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走馬登場

“此事頗為複雜,嗯,穆機宜,将事情原委講一講吧,”

種谔很淡然。

“慢,種副總管,本官以為茲事體大,還得請來楊走馬一同會商為好,”

李稷笑眯眯的建言道。

他素知楊元孫此人油滑,這次民夫毆打軍将之事鬧将開來,一定會在朝野引起風雨,彈劾的大臣不在少數,禦史臺的折子必定如雨,楊元孫為了減少他自己的壓力必定主張嚴懲秦延和種師闵,這樣會給種谔極大的壓力,沈括不在此處,楊元孫是從某方面來說唯一可以壓制種谔的人選了。

果然,種谔聽聞憤怒之極,他的眸子冰冷的盯着李稷,李稷面上笑意不減,卻是絲毫不退讓的和種谔對視着。

大帳內的氣氛肅殺起來,四周所有人都是靜候着不敢言聲。

李浦的眼皮子也在跳,種谔是什麽性格,為了奪取通往橫山的要道,這位爺可是敢矯诏從事,終于拿下了對大宋至關緊要的綏德城,而他自己卻被朝野一片彈劾,最後貶官六級,被官家勒令在家裏閉門思過三年,這是多剛硬的人物,是李浦平生僅見。

因此李浦對種谔能否屈服一點譜沒有,別看李稷是簡在帝心的能臣,不過種谔如果不服,李稷也是無能為力,這就是不動如山種谔。

“來人,”

種谔緩慢道,衆人面面相觑,來人做什麽,難道大帥真要将李稷拖出去不成,旬日前可是差點砍了他啊,不過現下當真不能啊,非在戰時文臣犯有大錯武臣斬殺文臣那就是不要身家性命了。

一旁的種建中終于忍受不住,剛要出聲勸誡。

“去将楊走馬請來一起合議,”

種谔此話一說,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氣,大帳裏總算有了些人氣,一個親衛領命而去。

李浦發現他自己出了一身大汗,此時此地他不得不承認他自己差種谔良多。

李稷倒是平穩的很,自顧自的端坐,只是心中也喚僥幸,如果種谔不退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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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帳裏多了楊元孫,他坐在種谔下手處,對面就是李稷。

“穆衍,将事情原委講一講吧,”

穆衍輕咳一聲,不疾不徐的将秦延和王志沖突的原委一說。

“昨日,總管大人将兩人招來,每人領三十軍棍,這是重罪的規矩,只是王志因為本身帶傷沒有支撐住,先行死了,秦延受了重責,倒是受了皮肉傷,就在此處待罪。

穆衍将事情一說。

“事情很明顯,這個王志就是一個兵痞,視袍澤性命為草芥,因他所為,一名軍兵死難,秦伯義再次受創,秦延為人子者看到老父受辱與王志毆鬥,百事孝為先,秦延所為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卻觸犯軍法,一個低賤白身毆打上官重傷,不可饒恕,否則以後以下犯上層出不窮,”

李浦立即反駁道,怼上穆衍這個幕僚官他還是毫無壓力的。

“觀其行可窺伺一二,遇事毫無王法,不思向上申冤,一味暴力相向,一看就是一個游俠,不可輕饒,”

李稷緩緩道,他冷眼旁觀,對這個秦延短短時日立下的大功也是驚詫不已,不過,內心裏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是個人傑,只是這人和種家走的太近,既然是敵人的朋友,那麽他就要打壓,總之,這人不是他的菜,那就,毀了吧。

楊元孫在一旁閉目養神一言不發,讓四周的人沒法窺伺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站在哪一邊。

“秦延是什麽人,叫來問話就曉得了,”

種谔冷笑道。

“來人,喚秦延入內,”

須臾,外面腳步聲響起,兩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被帶入,當先身材雄偉者正是秦延,

“見過副總管,”

秦延、種師闵施禮道。

“哼哼,果然是粗豪犯禁之輩,”

