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大師兄舀了些淨水,又沾濕了手巾,方才回到山洞之中。

裴雲舒也不知是否是熱的,臉上泌出了細細的汗珠,額前的發被黏濕在兩鬓,瞧着分外痛苦。

雲景拿着被水浸冷的手巾,為他擦去臉上的濕汗,剛剛擦完,雲忘就走了進來。

雲忘好似在水中游過一回的模樣,發絲與衣衫皆流着水,随着他的腳步一路滴落進了山洞,乍然一看,他眼中的血絲瞧着更為嚴重了。

“小師弟,”大師兄皺起了眉,起身走向他,“出了什麽事了?”

雲忘緩緩搖頭,餘光瞥了石床上的裴雲舒一眼,他蝶翼般的長睫輕輕顫了一下,忙忙垂下眼睛,“師兄……”

他年紀尚輕,如今一副狼狽無比的樣子,好似無家可歸的幼崽,又可憐又惹人憐惜。

大師兄驅走他一身的水汽,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厚厚的披風,披在小師弟的肩上後,才接着問道:“小師弟,這是怎麽了?”

“大師兄,”雲忘抿唇,目含水光,楚楚可憐地看向師兄,“雲忘剛剛在外想要采一些果子,誰知道遇上了一條小蛇,那蛇長得五彩斑斓,好似有劇毒。”

大師兄眉間深深,擔憂道:“可有咬到你?”

“并無,”雲忘心有餘悸般,“還好滔天獸就在一旁,将那蛇給殺死了,只是雲忘不小心,被吓得跌到了池子裏。”

雲景怕他受了驚吓,便細細安撫着他。

雲忘表情乖巧,聽着大師兄的話,餘光瞥過石床上剛剛被大師兄坐下的位置,垂眸,掩去眼中情緒。

石床旁的一盆淨水中,手巾慢慢沉到了水底。

床上的裴雲舒,就沒人靠近了。

Advertisement

*

接到傳音符後,雲城和雲蠻就速速回了山洞,只是他們二人剛剛落地,就察覺出來了洞內的不對。

“雲舒師弟一直睡到了現在,且還渾身發燙,”大師兄面色微沉,看向雲城,“出了一身的冷汗。”

狐貍在一旁着急死了,按理說世間萬妖,樹妖的內丹已經很是柔和,更何況四月雪樹乃是天地精華鑄就,內丹本就是療傷聖物,這等寶物,怎麽美人用了卻不對了?

雲城嘆了口氣,“你們莫要圍着師弟。”

大師兄拉着自己的師弟們,給他讓出石床旁的位置。

雲城給自己施了一個淨身術,去掉一身的風塵仆仆後才坐在床邊。他拿起裴雲舒的手,指尖點在手腕之上,為師弟把着脈。

雲舒師弟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連指尖也透着淡淡的粉意。雲蠻在一旁看着,突然上前一步,掀起薄被,解開裴雲舒身上的腰帶,将師弟身上的裏衣扯得松松垮垮,再掏出腰間折扇,為他引來幾縷洞外的涼風。

涼風吹過裴雲舒的面部,将他染着汗意的黑發吹起,黑發在空中繞繞彎彎,終于讓他緊皺的眉間舒展了一些。

雲城卻漸漸皺起了眉。

這幅表情看着讓人心生不安,大師兄問道:“雲城,如何?”

雲城搖搖頭,放開裴雲舒的手腕,用手背探向他的臉頰,滾燙的溫度襲來,火燒一般的炙熱。

雲城并沒有就此放下手,而是向下,依次去探小師弟脖頸的溫度,和鎖骨的溫度,當更想往下時,雲忘在身後突然出聲,“二師兄,你在做什麽?”

他語氣裏帶着疑惑,好似是不解為何治病還要朝着病人的衣衫裏探去。

雲城手上動作不停,輕輕挑起裴雲舒腰側的一角衣衫,溫聲道:“小師弟,我自然是在給你四師兄治病。”

他的手輕輕從衣側內鑽了進去,只是稍稍一碰,誰都看得清楚,裴雲舒被他冰冷的手指給凍的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這一下猶如一個開關,山洞內的氣氛也跟着凝滞了一瞬,雲城微微挑了下眉,冰冷的指尖又蜻蜓點水地輕輕一點。

手底下的人又躲了一下,四師弟對冷意倒是敏感得很。

二師兄抽出手,笑了一下,還未說些什麽,就見從雲舒師弟身上掉落了一樣東西。雲城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塊通體漆黑的鱗片。

