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副情迷的模樣
第75章 第 75 章 一副情迷的模樣
未料梨渺竟激動至此, 穆忘朝心間頓慌,還未理清頭緒,身體便已快過他的意識, 将少女擁入懷中。
“渺渺,莫生氣……”
他急忙撫着她的背,輕聲安慰。
少女呼吸漸寧, 穆忘朝俯首低垂着眼,點點星火消弭在睫影之下。
“只要渺渺還需要我……阿朝便一直在。”
少年的低聲輕語飄入梨渺耳中,如天光漸明, 雲開霧散。
梨渺旋即咧開了唇, 迷倒在他溫柔的撫慰中, 笑聲喜悅,輕細如鈴。
少年終究未去回應那個“愛”字。
可歡喜中的少女并無所覺。
在她眼中,少年的陪伴是愛, 注視是愛, 肢體的觸碰也是愛。
只要他做到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順從她的指令、任她放縱愛意, 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 便都無關緊要。
少女的嬌笑聽得人心醉, 穆忘朝閉目輕貼在她發間, 偷得片息甜香, 便強行凝了意志,壓制下微亂的心神。
他松開梨渺, 虔誠地端起那柄劍, 字句輕而有力:“渺渺的心血,我定好好愛惜。”
梨渺指尖繞發,饒有興致地瞧着他, 輕巧道:“愛惜這死物作甚,愛惜我就夠了。”
少年面色微赧,語塞無言。
Advertisement
他眼神游移了會兒,清澈擡起眸來。
“此劍劍名為何?”
梨渺:“剛煉成,還不曾賜名。不如阿朝來決定?”
穆忘朝垂眸撫過劍身,冰涼的劍意透着獨屬于梨渺的氣息,自指尖傳達至心底,令他沉浸而安寧。
“此劍……好似與渺渺那柄有相通之意。”
梨渺聞言擡了擡眉梢,彎眸顯露悅色。
“阿朝好眼光。”
少年略顯羞愧,“可我卻沒能仔細看過渺渺的劍,也不知它為何名……”
此前梨渺時常擔心,熟悉的舊物會喚起師尊前世記憶,故而向他透露的能少則少,可如今看來,師尊記憶穩固,連清宵子的經歷都未讓他想起過去,區區一柄世人不識的宵月劍便更無足輕重了。
“它名為宵月,沒什麽深意,只是與那夜中涼月氣質相近罷了。”梨渺輕描淡寫道。
穆忘朝思索片刻,輕擡劍柄微笑道:“那它便叫夕星了。”
梨渺張口愣然,少焉方回神:“……會不會太粗簡了點?”
他曾經的本命劍,可是叫山河清啊。
“大道至簡,沒什麽不好。”少年眸如辰星。
梨渺心頭觸動,恍恍失神。
過去,師尊教她劍術,贈她靈劍,她仰慕師尊,然高天明月不可摘,她便取他名號一字,将劍賜名為宵月。
如今歷史重現,那般相近,卻又微妙不同。
冥冥之中,宿命論轉,讓人難不感懷。
梨渺悠嘆一聲,清淺笑道:“便依你所願。”
穆忘朝應聲點了點頭,低眸注視着靈劍,指尖摩挲,愛不釋手。
見他如此喜歡,梨渺心中也高興。
“可惜宵月劍不在手上,否則現在便能與阿朝痛快試劍一場了。”
穆忘朝聞言不禁怔愣,初入這法器空間時歷經的種種都成了遙遠的舊憶,他在此處生活了太久,早已習慣,竟險些将那些事給忘了。
“掌門……還有悉師姐,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他們過得是否安好,宗門可有生變。”
少年輕嘆,目光渺遠出神。
梨渺略略歪頭看着他發呆,少頃呼了口氣,平靜道:“收起劍罷,最後為你修固一次,我們便離開。”
穆忘朝眸光微晃,腼腆颔首,緩緩解開衣帶。
……
離開渡火宮後,今歌白日夜兼程趕往曲州,此時離奚城尚有二百裏,夜幕如漆,寒星高挂,算着時間,百樂盛會應當已然開始了。
這盛會舉辦與否,他并不關心,他只在意這只糟心的葫蘆,究竟何時能破開。
依照尊主觀測,葫中時空與現世截然不同,他來回趕路六日,也不知阿渺究竟在其中待了多少年月,與那礙眼的傀儡做了些甚麽快活事。
那姓聶的家夥,死了都還留下如此坑貨,擾得他不得安生!
