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快活
第73章 第 73 章 快活
穆忘朝啓開眸, 顯出一瞬窘然,“并未想過。”
旋即他藏下無奈,唇角微動, 輕描淡寫道:“缺了兩魄,也并非什麽大事。”
梨渺展顏一笑,心裏一歡喜, 便俯身往少年胸膛貼了上去。“嗯,渺渺定将阿朝養得好好的!”
穆忘朝烏睫微顫,右手搭上少女後背, 輕緩撫起。
既不可縱欲, 他求一分慰藉, 又有何不可呢……
少年眸光黯淡,嘆息深而寂寥。
女子甜軟氣息實在迷人,身軀纖柔如緞, 穆忘朝垂目貪戀片刻, 梨渺也享受其中, 枕在他身上任由他愛撫。
果然, 還是會說會笑、會擁她撫她的師尊最令她喜歡了。
梨渺輕輕蹭了蹭腦袋, 笑意仿佛嵌在了臉上, 不減反深。
良久, 耳畔傳來少年胸膛的悶響:“我們已在此處待了多久了?”
“不知道, 分不清了。”梨渺含混不清道。
穆忘朝微微移目,看向近眼處綻放的粉白桃李, 雖不茂盛, 卻給這灰暗無色的空間內平添一分生機,清美而嬌嫩,別有遺世之意趣。
“洞天盡毀, 為何此處還有着花樹?”
梨渺坐起身來,輕輕仰面擡手,三兩片粉瓣便飄落至掌心,散為塵粒微光。
“似乎是洞天毀滅時,我釋放的血氣也融入了混沌之中,無意結成了血契。若是有足夠的力量,我或許能重建這法寶洞天,将它幻化成水碧山青的秀麗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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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撐身坐起的少年,柔婉笑道:“只是還沒救回阿朝,我又怎有心思去顧及那些,便只造了這一方小臺,供我與阿朝休養。”
“若阿朝嫌這空間悶得慌,我便再造些景致,但憑你喜歡。”
少女兩手撐在腰側的地面,姿态閑适而嬌媚,眉眼靈俏動人。
穆忘朝右手輕按在左胸,墨發垂散,面色還透着虛弱。
“得渺渺悉心照顧,忘朝感激慚愧,不敢再讓你耗費。”
梨渺眼角輕彎,“你我之間,還說什麽敢不敢的。你的身子還未痊愈,且得在此多待一段時間呢。”
少年目光遲疑,愧疚垂下眼簾。
“如此,又會誤你修行……”
梨渺稍稍湊近了些,狡黠道:“阿朝便未察覺,我與從前相比,有何變化?”
穆忘朝輕擡睫羽,望見少女嬌媚眼眸,下意識偏開目光,又若無其事轉了回去。
靜默片刻,他臉上浮現訝然。
“你進階了?”
梨渺笑着點頭,“我可沒耽誤修行,這不,我都是元嬰後期了。”
當初,她便是靠着沒日沒夜地煉制傀儡而突破了元嬰,如今想來,那并非意外,而是必然。
不斷耗空靈力與血氣,再調息恢複,如此循環往複,卻使得氣海愈發龐大堅韌,靈力也愈發精純。修仙之道萬變,卻有其共通之處,她修補傀儡,又何嘗不是在提煉自身?