他眯了眯眼,随手将這枚鱗片扔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山洞中的靈力卻突然暴動起來。

周圍一片空氣中的靈氣瘋狂地朝着裴雲舒的方向湧去,在他身邊不斷地形成一個靈氣旋渦。

山洞外側,更多的靈力也跟着往山洞中沖來,密集的靈氣凝稠成快要滴水的狀态,師兄弟幾人皆是一驚,大師兄反應過來,他肅顏道:“雲舒師弟要結丹。”

要結丹當然是一件大喜事,但雲舒師弟是在狐族秘境中結的丹,而他們對着狐族秘境卻是一知半解,結丹時間可長可短,途中若是被打擾,那就不好了。

雲景想到此,看向自己的幾位師弟,“二師弟,你與我一同為四師弟護法。三師弟,你照顧好小師弟,他尚未築基,受不了如此濃重的靈氣沖擊。”

他們為裴雲舒護法,自然不會在這狹小的山洞中待着,一行人轉瞬退到山洞外面,防備着有什麽不長眼的妖獸沖撞上來。

*

待人沒了,花月連忙把地上那枚蛟龍鱗片給撿了起來,又着急來到石床旁邊。

沒人比花月更着急了,他沒想到裴雲舒會結丹,而現在,雲舒美人的身體裏面還有一個樹妖的內丹,四月雪樹性格實在包容萬物,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結丹有極大的可能會把四月雪樹的內丹也一起給融合掉了。

狐貍愁眉苦臉,他在石床旁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心裏既心疼三千年的四月雪樹的內丹,又擔憂雲舒美人會不會出了什麽意外,誰曾想一擡眼,就對上了裴雲舒睜開的眼睛。

裴雲舒從床上坐起,他目光清明,臉色卻煞白,看了花月一眼之後,就控制不住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撐着牆幹嘔起來。

黑發垂落在臉側,裴雲舒惡心得厲害,只是腹中幹幹淨淨,什麽都吐不出來。

花月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雙上挑的多情狐貍眼含着擔憂,“美人,你怎麽了?”

裴雲舒被這幹嘔已經逼紅了眼,他搖搖頭,又回到石床旁,用床側的一盆冷水洗着自己的臉,洗完了臉,他脫去上衣,用手巾擦着脖頸和腰側,擦去雲城剛剛碰到他的所有地方。

他的眼角緋紅,手上用的力氣極大,乃至擦完一塊地方,那裏就會紅了一片。

狐貍捂住臉,羞怯怯地悄悄偏過頭,但偷偷從指縫中看過去時,卻覺得雲舒美人此刻好像快要哭出來了似的。

那心酸的痛楚,令狐貍鼻尖一酸,也要跟着哭了出來。

但裴雲舒沒哭。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擦拭的地方泛起疼痛,直到那股惡心反胃的感覺退下,他才将手巾放下,抖着手穿上了衣服。

醒來時要閉着眼睛裝睡,雲城将手放在他手腕的那一瞬間,裴雲舒幾乎壓不下從身體內部湧上來的排斥。

那是平日裏不顯山露水,卻一直存在于意識深處的抵觸。

裴雲舒穿好了衣衫,冷氣從他身上冒出,靈氣飄蕩在他的周圍,好似成了讓他騰雲駕霧的仙氣。

狐貍啪嗒一下,琥珀色的眼睛裏就流出了淚,他默默哭着,擡頭看着裴雲舒,“美人,人家心裏好難受。”

眼睛周圍,棕黃色的毛發被打濕了一圈,他此時的模樣也着實可憐可愛,裴雲舒扯起唇,蹲在花月的面前,用袖袍給他擦着眼淚,“哭什麽?”

狐貍一向好色,若是平時美人為他擦拭眼淚,想必早已喜笑顏開,如今卻還是沉甸甸地掉着金豆豆,“看見美人難受,人家也難受。”

倒是哭了,也不忘表明心意。

“若是再哭,那就不美了,”裴雲舒,“眼睛會腫起,若是讓別人見了,就不像是絕代佳人的樣子了。”

狐貍的眼淚吓得一下子止住,他忽然想起什麽,爪子展開,将手中的黑色鱗片遞給了裴雲舒。

裴雲舒看着手中的純黑鱗片,勾勾唇笑了。

花月眼泛春光,對着他的笑顏,又擡爪捂起了臉。

*

結丹對裴雲舒來說,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只要結了丹,他就能下了山,去探尋這大好山河,去看看大海如何,高山又是如何。但裴雲舒卻沒有想到,他會在無法動用靈力的情況下結丹。

周圍的靈氣濃郁,一個勁地往裴雲舒身體裏面鑽去,但這滿滿的靈氣,裴雲舒卻是無法駕馭它們,無法讓他們乖乖地結成內丹。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豈不是要爆體而亡?

