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大師兄在出來尋裴雲舒前, 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

他曾同雲城說過,或許小師弟不願意回來, 或許小師弟已經去了另外一個宗門。

雲城說最嚴重的, 也莫過是裴雲舒厭惡他們。

因為他們知道裴雲舒被抽了情絲, 便從來不曾想到他會有心上人。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 裴雲舒已經有了孩子了。

雲城扔下狐貍,面無表情地走到床旁, 看着在床上酣睡的嬰兒。

嬰兒白白嫩嫩,正吮着手指香甜入夢,睡得面頰泛紅。

雲城的聲音像是從深淵而出的惡鬼, 冰冷的惡意從骨縫裏鑽進身體, 讓人頭皮發麻,“他的母親是誰。”

“……”花月咬了下舌頭,含着血腥味道, “死、死了。”

“死了?”雲城笑了一聲,他回頭看着花月,黑眸中的冷意刺人, “你覺得我會信嗎?”

花月吓得渾身發抖。

雲城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半晌,花月毛發根根豎起,覺得自己如同被野獸盯住了一般, 快要命喪他手。

最終, 雲城還是移開了目光。

他彎腰, 輕柔地将床上的嬰兒抱在了懷中。大師兄改為拎着花月, 師兄二人出了房門, 朝着将軍府而去。

有些錯事,雲城做過一次之後不會再做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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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殺他們,還要好好用他們。

*

清風公子的目的不是在将軍府,而是花錦門。

他花了三日的功夫才來到了花錦門,進入宗門之後,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從刑堂走出來的門徒見到他,面色驚訝,“令堂主。”

清風公子看向他身後的刑堂,“是誰正在受罰?”

“看管南下秘境的堂主,”門徒神色有些嫌惡,“他沒有命令徑自出了秘境,還想要改名換姓叛出宗門,宗主已經讓他體內毒丹發作,并要刑堂處以二百零一種刑罰。”

清風公子眼皮一跳,“我知道了。宗主現在在哪?”

門徒道:“剛剛還在刑堂,之後就帶着鄒堂主走了。”

清風公子點了點頭,便讓他退下,匆忙去往自己的住處。

他許久未曾回來,房中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清風公子沒有管這些,他坐在桌旁,手攥緊得背上突出青筋。

沒過一會,門就被人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似笑非笑道:“令堂主,終于舍得回來了?”

“鄒虞,”清風公子,“你竟然沒死。”

鄒虞冷笑一聲,抱臂倚在門框之上,“先別說我,這兩個多餘的功夫,令堂主是去幹了些什麽?”

他牙關中刺耳的聲音夾雜在話中,好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氣去壓抑心中的戾氣,只能将狠意磨在牙關。

清風公子輕描淡寫道:“我被裴雲舒捉住了,這兩個多月,自然跟他在一起了。”

“裴雲舒”三個字一出,鄒虞就猛得站直了身子,他眼中沉于眼底的深沉倏地浮起,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起,最後,他低低的笑了,聲音含着欲望的沙啞,“他在哪,帶回來了嗎?”

清風公子察覺到他的變化,銳利的視線往他身上看去,“你身上紅色粉末的藥效還沒過去?”

“那東西只能堅持半個月,”鄒虞走了進來,雙目如烈火一般看着清風公子,“你竟然敢回來,那就一定是将功折罪了,令堂主,你把他帶回來了對不對?”

在南風閣中,鄒虞幾乎被燭尤要去了大半條命,要不是有手下及時趕來,鄒虞早就已經死在半路了。

他醒來之後,感覺到的不是痛,不是虛弱,是對裴雲舒瘋狂一般的愛。

裴雲舒抽在他身上的鞭子,每次一想起來就能起了反應。

乃至現在紅色粉末的藥效過了,他還是一想裴雲舒便躁動不已。

清風公子皺起眉,“粉末的效果既然消失了,那你最好清醒一點。”

“我清醒的不得了,”鄒虞深目微眯,他不知想到了什麽,陡然笑了起來,“那小烈性子,令堂主,我可真是羨慕你,要是被他綁走兩個月的是我該多好。”

清風公子眉頭皺的越深,等他說完這句話,眉頭不皺了,但臉冷的如同冰塊。

“鄒虞,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最好過過腦子再說。”

鄒虞嗤笑一聲,“令堂主,你莫非還要和我說一句,美人都是英雄冢?”