少年怔神,似是還未想通其中道理,滞了片刻後,他稍稍松了口氣,動容看着梨渺:“渺渺這段日子,定十分辛苦。”
梨渺目珠微轉,比起過去那蒙眼過河的三百年,這倒算不得辛苦,就是寂寞郁悶得很。她并未吐露真話,而選擇了順階而下,委屈地沖穆忘朝眨着眼,道:“就是!可累壞了!我這身子都沒力氣了,心也涼得一陣一陣的……”
穆忘朝眉梢微動,斂着笑意攬過少女腰肢,梨渺靈活地旋了小半圈,喜滋滋鑽進他的臂彎,側倚在肩前。
“阿朝……可還感覺何處不适?”梨渺右手輕輕搭在少年胸前,昂首看着他。
“氣力甚微,胸中還有些泛痛。”
穆忘朝五指按了按心口,輕吐一口氣。
“唔……阿朝心髒裂損不輕,我還未能修複得完全……”
梨渺心虛眨了眨眼,“若難受得緊,我現在便開膛為你療愈一番。”
如此說法,換作別人,堪稱殘忍可怖,可穆忘朝卻想到了在唯我派山外的某個夜晚,她當真如開匣一般打開了他的胸膛,檢查腔內的心髒。
那是他第一次知曉,自己胸腔內跳動着的那物,與常人的血肉之心何其不同。
他至今仍記得少女指尖撫過心髒時的觸感,渾身激顫,痛而愉悅,僅是回想,便呼吸大亂,難以忍受。
“……阿朝?”梨渺察覺少年異樣,疑惑偏了偏腦袋。
穆忘朝斂了斂內息,按在心口的手右移幾寸,輕輕握住柔軟細膩的那只,神色如常道:“不是累得沒力氣了麽,不如多休息一陣。”
梨渺目光掃過他的面容,擡眉道:“你倒是不着急了。”
少年淡然笑笑,“已然耗費了許多時間,我便知此事急不得。何況如此傷痛,我受得住。”
梨渺盯了他片刻,“事先說好,不将你醫好,我是不會帶你離開的。”
穆忘朝點頭:“嗯,聽你的。”
“咦,這般爽快?”梨渺詫然張眸。
穆忘朝側首看向她的眼。
“只要不耽誤你修行,便聽你的。”
梨渺移開視線,偷偷抿了抿唇角。
真是好阿朝,昏死一趟,愈發聽話了。
如此,她豈不是可以悄悄放慢些手腳,讓他在此陪她個幾十上百年?
禍兮福之所倚,玉衡使傷人可惡,她卻陰差陽錯成了這混沌空間的主人,還叫師尊變得如此乖順。
二人依存,旁人莫擾,來日再将此打造成一方清居,供她與師尊消遣,豈不美哉。
梨渺指尖撫過少年面龐,注視着他如月似雪的清冷容顏,師尊的本相,只由她一人賞得,世上再無誰人有此權能。
“阿朝,你可真好看。”
她笑着輕語,聲音細如一縷清風,悄然拂過少年耳畔。
穆忘朝眸光微動,縱是聽了渺渺無數好話,如此直白地誇贊他的樣貌,倒是少見。
他面上浮現一瞬難為情,明鏡似的眼眸清淺對上少女的目光。
“喜歡,便多看看。”
他意外坦誠,倒叫梨渺怔愣了須臾,她盯着他的面容,卻被那雙不加遮掩的眼瞧得心跳紊亂,面頰發熱,怯生生埋下了臉。
穆忘朝抿唇忍笑,分明是她在撩逗他,怎麽她倒害起羞來了。
梨渺正為自己輕易敗下陣來而郁悶,忽覺自己的身子又被攏緊了些,少年胸中鼓動聽得愈發清晰。
她略一愣神,擔憂按上他的心口,嘟哝道:“輕點跳,還有裂傷,會痛的。”
穆忘朝垂首輕蹭在她發間,薄唇若有若無地觸碰,梨渺思緒驟飛,分不清他是在親吻,還是在調整姿勢。
“輕不得,痛便痛了。”
少年氣聲低淺,仿佛轉瞬即消的樹葉沙響,梨渺耳廓與其相近咫尺,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眼波蕩漾,心情微妙至極,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只莫名感到心底生悅,膩緊了少年的身子,愈發不想分開。
-
輝煌巍峨的宮殿內,绛衣女子拾級而下,繡金披風長長鋪在臺階,随着步伐緩慢流動,華貴好似鳳尾。
宮牆上浮雕的絢麗壁畫,正如百鳥來朝,簇擁着長階中央天下無雙的魔道至尊。
“這麽說,梨渺、清宵子與玉衡使都在這紫虛葫蘆中,生死未蔔。”
女子聲音清沉,語氣平常。
今歌白半跪在階下,手托法寶,恭敬俯首。
“是,玉衡使不知梨渺身份,勢要置其于死地。以屬下之力,無法輕易破開這法寶禁制,只怕拖延一時,梨渺便有性命之危,只好立刻趕回,請尊主定奪。”
汝元修指輕擡,紫紅色的釉面葫蘆便從白衣青年手中飛出,落入了她的掌心。
今歌白擡眼仰望,低眸俯視手中物的女子不怒不喜,尊貴優雅,宛若神祇。
汝元神識蕩過器內空間剎那,梨渺心神倏然一震,舉頭望向無邊無際的灰暗。
“渺渺,怎麽了?”穆忘朝捏回指尖白棋,輕聲問着棋盤對側仰面發呆的少女。
梨渺愣愣收回目光,神色木讷,“方才,有人在看我。”
穆忘朝環視周圍,略帶訝然:“此處,還有旁人?”