李浦是第一次見到秦延,內心不得不承認此人一點不像一個普通的西軍子,尤其是他的黑黝黝的眸子掃過的時候仿佛能看穿人的心肺,不過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容他。

秦延看過去,立即就知道這個老白臉是誰,不得不承認DNA的強大,這位和李盎真的太像了,就像李盎老了二十年的模樣。

“我等粗豪無禮不假,不過我等不畏生死擊殺西賊,守住了大軍的糧秣,李都監的公子倒是家教甚好,頗識禮數,緊要關頭卻是臨陣脫逃,陷全軍于水深火熱之中,讓數萬将士唾棄,”

秦延口舌如刀立即擊中李浦的要害,那就是李盎的丢人敗績,李浦血氣上湧他站起一指秦延。

“喲,不知道臨陣脫逃者是否受到懲處,以儆效尤,如果沒有,李都監有何資格指責他人,豈不羞死,”

秦延不等他暴跳繼續譏諷道。

李浦手捂胸口氣喘不已,他差點沒緩過一口氣來。

“是啊,數百民夫因其無能戰殁,李盎小兒不知道夢裏面是否受到這些冤魂的纏繞,”

種師闵鄙視道,對李浦他是甚為厭惡,李浦窺伺種家的小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你等小兒,”

李浦艱澀而無力的還擊着,卻根本無法說出有力反駁,這個模樣讓一旁的李稷差點捂臉,不禁痛恨李盎,讓李浦從此氣短無比。

“夏州之戰不在此番核查之中,”

李稷當然不會允許審案的過程失控,他不是當事人,可沒有那麽容易失控,他立即抓住了重點,夏州之戰和此番破壞軍法毆打軍将沒有任何關聯,衆人不能脫戲。

“現下這是中軍大帳,這裏是種帥審案之所,你等休要呱噪。”

李稷陰險的暗示種谔要出來恢複秩序,這裏可不是亂糟糟的草市。

衆人終于閉嘴不言,大帳內恢複了平靜。

種谔吧嗒一下嘴,他對種師闵、秦延對李浦的譏諷心裏是很爽的,不過就像李稷這厮說的,秩序還是要有的。

“秦延,某來問你,毆打王志,是否你親手所為,”

種谔問道,這句雖然是廢話,不過必須要問的。

“禀種帥,确是小的所為,不過,小的為父報仇師出有名,小的斬殺西賊,俘獲赤麻,乃是為大宋和吾皇盡忠效命,而不是為了讓一個兵痞羞辱為國盡忠者,”

秦延昂然拱手道。

“是啊,秦延月來屢次為大宋建立奇功,保住糧秣,大軍不至缺糧大潰,一個功臣之父遭受如此羞辱,實令人憤憤不平,”

種師闵一旁拱手道。

“此情可憫,然法紀不容崩壞,”

李稷冷冷道。

李稷就是咬定不松口。

“以功抵罪實屬平常,我軍陷陣營中的軍卒都是各處罪囚充軍而來,一旦立有大功就可贖身離開陷陣營,秦延也可照此常例。”

法紀不可壞這個牌坊真的不好搬離,種建中思量了一下只好迂回,只要能抵罪就好,秦延立下的功勳無數,抵罪幾個來回都足以了。

“本官反對,一個白身做出這等事如不懲處,以後效仿者無數,”

李稷頑石般堅持。

“本将附議,”

李浦陰鸷道。

種谔看着二李的一唱一和冷冷一笑,他轉向了一言不發的楊元孫,

“不知道楊走馬有何建言,”

幾人的目光看向了楊走馬,畢竟這位才是官家身邊人,

楊元孫心裏罵了句,他曉得他昨晚見過秦延和種師闵,種谔不會不清楚,這個宦海老手一定看出了什麽,這是讓他站隊呢,只是雖然曉得種谔的算盤,他還得入甕,畢竟機會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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