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準備找工作

穆瓊和穆昌玉聊了兩句後,廚房裏忙活的幾個婦人,就都注意到了穆瓊。

一個老太太道:“小夥子病好了?真是阿彌陀佛,你媽這下總算能放心了。”

又有一個中年女人對穆昌玉道:“昌玉,嬸子說的沒錯吧?枇杷葉治咳嗽最管用,用不着花洋钿去買藥。”

此時,人們喜歡在那些從國外傳來的東西前面加個“洋”字來稱呼它們,比如土豆叫“洋番薯”,又比如火柴叫“洋火”。

因為最初的銀元也是國外傳進來的,上海這邊的人,就愛叫它“洋钿”,簡稱大洋。

而和大洋一起在市面上流通的标注了“一角”、“二角”、“半圓”之類的字樣的小銀幣,則被稱為小洋,或者“銀角子”。

當然,普通人家更常用的,還是價值更小的銅元,又稱“銅钿”。

銅元是清末出現的,中間沒有以前的銅錢慣有的方孔,更重一些。

一般來講,一個銅元價值十個銅錢,上面還有“當制錢十文”的字樣。

這會兒,清末的錢和如今政府鑄造的錢大家都在花用,所以不管是大洋小洋還是銅元,都有很多種模樣,它們的價值也各不相同,兌換更不是十進制的。

一般一個銀元,換成一角的小銀幣,能換來十一二個,換銅元能換一百多個,具體按兌換店每天挂出的價格來。

當然了,這是在民國初期的兌換标準。

按照穆瓊所知,到了民國中後期,各地都在私自鑄造銀錢,以至于銅元泛濫,銀角子的含銀量越來越低,這些錢幣就越來越不值錢了,就連銀元,也貶值許多。

穆瓊以前通過書本了解這段歷史的時候,就覺得這時候的錢幣實在有些混亂,現在有了穆昌瓊的記憶,才總算将之理順。

“是啊!多虧了趙嬸!”穆昌玉朝着趙嬸笑笑,又把用枇杷葉熬的水倒在碗裏,端給穆瓊喝。

穆瓊接了藥,一邊慢慢喝着,一邊跟這些正在做早飯的婦人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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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到了上海,投親不成之後就病倒了,一直昏昏沉沉的,只想着自己的事情,以至于對現下所處的環境并不了解。

穆瓊的身體還虛得很,病也沒好,不好貿然出門,就先跟這些人打聽起來:“我之前病糊塗了,都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這宅子是嬸子家的?”

“這附近都有些什麽?”

……

原主以前沒吃過什麽苦,養得細皮嫩肉,因此雖然大病了一場,但穆瓊現在看着依舊俊俏,因為許久不見陽光而顯得格外蒼白的皮膚,還讓他很是惹人疼惜。

這些出來做飯的大嬸小媳婦,都樂意跟他說話,也讓他很快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穆家租住的這房子,跟眼前的這些人都沒關系,它是屬于姚太太的,而姚太太帶着兩兒兩女并姚老太太住在朝南四間大屋的東邊兩間裏頭。那屋裏是有竈間的,因此姚太太并不出來做飯。

姚家原本是開醬園店的,家裏挺富裕,就建了這麽一個宅子,據說不算買地,光蓋屋子就花費了一百五十個大洋!可惜後來姚太太的丈夫染上煙瘾,日日都要抽大煙,就把醬園店給抽沒了,只剩下這宅子。

也不知道那位姚老板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怎麽的,兩年前自個兒上了吊,好歹沒把宅子也給禍害了。

而等他去世,操辦過喪事,姚家就一窮二白了,還欠了外債,姚太太只能把宅子租出去,好換些錢養家。

上海的房子租金挺貴,穆家一家三口租住的挨着西邊院牆建的小屋,一個月就要一塊大洋。

“朝南的四間屋子他們自己住了兩間,剩下的兩間屋子一間一個月要兩塊四角,再加上朝東朝西的四間屋子每間每月各一塊洋钿……姚太太就算躺着什麽都不幹,每月都能拿八塊多洋钿。”趙嬸說話的時候不無羨慕,她家裏人多,租住了一間朝南的屋子,每月付租金的時候都很肉痛。

穆昌玉在旁邊聽了,也很羨慕。他們家以前也有錢,但銀錢從來不過他們母親的手,因而他們手上一直沒什麽錢,後來好不容易有了點錢,又被搶了。

八塊錢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大筆錢。

穆瓊和她們沒聊多久,穆昌玉就已經把面糊糊煮好了:“哥,可以吃飯了!”

