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師尊……就在宮外!……
第101章 第 101 章 師尊……就在宮外!……
與母親待了小半日, 梨渺走出內殿,一眼便看到了今歌白的身影。
他抱臂靠在牆邊,好似一直在等着她, 凝起的眉眼隐約透着焦躁不安,梨渺嫌少見他這副模樣。
“阿渺……”
今歌白凝眉看着她,眼神一片複雜。
梨渺淡淡一笑, “幹嘛這麽愁眉苦臉的。”
“燃心散是我留下的。”
今歌白說道。
“但我只是給了清宵子一個選擇,并無逼迫。阿渺,我是抱有私心, 可你不該恨我。”
男子雙目灼灼, 恨不得将梨渺吞沒其中。
梨渺垂下眸, 表面波瀾不驚,心底劃過一絲澀意。
果然啊,以死擺脫她的困囿, 終究是師尊自己的意願。
他說她狠心, 可他讓她在最為歡喜之時, 親眼見證他的逝去, 師尊啊, 你又何嘗不狠心。
“都過去了。”梨渺小聲道。
眼下的難事都未能解決, 追究過往, 又有幾分意義。
今歌白眼波顫動, 少女輕飄飄帶過的話語,并未平息他的焦躁, 反叫他愈發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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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梨渺跟前, 牽起她手指前端,動情說道:“阿渺,無論過去多少恩情, 他都二度抛下了你,你何必要執着于如此一個男人?!”
“我能比他待你更好,一世呵護你、追随你,接受一顆炙熱之心,不比那化不開的堅冰好受麽?”
梨渺卻仿佛全然未見男子的神情,她沉默了良久,若無其事地抽回手,道:“師尊的心,才不是寒冷的。”
“阿渺……!”今歌白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無奈又懊惱。
梨渺固執地抿緊唇,這并非她狡辯,是她切身體會,師尊還在意着她。
若是心成了堅冰,他就不會在她出海歸來之時前來看她,不會将她帶離危險之地,不會為了她故作可憐的請求留下陪她,也不會在她情躁難忍時……那般細致入微地幫她。
他對她有恨,有怒,有失望,可那并不代表愛已幹涸。
哪怕只有一分一毫,她都不會舍去盼望,放棄尋找挽回師尊的辦法。
梨渺不以為意地擡起頭,清甜笑道:“白哥哥總是勸說阿渺,可在阿渺看來,白哥哥和阿渺,是同樣的。”
“很多,都一樣。”
青年雙眸頓張,怔怔失語。
梨渺舒了口氣,輕松道:“我暫且會以客卿的身份留在這兒,還望白哥哥多多關照了。”
今歌白眸色漸暗,盯着梨渺沉默許久,最終勾起唇角。
“那,便由我來為你引路。”
梨渺微笑點點頭。
白哥哥雖是笑着,可那雙眼全無笑意,還有幽光影影綽綽。
真奇怪,她如今好似能清楚分辨旁人的神色與情緒,很難再感到茫然無措了。
今歌白帶着梨渺去熟悉此方地界,身着藍裙的少女天璇使恰巧路過,望見二人的背影,不禁疑惑。
那姑娘怎麽在這兒,才多久不見,竟都突破化神境了。
樓望月圓睜雙目,湖一般澄淨的藍眸中銀紋旋轉,二人靈氣與命盤清晰浮現于眼前。
數縷光澤自梨渺身上冒出,如絲線一般引至了某個方向。
樓望月循着那絲線的另一端望去,竟然指向了內殿。
她詫然張了張眼眶,驀然領悟了許多事,低聲喃喃:“竟是如此……”
共鳴相連的命盤,梨渺,原來你這般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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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火宮地勢複雜,建築分布在赤脊山腳各處,殿宇與山脈互相嵌套,仿佛群山生成時便有了這般布局。
因場所分散,夜晚的渡火宮便愈發冷清。
東側的一處偏殿,是梨渺居住的地方。她沒有安寝,而是獨自一人待在殿外,雙臂撐着欄杆出神。
此處正巧能望見月亮,是夜月圓,山上赤紅的礦土泛着靈光,連碩大的明月都渡上緋色。
沒想到這魔門核心之域,竟是這數月以來,最讓她感到安寧的地方。
如此寂夜,若有師尊相伴,該有多好。
梨渺右手撐着腦袋,不自覺又回想起二人親密柔情的時光。
“你怎麽在這兒?”