今歌白心中暗罵,五指緊捏着葫蘆,好似掐着那人的脖頸,如何用力都不解恨。
忽然葫蘆震動起來,今歌白詫然瞥去目光,不禁停了趕路的步伐,将法器拿到身前觀看。
只見葫蘆口的封印驟然開啓,深不見底的混沌埋于夜間,兩道顯眼的光亮驀然蹿出圓口,落在一旁凝聚成人形。
梨渺略微踉跄,擡起腳尖穩住身形,釋然卸了口氣,喃喃道:“原來穿梭空間也不難嘛,就是有些頭暈……”
她下意識擡頭呼喚穆忘朝,卻瞥見了一旁耀白的身影,不禁詫然張大了眸。
“……白哥哥?”
穆忘朝剛剛落地,面上還因方才被梨渺玩鬧着撫心而餘紅未褪,尚未穩住虛浮的呼吸,便聽到梨渺訝異的呼喚,他身形微頓,不禁抿緊了唇,側身看去。
今歌白雙瞳凝縮,想念的人重回世間,他卻無半點喜悅,只因他瞧見那少年面頰潮熱氣息躁亂,俨然一副沉淪欲海過後的模樣。
他心底震驚而愠怒,難道阿渺與這厮在法寶空間中,已然行了雙修之道?
一念之差,他不忍摧殘的小梨花便被他人侵占了去,早知如此,他當初便該放任自己的欲望,奪了阿渺的元陰。
如今倒好,阿渺唯一的男人做不成,連第一個男人的名頭都失之交臂!
梨渺還未回過神,男子燒灼的怒火便順着夜風撩了過來,她面露怔然,小心打量着他,問道:“白哥哥,你怎麽了,為何這般生氣,莫非我不在的期間……發生什麽要緊事?”
今歌白一步上前握緊梨渺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目眦欲裂地盯着她,雙眼通紅。
“阿渺,你過得可真快活啊……俨然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白哥哥不是?”
梨渺茫然心慌,驀地一只手又掠過眼前,掐住了今歌白青筋凸起的手。
“你有何怨語,好好說來便是,何必動手動腳驚吓渺渺?!”少年眉目凜然,語氣驟厲,此時胸中惱怒,便連一聲“前輩”都不願喚出口。
青年忿然凝視着梨渺無辜的眼眸,許久方松了手,胸腔還起伏不平。
“抱歉。”
他面色極冷,壓低聲音說得不情不願。
“你在裏面……過了多久?”
梨渺揉着手腕,一出來便被男子一頓兇,她心中也莫名生了些怨氣,哼哼唧唧道:“數十年,亦或數百年,我也分不明白。白哥哥在外頭,當比我數得清楚,還問我作甚。”
今歌白欲言又止,聽着梨渺這般夾槍帶棒的語氣,他心頭好似被割了一刀,難受得緊。
他掙紮許久,終是洩了氣,握住少女雙肩,低眉順氣道:“方才哥哥一時激動,沖撞了阿渺,我向你賠不是,阿渺莫要怪罪哥哥,好不好?”
梨渺睫羽挑起,精明瞧着他,念他神色誠懇、言語好聽,她深嘆一口氣,垂肩問道:“那你說說,方才因何生氣?”
青年攏眉垂眼,“我憂你安危,尋人救你,卻得知你在這法寶之中過得潇灑快活,不願出來。你這妮子,在過着潇灑日子之時,便未曾想過,世上還有人在擔心挂念着你麽?”
梨渺一時心虛,扇動着睫羽瞟了穆忘朝一眼。
與師尊朝夕相伴,的确稱得上快活,逍遙是真,她藏了私心,辯駁不得,可救人也是真,二者分量難分上下。
心中這般想,如何說出來,可就由她決定了。
稍加醞釀,梨渺擺正了臉色,無辜擡起眼:“阿朝為救我性命,身負重傷,我是為了救他,才耗費了許多工夫。阿朝身份特殊,白哥哥你也是知道的,為了不讓旁人瞧見,我只好藏在法寶之中,将他醫好了才出來。我日夜殚精竭慮,辛苦操勞,可不是你說的逍遙快活。”
說罷,梨渺癟着唇淺露嗔色,擺足了委屈的模樣。
穆忘朝指腹輕撚,聽了梨渺這話,心中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言辭遮掩,今歌白的心思,她便這般在意麽……
今歌白沉默良久,目光明銳而微涼。
“僅是如此麽。”他聲音淺淡,不含情緒。
“嗯!”梨渺理直氣壯地點頭。
青年輕呵一聲,似笑非笑。
分明那傀儡方才還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
“都學會對哥哥說謊了,真叫人寒心吶……”
他拇指撫着少女的唇角,冷幽幽說道。
穆忘朝凝眸在那唇指之間,袖中手驀然攥起,發出細小的咔響。
梨渺泰然自若地握住他的手,緩緩按了下去。撒謊不成,幹脆扯開話題:“所以我到底離開了多久?這混沌空間不清不白的,還請白哥哥解惑。”
她睜着圓潤的眼眸,不解望着他。
“……”
男子靜默少頃。
“自你失蹤至今,一共六日。”
梨渺、穆忘朝:“?!”