穆瓊點了點頭,打算去幫穆昌玉端瓦罐,然而還不等他動作,趙嬸突然往他手裏塞了一把鹹菜:“小穆啊,這鹹菜你拿着就糊糊吃。”

現下在上海,新鮮蔬菜因為運送不便不好保存,價格比鹹菜來的貴,新鮮的肉也一樣,因而普通人家,吃得最多的就是鹹菜鹹肉鹹魚之類,價格實惠還下飯,除此之外,豆腐豆芽也是普通人家常買的。

穆昌玉見到趙嬸給鹹菜,連忙拒絕:“趙嬸,不用……”

穆瓊卻笑道:“謝謝趙嬸。”

穆瓊有穆昌瓊的記憶,這時候說話跟穆昌瓊一樣,一口軟糯吳語,聽着特別甜,讓趙嬸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用謝,不就一口鹹菜麽?唉!小穆你病剛好,應該讓你娘買幾個雞蛋給你補補的,只是……”

趙嬸沒說下去,穆家的境況不好,他們都是知道的。

雞蛋不便宜,個兒大一點的,要一個銅元一枚,而這錢拿去買差點的面粉,都能買一斤了。

就穆家這個拿面粉煮面糊糊的吃法,一斤面粉一家三口能吃好幾天。

穆瓊已經把鹹菜收下了,穆昌玉雖覺得拿別人東西不好,卻也将之洗幹淨切碎,然後用瓦罐的蓋子裝了起來,遞給穆瓊:“哥你病剛好,手上沒力氣,瓦罐我來拿吧!”說着,她端起放着面糊糊的瓦罐,大步就走。

穆瓊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子。

“娘買面粉去了,要過一會兒才回來,哥你先吃吧!”穆昌玉把瓦罐放下:“對了哥,你等下睡覺的時候,蓋衣服吧,今天天晴了,我把被子拿出去曬曬。”

“我和你一起去曬被子。”穆瓊道。光吃面糊糊不頂餓,他昨晚吃飽之後一直躺在床上,沒做什麽事情,但還沒睡着就已經腹中饑餓,這時候更是餓得狠了……但朱婉婉還沒回來,他總不好獨自先吃。

說是一起曬被子,但穆昌玉抱起被子就走,壓根就不需要穆瓊幫忙,當然穆瓊也沒空着手,他把床上薄薄的褥子抱了出去。

外頭院子裏拉起不少繩子,現在挂滿了衣服被子,穆瓊幫着穆昌玉把被子挂上去,雖只有一點活兒,卻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

“瓊兒,你身體還沒好,怎麽就出來了?”這時候,朱婉婉提着一個籃子回來了。

穆瓊的咳嗽聲終于慢慢停下:“娘,我出來走走松快一下。”

“你汗都出來了,還是去躺着吧!要是再病了……”朱婉婉眼眶一紅。

穆瓊道:“娘,早飯已經做了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朱婉婉看了穆瓊一眼,到底沒再說什麽。

穆昌玉怕也餓得很了,還沒吃,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她給穆瓊盛了滿滿的一碗,又道:“娘,今天趙嬸給鹹菜的時候,我已經在面糊糊裏放了鹽了……鹹菜我們可以留一些,等下中午吃。”

朱婉婉笑了:“也好。玉兒,你哥哥病好了,我們以後的開銷會少很多……再賺了錢,娘就去買好吃的給你吃。”

“嗯!”穆昌玉喜滋滋地點頭,又道:“娘,我想吃鹹魚!”在上海,鹹魚的價格是非常便宜的,一個銅元就能買一大塊,這時上海縣城的人,吃不起雞蛋的人很多,吃不起鹹魚的人倒是很少。

“好。”朱婉婉笑着答應下來。

穆瓊對上海這邊的情況并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鹹魚的價格,就只暗暗将之記在心裏。

瓦罐裏的面糊糊,約有五分之二都被穆昌玉給了他……穆瓊心情複雜地把自己碗裏的面糊糊全都吃幹淨了,又學着朱婉婉和穆昌玉,用水刷了刷将水喝掉,這才道:“娘,明天我就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個工作。”

“找工作?”朱婉婉又是愧疚,又是驚喜:“都是娘沒用,你還小就要去工作……”

“娘,我不小了,已經十六了。”穆瓊道:“這個年紀,很多人都已經出去工作了。”

朱婉婉略一思索,就點頭應允了:“瓊兒,你出去找工作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這樣吧,娘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穆瓊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娘,我自己能行。”

原主雖年輕,但到底是個男人,以前在蘇州在京城,朱婉婉和穆昌玉兩個鮮少有機會出門,原主卻一直在外面讀書,還有些朋友……因此朱婉婉不放心女兒出門,但兒子出門,她卻是放心的:“也行……瓊兒,你身體還沒好全,不用太着急,先出去散散心就好。”

穆瓊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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