眼,兩雙對視的眸同時怔愣。

隔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們就這樣怔怔地看着對方,好像都看懂了對方眼裏的東西,血液裏有什麽東西在急躁飛竄,像是要破土而出。

梁成舟先出聲,“餐盤放在哪兒?”

“你腳邊的櫃子。”林清竹手指了一下方向,“倒數第二個。”

“我剛看了,沒有。”他偏了一下頭,示意她過去,“你過來找一下,我這快好了。”

林清竹起身,走過去将餐盤拿出來遞給梁成舟,微微低着頭,“給。”

他接過後随手放在臺面,用筷子夾了塊蝦肉放在林清竹嘴邊,“嘗嘗鹹淡。”

見她遲遲沒反應,他吹了吹再遞回,“不燙。”

林清竹實在張不開嘴,這個舉動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眼眶泛酸。

移開落在蝦肉上的視線,眼皮垂下來,長長的睫毛斂着,遮住眼底翻滾的情緒。

她重新在櫃子裏拿了個小碗,“擱在碗裏吧!”

梁成舟心裏一陣鈍痛,麻木地将蝦肉放進她拿着的碗中,再把筷子一并給她。

看她吃下,下意識出聲問:“好吃嗎?”

林清竹背過身,嘴裏含着的食物還沒咽下就含糊不清地點了點頭,“嗯。”

她說完就走了,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等林清竹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梁成舟已經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他做的簡易西餐,兩份龍蝦意面,奶香蘑菇培根,煎牛排和玉米濃湯,還有一杯單獨給她做的芒果椰乳。

都是她愛吃的。梁成舟做飯從來不問她吃什麽,都是直接做,印象裏她也沒有刻意跟他提過她喜歡吃的食物,但很神奇,他每次做的她幾乎都是她愛吃的。

兩人面對面坐下,都默契地選擇沒說話,沉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時隔五年,他倆再一次單獨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即使客廳的投影儀還開着,聲音也并不小,不是安靜到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林清竹依然能感覺到空氣裏有種令人窒息和壓抑的氣息在彌漫。

口中的食物是好吃的,梁成舟的廚藝依舊很棒,甚至比五年前更好,她卻實在沒什麽胃口。

梁成舟眼睛一直盯着對面,林清竹低着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她面前那盤意面,跟她以前吃飯的樣子截然不同,太過安靜。

視線從她臉上身上一一掃過,姑娘穿着顏色清新又幹淨的藍白色條紋厚毛衣,右手拿着銀白色的叉子卷着意面朝嘴裏送,毛衣袖口往上卷了一圈,漏出一小節白皙纖細的手腕。再往上是一張一合咀嚼食物的小嘴,小巧挺翹的鼻尖,濃密的長睫斂着,右邊眉毛的眉間藏着一顆褐色小痣,額尖貼着幾根被水打濕的碎發,烏黑透亮的長發挽在頭頂。

頭頂明亮的白織燈光沒有阻隔直接打在她身上,她坐在那裏,安安靜靜地吃着東西,看着軟軟糯糯小小的一個人兒,讓人忍不住想起身抱抱她,捏捏她的小臉,再親親她。

還記得十五歲那年夏天第一次見到她,小姑娘長着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圓臉,睜着溜圓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他。

梁成舟那時就在心裏感嘆,除了自家妹妹。他沒見過這麽可愛,這麽漂亮的姑娘。

“在倫敦,都是自己做飯?”梁成舟拿了一片法棍放進她餐盤裏。

林清竹沒擡眼,從喉間溢出一聲短短的“嗯”,等嘴裏的食物咽下後才說:“有時也開車去中餐館吃。”

“味道怎麽樣?”梁成舟随意地問。

林清竹答的也随意,“還行。”

不知怎的,話匣子突然就這麽打開了。

他們之間曾經太過熟稔,就算幾年沒見,好像也不需要提前醞釀想一下,說什麽話題合适。

“學習壓力大嗎?”

“趕due的時候大。”

“是不是經常熬夜畫圖?”

“差不多。”

“感冒發燒多不多?”

“不多。”

“除了黑人酒鬼,還遇到過其他危險嗎?”

林清竹搖了下頭,終于擡眼看他,并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身手還不錯,自保沒問題。”

梁成舟明白她的意思。

遇到過,但不想說。

瞟了一眼桌上的餐盤,從林清竹進食的速度來看,她好像沒胃口,或是不喜歡吃。

梁成舟問,“沒胃口?”

“剛喝了酸奶,不餓。”

“是不喜歡這些?”梁成舟怕她口味變了,畢竟都五年沒一起吃過飯了,“想吃什麽?我重新做。”

林清竹是真的吃不下,“不用,我真不餓。”

“真的?”

“嗯。”

“你現在的體重多少?”梁成舟繼續問。

林清竹很久沒稱過體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多重,就随便說了個數字,“一百左右。”

“為什麽不好好吃飯?”