梨渺恍惚搖了搖頭,“是空間之外的神識,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何處遇見過……”
那道神識的瞥視轉瞬即逝,只給她留下些微模糊的感受,正如這無盡混沌一般探不明晰,捉摸不透。
穆忘朝輕輕攏眉,能探知到這片空間,對方定是化神之上的存在了。
玉衡使使用這法寶葫蘆,都需将其藏在隐蔽之處,此時這葫蘆又落到了誰人手中?
“若是來者心存不善,只怕此處不宜久留。”穆忘朝說道。
梨渺略一搖頭,“那道神識對我并無惡意,似乎也沒有現身的打算,不必管他。”
她垂首看回棋盤,拈棋正要落下,卻被穆忘朝伸來的二指擋在半空。
“我還未落子。”少年平靜望着她。
梨渺眨眨眼,噘嘴瞪他,“方才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忘了!不作數!”
說着,她将黑棋“啪”地敲在棋盤上,笑嘻嘻縮回手臂,兩手落在盤起的腿間,活脫脫一只得逞的狐貍。
“……”穆忘朝低眸看着缺一子便勢變的棋局,對她賴皮的舉動頗感無奈。
他指尖翻弄着棋子,目光沉沉,似在為接下來的走勢深思為難。
梨渺樂滋滋看着少年犯難的模樣,視線落在他拈動的修長指節,忽然心中癢癢。
多希望他手中把玩的不是棋子,而是她。
看得久了,梨渺莫名有些喉頭幹燥,她輕輕撓了撓脖頸,催促道:“快下呀,我都坐不住了。”
她左右搖晃,躁動不安。
少年動作忽停,驀然拈棋出手,卻未落在棋盤,而直直點在了梨渺額心。
一點冰涼漫溢,梨渺忽地睜大眼,措手不及地盯着前方,僵着身體忘了動彈。
穆忘朝擡起眼簾,唇角含笑,溫潤念了聲:“鎮。”
好如春風化雨,冰雪初霁。
梨渺櫻唇輕啓,一時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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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元只在法寶空間內掃視了須臾,便垂目收回了神識。
“看來無需本座插手,只是葫中之人不願出來罷了。”
她唇角勾一抹淡笑,眸中幽邃令人無法窺視。
今歌白雙目微張,“阿渺平安無事?”
“何止平安,可謂逍遙快活。”
今歌白瞳孔驟動,逍遙快活,阿渺與清宵子?
他還在此方焦心于她的安危,她竟與那傀儡藏在裏頭偷歡,好個惱人的妮子。
青年低埋着臉,愈想愈是忿忿不平,階上的绛衣至尊卻從容俯視着他,眼角掠過一絲戲谑。
“紫虛葫蘆內的洞天已毀,僅餘一片混沌,本座方才觀探一二,其內時間混亂難測,比起現世慢了成千上萬倍,想必于梨渺而言,是個難得的養身之所。”
“将她送回原處罷,休養好了,她自會出來。”
汝元抛下葫蘆,今歌白起身穩穩接過,将法寶握在手中,心裏卻更不是個滋味。
他趕回宮中僅花費三日,阿渺豈不已同那小子“快活”了數年?
今歌白磨着牙根壓下妒火,吐納一周,沉穩出聲:“尊主仍不打算,與她見上一見?”
