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現在是華燈初上時候，街上人群穿梭，往來如流，顯得非常繁華熱鬧。街邊巨大的廣告排，其實是一塊電子屏，正在播放廣告。芥子生物、芥子醫藥還有芥子科技等字樣不停地循環出現。

梅辛怡撚出來兩張電影票，問走在身邊的任瑜，“我們今天看的是什麽？”

“《特工公司》，你看到宣傳了嗎？講的是一家特殊的公司，派遣員工到不同的世界，去完成任務，獲得獎勵的故事。”

梅辛怡聽過後，被引起了輕微的波動，“好熟悉啊，我以前好像看過。”

任瑜聳聳肩，“這個套路不算新鮮了，看過很正常。”

電影院矗立在一座花園式廣場的一角，在古典風格的鮮花青松，和石質建築包圍下，過于科技風的建築顯得格格不入。

經過檢票口，檢票員是個模樣可愛的小姐姐，她刷了兩人的身份碼後，忽然興奮地跳腳，尖叫着：“你們是芥子總部的員工？！所有芥子公司的員工在我們這裏都是免票的！員工家屬也可以半價！”

她的興奮之情太濃重了，把任瑜和梅辛怡都吓了一跳，小姐姐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态，趕緊收斂了一下，但是又忍不住問：“我能問問你們，記憶分離是什麽感覺？你們是真的不記得上班時的事嗎？”

任瑜尴尬地點點頭，“對的，這裏面沒有什麽隐秘，一切都跟對外宣稱的一模一樣。我們對自己在公司中發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那如果……你們在公司裏喜歡上了別人怎麽辦呢？”小姐姐看了看任瑜，又看了看梅辛怡，“這樣算是出軌了嗎？”

“呃——”任瑜一下子被問住了，開始對身邊的梅辛怡指天發誓，“我雖然控制不了公司裏的自己，但是當外面記憶被分離，那時候的任瑜幾乎就是另一個人，他做的事，我不能全權負責……”

他在用力的解釋，梅辛怡卻忽然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心煩，她瞬間切換了人格一樣，暴躁地說：“我們被切片了，你們最關心的卻是有沒有出軌嗎？難道不應該關心我們在那個公司裏，是不是做了什麽可怕的事嗎？”

現場死寂了一下，她忽然醒悟般，從一種詭異的狀态裏驚醒，捂着嘴問：“我怎麽了？我剛才……忽然變得不像自己了！這是記憶分離的後遺症嗎？”

任瑜仔細查看了她一下，松了口氣，“目前看影響不大，我覺得，最好跟公司報備一下。”

梅辛怡慌張地點頭稱是，剛才很沒有安全感，倏忽之間感覺身邊的東西都是假的。但是現在看看周圍真實的燈光氣氛，還有電影院裏廉價的香薰，又是那麽真實。

另一個角落，花園廣場的一角，青松投落的陰影下，慘綠色的探照燈從下方往上，直直暴露着石制建築的恢弘壯觀。何貞鬼鬼祟祟抱着背包，靠近一個跨騎在機車上的人影。

“冥王星，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說好的錢呢？”

對方隔着漆黑的頭盔反光鏡看了她半天，“你叫什麽？”

“開什麽玩笑？！”何貞一臉惱羞成怒的表情，“現在不是玩的時間！你要的東西我弄到了，你知道有多危險嗎？我要是被抓住了，芥子公司不會放過我的！”

冥王星用一根手指推開頭盔遮罩，露出一張瑩白細膩的臉，她長相古典，有一種楚楚動人的美感，意态輕松，上上下下打量了何貞半天。

“你昨天不是這幅面貌，昨天也不叫這個名字。”

感覺她也不像在開玩笑，何貞只能一頭霧水，“什麽意思？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幹脆不再廢話，冥王星一伸手，示意她把背包交給自己。何貞往後收了收，警覺地說：“我花了重金賄賂了一個低級研究員，他才願意替我收集血樣，我們之前談的價格要變一變了……”