“也是,”他玩味地看着清風公子,“我怎麽忘了,你平日裏可是厭煩極了那些紅顏禍水……你不喜歡會惹出争端的美人,也不會喜歡裴雲舒吧?”

他漫不經心地試探,“兩個月下來,令堂主還是這樣覺得?”

清風公子感覺自己心中猛得一痛,他想起了裴雲舒那日在門邊的神情,偏過去的半張臉無一絲表情。

清風公子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說出來的,“裴雲舒不喜歡我。”

鄒虞的聲音冷了下來,“那令堂主喜不喜歡我的美人?”

清風公子,“你的美人?鄒虞,看樣子你被抽的鞭子還不夠,被裴雲舒身邊的人打的還不夠。”

鄒虞沒說話,只是那雙沉如大海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清風公子,半晌,他才說道:“走吧,令堂主,宗主叫你過去了。”

*

昏暗的殿堂之中,靜默無聲。

清風公子單膝下跪在地上,“屬下無能,還請宗主責罰。”

高坐上坐着的宗主道:“責罰先不說,你帶了什麽東西回來。”

清風公子抿了抿唇,從袖中掏出了一幅畫卷。

畫卷甫一拿出,宗主便笑了,“鳶二剛同我說授神圖在半路被人截下了,原來兜兜轉轉是到了你的手裏。”

他走下高坐,居高臨下走到清風公子身旁,“被吸進去了?”

清風公子攥着畫卷的手指發白,殿中無燭光,但他的手上青筋混着血脈,已經克制到突了出來。

“是。”

宗主從他手中拿走畫卷,解開金色的細線,畫卷展開,上面的畫便直直展露在眼前。

鄒虞往前走了一步,有了幾分興趣,但一看到畫中畫了什麽,眼中就充斥了震驚。

“這就是裴雲舒?”宗主笑了幾聲,“聽說尊上原本想将人皇的身體當做退路之用,就是他将尊上這條退路給毀得徹徹底底。”

宗主往一旁招了招手,就有人擡着一個紫檀木的桌子放在他的身前,宗主将畫放在桌子上,雙手一空下來,便有了閑心俯身看着畫中人。

一旁的鄒虞也忍不住走進了幾步,宗主看他一眼,“鄒虞,以你看來,這裴雲舒容貌幾何?”

鄒虞看着畫中的人,灼灼目光從裴雲舒的發絲看到他的指尖,最後看着裴雲舒的雙目,說話如同含在舌尖,“讓我想要揣在袖中,處處不給人看。”

宗主道:“那他應當是長得很好了。”

“宗主,”鄒虞伸出了手,輕輕放在畫中人的眼尾處,“您湊近瞧瞧。”

宗主當真湊近了,便是他看不出美色好壞,也不由一怔,“紅了。”

“眼尾泛紅,”鄒虞帶笑看着裴雲舒的眼角,“這顏色淡得很,若是不注意看,是怎麽也看不出來的。”

說着,他的手從眼角滑到唇上,這唇上的色澤分外的鮮活亮麗,好似剛剛吃過了紅糖一般,泛着蜜一樣的甜淡紅意。

不深不淺,宗主道:“這顏色倒是好看,作畫的人畫技不錯。”

鄒虞挑眉,“授神圖不是會吸人?裴雲舒都被吸進去了,這顏色自然也是他唇上的顏色了。”