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打斷了梨渺的回憶。
她側首看去,只見紫衣少年正蹲在一掌寬的欄杆上,直勾勾盯着她,雙手落在敞開的胯前,像極了一只審視敵群的狼犬。
“你是……瑤光使。”梨渺略微擡眉,對少年的敵意視若無睹。
元嬰期的赤日血脈,先前在天啓秘境時,她便未将他視作棘手的人物,何況現在她高上一個大境界,他的威脅之氣,便更撼動不得她了。
無憂狐疑地癟起了嘴,“你跟我們是一夥的?”
“不對啊,給你邪種蛛王、誣陷你是魔道邪徒,不是天玑使挑動仙道紛争的計策麽?怎麽你當真出現在渡火宮了!”
“難道,天玑使故意瞞着我?”
“那就更不對了!我可是最受尊主偏愛的瑤光使啊,她憑什麽瞞我!”
“……難道是尊主的意思?”
少年一個勁地自言自語,說完一句,又否認一句,胡亂發散一通後,又不滿道:“你怎麽不說話?”
梨渺:“……”
她都沒找到說話的間隙。
她忽然覺得這少年某種程度與她有些相像。
她也時常會為一件事情作出許多設想,恨不得窮盡所有可能,排除錯漏。
但她從不會将它們說出口。
無憂擰起眉頭,瞟了眼梨渺身後亮着微光的殿宇。
“你住這兒?”
“是啊。”梨渺終于有空将她的語句端了出來。
“只有七星使才有資格占據一方殿宇,你憑什麽?”
少年不解地嘟囔,旋即眸中掠過兇光。
“你也是尊主挑來的候選之人?”
“什麽候選之人,我不知道。”梨渺泰然道。
“我是至尊邀來的客卿。”
“客卿?”無憂歪起腦袋,“這麽說,你不會與我争搶繼承者的位置咯?”
梨渺動了動眉頭面露訝異,她原以為,少年是擔心母尊将她封為七星使,擠下排在末尾的他,可為何,他說的是“繼承者”?
這名少年,也是母尊的孩子嗎?
可母尊說她極難有後嗣,當年她的降生十分來之不易,若母尊有了第二名繼承人,她又何必費力尋她,還派白哥哥守護她幾百年呢……
梨渺想不通。
她困惑打量着無憂,他與她生得并不像,與母尊也沒有半分相似。
“你是至尊的繼承者?”梨渺反問道。
“是啊,原本有許許多多的候選者,我将他們都殺了,現在就只剩我一個。”
少年極為平常地說着,忽然十分自豪地瞪大眼笑道:“他們都知道,我才是尊主最為中意之人。”
梨渺眨眨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擔心旁人來與你争搶?”
無憂變了臉色,怨念盯着梨渺忿忿道:“因為你是玄辰血脈!你比我厲害!你憑什麽比我厲害?”
說罷,他又露出真摯的眼神,“客卿,把你的血送我好不好?”
“……”梨渺一臉的不明所以。
想奪血的人她見過不少,如此理直氣壯讨要的他還是頭一個。
“就算将全部的血給你,你也變不成玄辰血脈。沒有神女賜福,血液總有耗完之日。”
說着,梨渺都覺得自己頗有耐心。
無憂呆了片刻。
“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待我要用時,你再送我,如此便可無窮無盡!”
梨渺:“可我為何要送你?”
“因為我是被尊主選中的人呀!将來我繼了位,大家便都要聽我的,屆時我封你為七星使,你便能名正言順效忠于我了!”少年眼睛發亮。
“……”
梨渺覺得他的思維和舉止很奇怪,怪到她甚至有了一種莫名的既視感。
……這孩子的情根也壞掉了嗎?
魔尊的繼承者究竟是誰,梨渺并不在意,畢竟她雖答應了母尊的邀請,可她從來未有過對地位的追求,如何做一位當權者,她一無所知。
她只奇怪,為何瑤光使的說辭,與她此前的認知大相徑庭。
是誰在說謊?
