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雁國寶重
舍身神女,西王母之女,天仙,天地初始時,舍一世慈悲,化為舍身木。
舍身神女,慈悲與高貴的象征,一面,是神的悲憫,一面,是神的無情。
神女啊
蘭亭阖了阖眼,真像是傳說呢。
蘭亭順着舍身神女的介紹鄉下看——雁國寶重:憫天杯。
蘭亭一時來了興趣,可寶重并不在府庫,這裏只有普通的冬器。蘭亭有些遺憾地呼了口氣,看來要努力升官才行。
靜下心來,蘭亭又繼續讀道:憫天杯,乘悲憫之水,潤枯竭之生機。
蘭亭合上書,笑着想到了希臘神話中的煉金術。
在國府工作的第一天就這麽不鹹不淡地過去了,蘭亭不過是一個下官,連仙籍都還沒有,住所自然不可能有很高的規格,能一人一間,她已經很高興了。
夜半,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蘭亭下意識地醒了過來,警覺地注意着外面的動響。
突然,窗外黑影掠過,蘭亭握緊了手上的匕首,卻在看清那張臉時升起一種名為哭笑不得的情緒。
“六太?”蘭亭不動聲色地收起藏在袖中的冬器,緩了緩神,笑道,“怎麽這個時候來?”
六太一個縱身跳進屋裏,環視着極為簡潔屋舍,雙臂枕在頭後,邁步走向椅子,四叉八仰地坐下來:“因為睡不着。”
蘭亭輕笑出聲,披了件外衣便穿上鞋站起來走向六太,在他身邊坐下:“怎麽了?”
月光下,她漂亮的眸子泛着盈盈柔色,十分恬靜溫和。
六太似乎從蘭亭的眸光中得到安撫,有些疲累地趴在桌子上,半響,他斟酌着開口:“家裏大人說,國府今天收到了柳國的求助。”
“柳國?”蘭亭回憶起那個滿目瘡痍的國度,心緒被勾起一絲波瀾。
六太以很小的角度點着頭:“柳國的主要糧食作物似乎受到了不知名的病蟲害,如今”
蘭亭也微垂着眸子,雪上加霜啊
蘭亭忽然問道:“主上是如何決斷的?”
六太嘆了口氣:“拒絕了。”
蘭亭點點頭:“情理之中。”
六太悶悶的聲音道:“當初慶的內亂,還有迎回泰麒,尚主上明明都很支持——”
蘭亭輕聲打斷六太:“不一樣。”
六太茫然地看着她,尚隆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既然都幫了這麽多,也不差一個柳國!好壞也是鄰國啊!”
——尚隆微阖着眼:“這次的情況不一樣。”
“為什麽?”六太問道,聲音裏帶着微微的指責。
蘭亭耐心道:“解救內亂也好,迎會泰麒也罷,都是一時之事,我對雁的糧食儲備并不清楚,但無論多少積累,一個國家的糧食怎麽可能養活兩個國家的百姓?”
六太身形微微一顫,頹然站起來:“對不起,打擾了。”
蘭亭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終還是道:“若有憫天杯,或許能有所幫助。”
六太頓住腳步,應了一聲,離開了。
蘭亭喝下一小口涼水,便也回去休息了。
幾天後,便傳來了國府借出寶重憫天杯,解柳國糧食之危的消息。
六太還特地來感謝蘭亭的好點子,蘭亭對此并不意外,只是這一次,風漢和他一起來了。
蘭亭如往日般招待了他們,拿出風漢喜歡的桃花酒和六太最愛的腌桃子。
蘭亭已經許久未見過風漢。
在大學裏,他們偶爾還會一同游學,自蘭亭打算進入國府而埋頭苦讀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這個風一樣男人。
風漢是仙,她早就知道。
很快,她也是了。
蘭亭舉杯:“府庫難得有客,兩位一起來,真是稀罕,我得先幹為敬了!”
風漢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很難想象初遇時她的狼狽。
風漢也舉杯飲盡。
六太感受着有些怪異的氣氛,嚼了口腌桃子道:“蘭亭,你是怎麽知道憫天杯的啊?”這東西從開天辟地之時便存在,算得上十二國中年代最久遠的寶重,因為不常用,整個就是壓箱底的存在,連資深的冬官都很少聽說過。
蘭亭笑道:“還是多虧了六太你的提示呢。”她彎了彎眸子,又道,“上次你提到舍身神女,我好奇看了些她的資料,才知道了憫天杯。至于憫天杯是否存在,又在哪裏,我可是沒有一點把握。”
她說完,笑着也塞了一口腌桃子。
風漢道:“無論如何,算是幫了柳國大忙了。”
蘭亭斂了斂笑意,補充道:“但願柳國早日迎來新王。”
風漢舉杯道:“哈!為了這美好的心願,總該幹一杯!”
蘭亭笑道:“說的不錯。”她添滿兩人的酒杯,與風漢雙雙舉杯示意,正要飲下,六太忽然道:“你們兩個我也要喝!”
風漢直接賞了他一個爆栗,蘭亭則悠悠地一飲而盡,将空杯反轉,很壞心地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哦!”
六太委屈地捂着頭,他已經是奔六的麒麟了
看着六太有趣的表情,風漢和蘭亭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最開始的波瀾過去後,冬官府的日子始終寧靜安詳,除了明俏偶爾過來敘敘舊情,外加抱怨天官府的職務外,蘭亭在一年中還接待過六太幾次,藍紫色眼睛的小小少年總是那麽朝氣蓬勃,毫不客氣地向蘭亭讨要桃子吃。風漢也陪着六太來過一兩次,兩人從不曾提及前緣,談笑間卻有着無盡的話題。考慮到兩人的熟悉程度,只能說雙方都是知識淵博、善于思考的人了。
這一次,六太正在品嘗新口味的腌桃子,明俏匆匆跑了進來。
六太看見明俏,拿着簽子的手微微有些抖,很快又鎮定下來,先發制人:“呀,明俏!”
明俏看見六太,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局促地應了一聲:“臺······你好。”
蘭亭狐疑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總覺得有些怪異。
這是,六太适時站了起來,拍拍袖子道:“已經叨擾很久了,蘭亭,下次再來找你玩!”
蘭亭點了點頭,不忘補充道:“桃子別吃得太快啊,蛀牙就不好了!”
六太身形一頓,加快速度跑了出去。
蘭亭促狹地笑了笑,手上從容地為明俏泡了杯茶:“行色匆匆,有什麽困擾嗎?”
明俏看了看六太消失的方向,眉宇間還有幾分茫然。她轉回頭,微微一嘆,喝了口茶,什麽都沒有說。
蘭亭唇角輕勾,幽黑的眸子閃過一抹思量。下一刻,她便言笑晏晏地道:“明俏,雖然你不說,可你這陣子的不對勁我一直看在眼裏,不要緊的話就說說看吧,哪怕幫不了你,我多少也能出出主意。”
明俏放下茶杯,眸色幽幽,失了往日鮮揚明媚的色彩。
“蘭亭,我很困擾。”
明俏看向蘭亭,臉色也有些憔悴,“我說過的,是為了逃婚才來考大學的吧?”
蘭亭點點頭,一個想法呼之欲出:“對方也在國府?”
明俏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