“我三餐正常。”林清竹反駁,“每頓都吃。”

梁成舟嘆氣:“你出國前有一百一十多斤。”

“太胖了不好看。”

“你一點不胖。”他補充一句:“很漂亮。”

林清竹呆愣住,心頭湧上一絲懵怔和別扭。目光閃了閃,低下頭去,無意識地咀嚼嘴裏的食物。

這是梁成舟第一當着她的面,直白地誇她。

氣氛一瞬間有些微妙。

梁成舟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他說的是實話。

見人姑娘臉上寫着些許尴尬和不自在,他假裝咳嗽一聲,快速換了個話題:“中途有回來過嗎?”

“嗯。”林清竹隔了幾秒才點頭。

“回來多嗎?”

林清竹搖頭,“這兩年回國要辦很多手續,太麻煩。”

“之前回來過幾次?”

“一次。”

“什麽時候回來的?”

“18年年末。”林清竹解釋:“陳阿姨做手術。”

梁成舟沒問她回來為什麽不找他,不給他打電話,而是問:“回來住在哪?”

“陳逸家。”林清竹說話時将之前梁成舟放在她餐盤裏的法棍放回他盤裏,手指了指,意思是她吃不下,讓他吃。

不想在她面前失态,梁成舟勉強扯了扯嘴角,順手拿起手邊的檸檬水喝了口,等咽下後才說:“怎麽住他家?”

林清竹沒打算隐瞞,直言:“沒地兒去。”

梁成舟心緊了一下,“除了他,誰也沒聯系?”

“嗯。”

“過完年走的?”

“嗯。”

“除夕那天晚上,你去過幸福苑。”梁成舟這次沒用問句,用的是陳述句。

幸福苑小區在大學城。

林清竹指尖一僵,立馬出聲否認,“沒有。”

“我看見你了。”

“你看錯了。”林清竹調整好表情,輕松一笑,“那段時間我一直在醫院陪阿姨,哪都沒去。”

“我也以為我看錯了。”梁成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不會承認。

他很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是除夕,他在大院陪父母吃團圓飯,吃完就被問夏拉去了向家,院裏一起長大的夥伴們都聚在那搓麻将,看春晚。

零點放煙花的時候,人群中有人提起了她的名字,說怎麽沒看見清竹?她沒回來嗎?

在他腦子裏晃了一整晚的人兒,突然從別人嘴裏蹦出來。那種難受像是一下就具現化了,讓他的心髒瞬間疼得受不了。

“林清竹”三個字就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一根刺向自己心髒的利刺。

疼痛像是再提醒他,也像是在問他:她為什麽不在?她為什麽不回來?她為什麽不要他了?

她此刻吃沒吃飯?看沒看春晚?有沒有人陪她在身邊?她會不會又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倫敦街頭哭?

梁成舟原本就沒玩鬧的心思,随便找了借口脫離大部隊,驅車去了大學城的幸福苑。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三點,在陽臺抽煙時下意識往樓下看,卻意外看見他日夜思念的那個姑娘就在樓下。三樓距離地面不算太遠,她站在樓下花壇左邊的路燈那兒。

姑娘仰着臉,看着的地方是他所在的位置。

小小的腦袋,小小的身體,小小的人兒。

她好像也看見了他,梁成舟不确定,因為他進屋時沒開燈。但他很确定,她就在樓下。

他喉嚨裏的“清竹”兩字還沒喊出口,那個傻姑娘就轉身跑了。

等梁成舟追下樓,林清竹已經徹底不見了。

就好像她沒來過,就好像他看錯了。

有一瞬間梁成舟以為出現了幻覺,可是意識卻很清楚地知道不是。

一定是她。

“你就是看錯了。”林清竹肯定他的話。

“這套公寓是出國前買的?”明白她不想談,梁成舟換了話題。

“嗯。”

“怎麽買在這兒?”他記得這裏離陳逸住的地方只隔了兩條街。

林清竹不想回答,見對面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對他說:“随便買的。”

梁成舟點了下頭,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說起了他更關心的,“回來這麽久了,有投簡歷嗎?”

“沒有。”

梁成舟在心裏确定了點什麽。

林清竹在倫敦上的是世界排名top的藝術大學,又是研究生的學歷,渝市任何一家廣告公司都能随便進,回來兩個多月卻不投簡歷,這很不正常。

他知道她不缺錢,但也很清楚她不是只會吃喝玩樂的大小姐。

不投簡歷不工作的解釋只有一個——她要走。

“是沒想好去哪家公司?還是沒有中意的?”

“都不是。”

“要不要來桦譽?”梁成舟試探性地問,其實心裏也沒抱什麽希望,“公司打算開年增設一個設計二部,還缺個創意總監,你很合适。”

林清竹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提這茬兒,她怎麽可能會去他的公司工作?直言拒絕道:“不了,謝謝。”

放下手裏的刀叉,拿紙巾擦嘴,“我暫時沒想工作的事,等陳阿姨的事情結束後再做打算,想好好陪她最後這段時間。”

梁成舟挑眉,“不吃了?”

她總共也沒吃幾口,只象征性地咽了兩口肉,難怪這麽瘦。

“給我。”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林清竹把餐盤給他,他替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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