二人皆面露愕然。
“僅僅六日?!”
梨渺目瞪口呆,她做足了時過境遷的準備,結果白哥哥卻告訴她,她在法寶中度過了那般久的年月,現世卻僅僅過去六日?
少年怔愣失神,數百年滄海桑田,卻只是日月六度輪轉,如此落差,好似那葫中日月皆為黃粱一夢,不堪回想……
“那今天……是什麽日子?”
梨渺口中喃喃,恍惚偏開目光,她的記憶太過遙遠,已然記不清當初的時日了。
“正值百樂盛會舉辦之期。此時前往奚城,或許還能趕上幾曲。”
今歌白應道,他面色冷淡,仍為自己錯失良機、又被梨渺扯謊隐瞞而耿耿于懷。
穆忘朝聞言,愈發感懷悵惘,百樂盛會……聽起這名字,當真恍如隔世了。
“看來我們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梨渺和顏悅色地看向穆忘朝,眸中星光躍湧。“小星河應當還在奚城,時機正好,咱們也去瞧瞧那百樂盛會。”
穆忘朝回過神來,淺淺應了一聲。
“白哥哥可要同往?”梨渺期待轉頭。
白衣男子沉默注視着她,梨渺讷然回看,讀不懂他眸中情緒。
片晌,男子低聲嘆息,沉郁道:“哥哥還有事在身,這段路,便不陪你了。”
梨渺面露茫然,重逢來得猝不及防,她剛剛适應此世時空,白哥哥卻又要離去,轉變如此突然,她忽而有些頭腦淩亂。
她隐隐感到今歌白的情緒并不愉快,卻又不知該如何纾解,反擾得自己心頭也泛起一絲郁悶。
“真可惜……還想一起看百樂盛會呢。”梨渺低垂着眉眼,小聲嘟囔道。
今歌白暗自順氣,耽誤一晚,尊主不會怪罪,可他胸中沉悶,看着梨渺與清宵子二人相處無間,更會徒增煩惱,哪怕他再待上許多天,也難以扭轉阿渺那固執的心意。
便由那傀儡再嚣張一陣,缺了雀陰之魄的軀體,又夠折騰幾回?
他倒要看看,待阿渺發覺他無法滿足她之所求,她還會否似今日這般偏愛他。
男子陰沉想着,冷冰冰刮了穆忘朝一眼。
“結伴的機會,日後還多的是,不必局限于一時。”
今歌白稍擡唇角,意味深長。
他掂了掂手中的法寶,擡手抛給梨渺。
“紫虛葫蘆,現在是你的東西。”
梨渺單手接過,粗略瞧了兩眼。
原來這東西叫紫虛葫蘆,她還是第一次知曉那混沌空間的外壁是何模樣。
“後會有期。”男子背過身去。
梨渺擡眸望向他,驀地上前兩步。
“……後會有期。”
今歌白側回小半張臉,靜滞須臾,阖了阖眼眸,飛身匿于夜色。
梨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悠長吐了口氣。
但願下次相遇時,她能見到一個安逸如常的白哥哥,莫要似這般沉郁,叫她摸不着頭腦了。
她轉過身去,正撞見少年明澈直白的目光,一時心底又化開春水,歡喜走了過去。
“我們走。”梨渺牽起少年,笑眼明媚。
正要前行,穆忘朝卻扯住了她的手,腳步停滞。
梨渺疑惑回頭,“怎麽了?”
少年眼眸如透光的琥珀,淨美又惑人。
“渺渺對今前輩,有多少喜歡?”
“……多少?”
梨渺轉着眼仁思忖一番,雖然不明不白,卻還是回答了少年的問話:“真要說起來,那便是‘許多’了。”
穆忘朝抿了抿唇,目光微顫不移。“多到也要與他結為夫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