冥王星根本懶得聽她講的，在腕表上操作了幾下，何貞立馬聽到自己的腕表上傳來一連串收款到賬的電子音，後綴的零多得她打住了聲音，瞠目結舌了半天。

這些錢對于對方來說，好像真的只是一個數字，冥王星真的完全不在意，她只是拉開背包拉鏈，瞟了一眼裏面的東西，不動聲色地收起來，背在自己的背後。

交易已經完成，現場的氣氛似乎有點尴尬了起來，何貞沒話找話講：“太好了，明天我就去辭職，終于可以離開那個詭異的公司了。”

“着什麽急啊？”冥王星輕佻地笑了笑，“你一點不好奇嗎？到底白天自己都在幹什麽？”

“有什麽可好奇的？我應聘的是保安，幹的不就是巡邏、維持治安這一類無聊的事。”雖然嘴上是這麽講，但是何貞的表情很難評說是不好奇的。

冥王星遞過去一件東西，黑色塑膠系帶，似乎是個手鏈式的腕表，“就當這是福利了，你要是想知道，就把這個戴上，可以阻止記憶分離。”

“就憑這個？”何貞很是懷疑，拿在手裏反複打量，“你要是有這個本事，還需要我替你去芥子公司辦事嗎？你可以自己去啊！”

“能花錢解決的事，為什麽要自己動手？”她攤了攤手，一副欠打的模樣，最後在何貞肩膀拍了拍，忠告一樣，耐心地說，“小朋友，你可能覺得自己已經經驗豐富，是個老油條了。但是世界想要玩弄一個人，通常都是避無可避，我勸你放寬心。栽跟頭不可怕，栽兩次也沒什麽。”

何貞一臉的懵逼，等到機車都揚長遠去了，還站在原地思考這條仿佛谶語一樣的告誡。

她低頭，又看看手裏的黑色手鏈式腕表，真的把自己原本的腕表換下來，大小正合适，緊緊箍在細瘦的的腕骨上。

第二天，上早八的人哈欠連天地從恢弘壯觀的前門進入公司。

一般他們在外觀和氣質上，是有嚴格區分的。穿着講究，拎着上萬真皮公文包的，都是B級以上研究員。他們都是肅容整齊，不茍言笑，文件夾規規矩矩夾在身側；穿得邋邋遢遢，匆忙夾着一次性咖啡杯的都是保安部的，他們就奇形怪狀得多，不少都是參加完昨晚的派對，喝得搖搖晃晃，還沒從宿醉裏恢複。

何貞又和梅辛怡在員工電梯碰見，兩個人不尴不尬地點點頭，算作打招呼。何貞默默地摸索自己手腕上的腕帶，兩個人一起在負一層下了電梯，一前一後進入了換衣室，又回到了04、05兩個相鄰的櫃子前。

何貞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你是為了什麽，來這裏工作？”

梅辛怡莫名其妙，“能進芥子公司，工資又高，外人又羨慕，還需要什麽理由？”

“……也對。”何貞略顯無奈，碰巧牆上的電子鐘變換成9點整，随着兩個數字零出現，兩個人都短暫抽搐着，各自捧起前額。幾秒後，她們直起身體，體會着自己懵逼的感覺。

梅辛怡先看看時鐘，又看看周圍環境，咒罵了一聲，“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何貞臉色陰沉，“很明顯，我們都有一段記憶斷層，失去了起碼15個小時的記憶。”

“嘶——”梅辛怡的CPU都要幹燒了，“這個副本好詭異啊！我們現在怎麽辦？”

何貞思考了一下，“我覺得沒問題，如果說一下班我們就失憶，那我們專注公司裏的支線不就行了？暫時不影響我們任務的完成啊。”

梅辛怡想了半天，“說的對，上班去喽！”

她們兩個人可能是最高興地面對上班的保安，剛一從換衣間出來，就看見了兇神惡煞一樣的部長任瑜，插着腰擰着眉，仿佛便秘般的表情看着她們兩個。

“你們兩個，今天小心點！我盯着你們，再出問題，別怪我不客氣！”

梅辛怡好奇到欠欠的樣子，“你能怎麽不客氣呢？”

他獰笑着，豎起昨天被扭斷的手指，上面固定的膠帶和繃帶都沒有了，恢複成一根正常的手指。“我受了傷可以使用公司內部的藥物治療，你們就不行了，所以我勸你們謹慎。”