“時機未至。”
汝元轉過身去,面無表情地看着臺階盡頭的至尊寶座。
“能給她添一場小小磨煉,玉衡使的死,便不算毫無用處。”
今歌白眸底掠過銳光,姓聶的當真殁了。
忍了那厮數百年,他本打算借盛月坊之手将其除去,卻不想他僥幸逃脫,最終竟滅在了阿渺手裏。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将她送去唯我派,便速速歸來。”
女子回眸,烈如火蓮。
“歸來之後,你便是新的玉衡使。”
青年眸光頓凜,當即俯首半跪。“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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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畢,穆忘朝矜雅收手落于腿上,颔首輕嘆:“我輸了。”
梨渺喜上眉梢,撐着臉頰笑吟吟道:“我搶你一子,你還偷偷讓了我三手,我贏得可不光彩。”
穆忘朝掀睫看向她,“知道我讓你,怎的還這般高興。”
梨渺用拇指與食指撚玩着棋子邊緣,彎眸道:“我的棋藝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贏棋沒什麽可開心的,但阿朝這般慣着渺渺,渺渺便覺得高興。”
少年目光稍柔,淺添一分笑意。
“你呢?我以為阿朝心思正直,才不會故意落敗。”梨渺眨着琥珀似的眼,明媚瞧着他。
穆忘朝不着痕跡地将目光移開幾寸,“我以為讓你贏棋,你會開心。”
梨渺面露訝然,心底愈發歡喜,她挪着身軀湊上前,道:“方才我細細想過,覺得阿朝說得有些道理。方才那道神識對我沒有惡意,卻難保這空間法器不會落在惡人手上,若對方修為遠高于我,我們藏在此處也并不安全,還是早些将你治好,我再将這法器好生研究一番,以便日後使用。”
“如此也好。”少年乖順點頭。
梨渺咧開嘴角,上去便拉扯他的衣襟。
穆忘朝下意識抓住她的手,面上顯露一瞬慌亂。
梨渺擡起琉璃眸,戲谑瞧着他,“你昏迷之時,我都看過許多遍了,還害羞做什麽?”
少年面露為難,抿着薄唇幾番醞釀,最終低聲道:“……我自己來。”
梨渺縮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穆忘朝坐靠去桃樹旁,沉默解了外袍,褪下中衣,輕垂着面容,耳根紅如雪中梅。
梨渺側坐在他身前,含笑看着少年緊實有致的胸腹,眸中不掩癡迷。
她懸空劃下三道豎線,解開人偶身軀封印,輕輕打開他左側胸膛。
穆忘朝垂眸看着她的動作,心髒緊張跳動,雖已經歷過一回,可如今再看一次,依舊感到匪夷所思。
如此角度,他竟也能瞧見那胸中之物是何模樣。
靈物煉制而成的千道機巧緊密合縫,互相作用,鼓動正如生靈之心,材質卻截然不同。
心髒處的裂痕也清晰可見,少女伸手觸碰時,刺痛陡然襲來,使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發出吃痛的嘶聲。
梨渺動容擡起眸來,心疼望着他。
“很痛吧?”
她不再去觸碰那道裂痕,轉而撫向心髒一側。
“這裏呢?”
穆忘朝驀地顫栗,兩手與身側捏緊,呼吸亂而沉重。
“不痛……”
梨渺怔怔看着少年略微泛紅的面容,他眸光細碎,神色迷離,斂着眉頭似在壓抑着什麽。
“不痛,怎還會是這副模樣?”
梨渺納悶嘀咕道,穆忘朝情緒不明地移去目光,啞聲道:“不必管我……動手吧。”
梨渺憂心打量了片刻,才凝神看向那枚心髒,緩慢注入靈力與血氣,細細修補每一道受損機巧的缺口。
痛快交加,穆忘朝只得緊閉雙眼,僵直着身軀,動用渾身氣力方可抵擋這難熬的苦痛。
偏偏痛至極致時,少女指尖的觸感又能激發歡愉,稍稍壓去痛意,卻讓他愈發煎熬難耐。
梨渺惟願專心治療,少年忍耐的喘息卻無意攪擾她的心神,不時發出的吭聲又叫她莫名意亂舌燥,面紅耳熱,簡直不得安寧。
為何師尊連忍痛的聲音,都這般迷人。
梨渺想入非非。
穆忘朝盡力穩住喘息,艱澀啓眸,在混亂模糊中尋到少女的臉,凝視着她的面容,痛意便好似能消解些許,只是意志卻愈發混亂,喉中幹渴,沖動漸生,恨不得将她鎖進懷中狠狠掠奪一番。
“阿朝再忍忍,我很快便能修好一處了……”察覺少年幾近失控,梨渺出聲安撫,擡面沖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