他的指尖輕輕戳了戳畫中人的唇,好似真的碰到了柔軟的唇一般。

宗主對美色無感,這也是清風公子敢把授神圖獻給他的原因。宗主只看了這兩處紅意,便無甚興趣地想要起身,身子起了一半,鼻尖卻突然聞到了幾分桃花香氣。

宗主于是又低下了身子,鼻翼微動,順着桃花香氣嗅到了裴雲舒的唇前。

此時此刻,他與這唇也就是一指不到的距離。

宗主從桃花香氣上移開眼睛,就對上了畫中人的雙目。

這雙眼睛極亮極清,靈動含笑,逼真到已經不像是一副畫了。

宗主定定看了一會兒,才起身站直,鄒虞在一旁道:“宗主,這畫上的人你打算怎麽處置?”

宗主反問道:“你想要他?”

清風公子咬住了牙。

他單膝跪在地上的腿部抽疼,雙手在袖中握緊,幾乎能聽見自己牙齒間發出的聲音。

恨不得吃人肉的聲音。

但他面上,卻要維持着毫無波瀾的表情。

鄒虞聽到宗主這話,連猶豫也不曾猶豫,就應了一聲是,“我想要他。”

宗主挑眉,多看了鄒虞一眼,從來不曾見過鄒虞還有如此急切的時候。他并未就此應下,而是指着畫中裴雲舒指尖的那只白狐,“這狐貍又是何人?”

清風公子低着頭道:“那是裴雲舒的小寵。”

宗主點了點頭,朝身邊人吩咐一句,“告訴鳶二,授神圖已經在我手中了。”

身邊人退下之後,清風公子沒忍住擡起了頭。

宗主注意到了,“你想知道什麽?”

清風公子喉結滾動一下,道:“宗主,鳶二是去幹了什麽?”

“去和一個凡人耍詭計去了,”宗主道,“她向來喜歡美男子,這次是似乎看上了一個凡人将軍?”

他轉頭問着身邊人。

藏在陰影處的人點了點頭,“這畫就是那凡人将軍畫的。”

宗主點了點頭,再朝清風公子看去,“你也算是有功,清風,說說你想要些什麽。”

清風公子名字就叫令清風,這個稱號也只是那日游街時拿來一用,不算騙裴雲舒他們。

清風公子想說“不敢”,可是嘴唇翕張數次,就是說不出來一個字。

宗主也不強迫,只是看着桌上的畫,像是随口一問:“你與這人相處了兩個多月,應當不會起了叛離宗門之心吧?”

清風公子心頭一緊,毫不猶豫道:“屬下不敢。”

“宗主多慮了,”鄒虞在一旁不懷好意地笑了,“令堂主親手把這畫送了上來,裴雲舒他們只會恨死他吧。”

宗主笑了兩聲,“起來吧。”

清風公子面無表情地站起了身。

宗主将桌上的畫作卷起,最後用細線纏上,鄒虞忍不住道:“宗主,可否将裴雲舒賞給屬下?”

宗主好似沒有聽見,他将畫卷扔給了身邊人,吩咐道:“去挂在我房中。”

吩咐完之後,他才看向鄒虞,慢條斯理道:“你都說這裴雲舒是個美人,那我就要好好看看他到底美在何處了。等我什麽時候看膩了,那時再說。”

鄒虞瞬間握緊了手,眼中晦暗不明,“是。”

*

一個授神圖在花錦門宗主的眼中,即便畫中人和尊上有些關系,也不值得他另眼高看。

等處理完事物後,宗主回到房中,一擡頭就看到了明晃晃挂在房中的授神圖。

宗主踏步靠近,細細看了一會兒,卻是沒看出來這裴雲舒究竟是好看在了何處。眼是一雙眼,唇是一個唇,看在他的眼裏,只勉強是看得舒服而已。

但對他來說,似乎“舒服”就已不容易了。

宗主眼光一移,移到了畫中人的手腕處。

他看着那個蛇形黑镯子,微微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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