花月朝裴雲舒豎起手指,壓低聲音道:“美人,我想将你叫醒,就是因為發現了能恢複靈力的辦法。”

狐貍說完這話就走跑到了牆角處,他咬破指尖,擠了滴狐貍血滴在牆面之上。

只見深色的石壁忽的猶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花月朝着裴雲舒一笑,率先踏入了石壁之中。裴雲舒在他身後,也跟着一腳踏入其中。

石壁之後,竟有一方小小的空間,其中還有一只石頭雕刻的狐貍立在中央,一雙俊俏的狐貍眼正對着走進來的裴雲舒二人。

這狐貍雕刻得精美無比,細到每一根毛發都栩栩如生,它雖是狐貍的樣子,但卻奇異的有股英姿飒爽的氣概。

花月道:“美人,你的師兄們真不是個東西,既不讓我跑,也不讓我好好休息,我就只能縮在角落裏茍且偷生,但貌美的人氣運總是不會差,那日偶然将血擦到了石壁上,瞧瞧我這是發現了什麽?”

他爪子指向了狐貍化石,“這就有一個狐貍!咱們把他當做新郎官,跟一塊石頭拜完堂之後,你就可以恢複靈力,去結金丹啦!”

裴雲舒一怔,道:“不是要接住繡球?”

“人和狐不一樣嘛,”花月,“若是跟人,那必然只能同那大魔修拜堂了。但這可是狐族秘境,想必我們老祖也會多多關照同族,若是跟狐貍,那應當只要是個狐貍,就算可以了。”

裴雲舒聽完了他的話,便擡眸去看那石頭雕刻出來的狐貍。

這狐貍也不知雕刻的是誰,但氣勢卻是不凡,那雙灰色石頭雕刻出來的桃花眼也格外逼真,乍然一看,仿若活了過來。

若是只能和狐貍拜堂才能恢複靈力,那和一塊石頭拜堂,必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事不宜遲,結丹不等人。

裴雲舒暗暗嘆了口氣,他點了點頭,“那便這樣吧。”

他們站在石頭狐貍兩旁,什麽都沒準備,只花月還有些經驗,嘴中道:“一拜天地。”

裴雲舒和花月彎下了腰,中間的石頭狐貍一動不動。

花月又道:“二拜高堂。”

無高堂可拜,他緊接着道:“夫妻對拜。”

不說裴雲舒,花月也是緊張的。拿着一塊兒石頭當做拜堂的另一半,聽起來便滑稽可笑。

裴雲舒走到石頭狐貍身前,看着這狐貍的雙眼,心中默念一聲叨擾,致完了歉意後才深深一彎腰。

待他起身時,竟已經能感覺到體能靈力的存在了。

他試探性的伸出手,手中陡然開了朵緋色的火花,火光照亮了他的一半面孔,這荒唐得像是玩笑的拜堂,竟真的讓他恢複了靈力!

裴雲舒驚訝不已,他擡眸一看,對面的花月已經化成了人形,正掏出了一枚鏡子,細細梳着自己的頭發。

膨大的靈氣在體內流轉,除了這些極為活躍的靈氣之外,裴雲舒還看到了被靈氣包裹住的一顆通體瑩白的內丹。

暴漲的靈氣被這顆內丹吸收,若非如此,只怕裴雲舒早就已經爆體而亡了。

裴雲舒匆匆看了下體內,便同花月道:“花月,我需出去結丹。”

石壁內沒有靈氣,他無法在此長待。

花月連忙點點頭,收了香帕和鏡子,同裴雲舒認真道謝過石頭狐貍後,一起跨出了石壁。

裴雲舒踏出石壁前,忽的側過臉往身後一看。

那石頭狐貍被他們放回了原位,一雙石頭雕刻出來的眼睛,恰好對上了裴雲舒的視線,乍一看去,好似這狐貍也在看着裴雲舒一般。

裴雲舒将這異想天開的想法壓了下去,下一刻,就踏出了石壁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  燭尤:???

小問號你是否有許多朋友

不虛!沒有紅蓋頭沒有婚服對方是石頭!不算數!為了自保,不是真正拜堂,對方再帥也不算,蛟蛟你不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