何貞的白眼差點翻上天，“這有什麽，我啥都不用，也可以。”

今天她們負責的區域是維修中心，又見到了昨天的那個小老頭，傅景珅。

“他有個霸總的名字。”何貞偷偷咬耳朵。

梅辛怡忍住了一個白眼，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我記得白流蘇當時說，你連霸總家的老管家都不放過，這是為什麽呀？你睡一個老大爺，又沒有點數，他肯定不可能是攻略對象啊。”

“那不一樣，”何貞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個老大爺特別帥，是個帥老頭。有時候不一定為了點數去做，你就沒有光是為了痛快，做的事嗎？”

雖然聽不太懂她講的歪理，梅辛怡還是思考了一下，“有是有，但很少，至少，我從來沒去過休假副本。”

“那你損失大了！”何貞呵呵發笑，“我有幾個特別喜歡的休假副本，等回去了我推薦給你哈。”

晚上6點準時下班，兩個人又回到了換衣間，何貞自嘲地說：“至少這間公司會讓你下班。自從進了快穿公司，我就不知道下班是什麽東西。”

梅辛怡有點焦躁，一直盯着牆上的電子屏看，“所以，就是這樣？我們再短暫分別15個小時，再繼續眼前的調查？”

何貞散漫地脫下身上的黑色保安制服，“對啊，就跟從來沒下班過一樣，這一點跟我們的公司真像啊。”

電子鐘準點報時，兩個數字零出現後，兩個人又陷入了短暫的迷茫和輕微失控當中。但是何貞略顯得異常，她感到手腕上傳來一陣輕微電流，瞬間奪取了整副身體的控制，一種奇妙的力量從身體內部被抽離出來，眼前出現了一團扭曲的色塊，逐漸分解成一條人影。

“你是誰？”她捂着腦殼，發出迷茫的疑問。

冥王星落地後，先簡略檢視了自己的身體，語氣依然輕松而調侃，“我在你身上設定了一個坐标點，方便我進行空間綁定，好讓我進來。會有點難受，不好意思啊，不過很快就有更不好意思的事情發生了，所以……”

何貞忽然覺得自己被敞開了，不是身體上的變化，而是從精神上，從靈魂中。她的員工賬號忽然被一股外力開啓，一切信息正在被閱讀，更重要的是：她的點數和幾件道具正在被清零。

“是你！”她震驚到無以複加，癱倒在地上，眼睛凸起，瞪得賊大，幾乎想用眼光去撕碎眼前的人。

“你是員工？！之前也是你搶劫我的！但是你把我的記憶也清空了……你的工號就叫冥王星嗎？”

對方清點了一遍所得，啧了一聲，“其實吧，我對你們兩個這仨瓜倆棗的不是太感興趣，但是你們這幅絕望的模樣，我挺感興趣的。”

邊上恢複了白天狀态的梅辛怡，甚至搞不懂面前發生的是什麽，還一頭霧水地看着何貞，“下班了？什麽情況？這個人是誰？”

何貞恨不得朝着她的腦殼暴扣，“你還問！我們被搶了大姐！快點反擊！！”

“拜拜了兩位。”冥王星揮了揮手，轉身沖着更衣室出口，又一頓，站住腳，“哦對了，其實這個世界也不錯，祝你們下半輩子生活愉快~”

“不！你給我站住！！”何貞還在掙紮，但是她除了渾身綿軟無力，還感覺自己的記憶正在被抽空，她知道自己關于快穿公司的一切，馬上就會被從身體裏驅逐，會變成一個副本裏土生土長的NPC，然後又會茫然庸碌一生，浪費幾十年。

轉頭看了看旁邊同樣在被清空的梅辛怡，她一咬牙，低語：“慶幸吧，你沒有不死之身技能。”

說完撲過去，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抱住她的腦殼，向着側後方發狠地一扭，直接把梅辛怡的頸骨折斷。

然後自己馬上退出了副本，舍棄了這副軀殼。眼前光影紛亂，飛速變化，線與顏色相互糾纏，最後變成了一片純白色登陸艙的背景。

何貞閉上眼，挫敗地嘆了口氣，就聽見外間傳來梅辛怡狂怒的吼叫聲：

“那個混蛋是誰？我一定要手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