于心而言,梨渺寧願相信母尊沒有騙她。
置身混沌之中,方知師尊身為她手下傀儡時,是怎樣的困惑迷茫啊……
梨渺走神了須臾,捏着下巴掃視起無憂的身姿。“可我覺得,你和至尊差得頗遠,不夠坐那個位置。”
少年被她的直言不諱氣漲紅了臉,氣沖沖道:“你這女人!本君天賦超群,很快便能突破化神,邁入渡劫,休要小瞧人!”
梨渺扯扯嘴角,“那便祝君順利。”
無憂一臉煩躁地離開了,與他來時一般突然。
被這莫名其妙的人物莫名其妙攪了一通,梨渺心中空寂之意竟散去了些。
休息一夜,梨渺再度來到汝元面前。
今日,母尊将踐行承諾,傳與她天離聖火。
她将她帶到了赤脊山深處的一所禁地。
“天離聖火乃是至純至烈之異火,可熔煉一切事物。但要發揮效用,須得擁有極高的掌控力,否則,它将摧毀一切痕跡。”
汝元掌心亮着熾白的火簇,瞳中亦倒映着它光輝。
“你擁有白星賜福,又修習過丹器之道,想必掌握它不在話下。”
梨渺望着那躍動的火焰,它好似一顆鮮活的心髒,即便還未去觸碰,她都能感受到它的生命流動。
“母尊不問問阿渺,要拿它做什麽嗎?”梨渺誠摯問道。
“你自有打算,我何必多問。”
汝元揚揚唇角,“況且,身為本座的後裔,本就應當得到本座的傳承。”
梨渺略微怔住,不問緣由,只因她開口索要,便傳她如此珍貴之物,她此前好似從未遇見過這般人物。
因為她是“女兒”嗎?
梨渺不禁想起昨夜遇見的紫衣少年。
她遲疑少頃,低聲道:“昨天,我見到了瑤光使。”
“哦?”汝元目光移來,十分平常地笑笑。
“他說,他是母尊的繼承者,是從許許多多候選之人中唯一留存下的那個。”
梨渺露出求知的眼神,“他也是母尊的孩子嗎?”
汝元:“四百年前,本座向魔道宣告,将挑選一名資質優異的孩子,培養為渡火宮少主,待本座退位之後,接管魔道之大權。彼時焱州各方勢力争先恐後送來了自家出色的苗子,無憂便是其一。”
她猜得不錯,瑤光使果然不是她的血親,可這卻讓梨渺愈發不解,母尊昨日還以天離聖火為誘惑讓她留下,如此做法,豈不矛盾?
“我知你心有困惑,可是阿渺,你需記住,無論将來發生什麽,渡火宮的主人,除去本座,只能是你。”
梨渺驀地晃神,連“少主”都未琢磨明白,“渡火宮的主人”,實在太高、太遠了。
就像虛無缥缈的一片雲,她見它在天邊流淌,卻從無心去靠近觸碰,更別說将它攬下。
她無措擡眸,正撞見汝元直擊心魄的眼神。
她一手落在她頭頂,溫柔又包容地淡笑:“記住了麽?”
梨渺直視她的眼,良久抿緊唇,點頭:“記住了。”
梨渺與汝元在禁地中待了整整七日。
授火、融合、掌控,從一開始的渾身灼痛、彷如身陷熔爐,到可将天離聖火收放自如,梨渺只覺自己的身體都如獲新生,好似被徹底淬煉了一般。
“如此短的時間,便能掌控天離聖火,你果然不負我的期望。”汝元眸中透着滿意。
連續高強度耗費精神與靈力,梨渺已然疲憊不已,然心中喜悅壓倒倦意,她竟不覺得有幾分苦累。
“謝謝母尊,如此慷慨耐心。”梨渺望着汝元,由衷牽起嘴角。
器方中的五樣材料,便只剩下鳳凰髓還未到手。
也不知三師姐在天衡宗如何了。
正想着,梨渺心間兀地蕩開一層波紋。
她倏忽睜大眼,滿臉不可置信。
“嗯?”汝元見梨渺面色陡變,發出疑聲。
梨渺呆滞須臾,情不自禁展開笑顏,激動到氣息時斷時續。
“我感受到師尊了……他……就在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