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卻說因着二房這堆爛攤子,袁氏整整忙活了七八日。

無非是像模像樣的盤問了好幾日,然後打發了一衆丫鬟婆子了事。

她雖是大房大太太,委實是不好過多插手二房的事兒的,更何況,這一來,她與姚氏妯娌二人關系還不錯,于公于私,她總該會偏袒一二。

這二來嘛,姝雀院的那位可是二老爺的心肝,現如今因着替他們老秦家延續香火,差點要去了半條命,即便這裏頭真有些什麽腌臜閹事兒,那又如何,難不成由她這個做大嫂的去将人家的小妾給處置呢?

那二老爺可不得恨死了她去?

其實,老太太未曾自個親手處理,而是将事交到了她的手中,未嘗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因着二房這一通鬧劇,高高燃起,低低收場,最終導致的結果無非便是二老爺與二太太姚氏徹底撕破了臉,二人皆對對方恨之入骨,而姝雀院的那一位得了寵愛,卻失了子嗣。

至于這裏頭到底誰種的因,誰又得了怎樣的果,除了她們自個,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此事···真的就這般了呢?”

這日,秦玉樓過來給袁氏請安時,這般問着。

因着那日那樁事兒恰好是當着她們姐妹四個面前進行的,夫妻之間因着後院這般噪雜之事兒,竟然當着女兒們的面鬧到了這般地步,她們幾個除了四妹妹秦玉瑤年紀稍微小點,其餘三個均是到了婚嫁的年紀了。

往日裏夫妻間便是真的有個什麽龌蹉,要打要罵也是關起了門來進行着,是以,縱使曉得二房一直不太安寧,也不知竟然到了這般地步。

秦玉樓去探望過秦玉蓮與秦玉瑤幾回,秦玉蓮日日守在姝雀院,姝姨娘已無大礙了,只是傷了身子,還非常虛弱,得靜養些日子,秦玉蓮日日寬衣解帶的伺候跟前,整個人也随着憔悴了不少,眼窩瞧着都往下陷了。

見了秦玉樓,當即便紅了眼,拉着秦玉樓的手,嘴裏只反複道着:“大姐,若是那日夜裏我去請了大夫,若是第二日我沒丢下姨娘去了顏家的話,姨娘興許便不會如此,我···我是真的不知···”

秦玉蓮細聲哽咽着,又是內疚又是自責,這一回不僅失去了弟弟,連自個的姨娘差點也···

不僅僅是秦玉蓮,便是連一向鬧騰驕縱的秦玉瑤仿佛一日之間也長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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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歪在羅漢床上,聞言,只挑眉看着秦玉樓道着:“此事不這般了還能如何了,難不成真讓你二嬸或者那個誰其中一位自請下堂不成?”

秦玉樓聽到袁氏這般意有所指的道着,略略思索,便知這裏頭果真是有些龌蹉的,不由問着:“這樁事應當确實與二嬸無關罷,二嬸雖脾氣有些暴躁,但女兒那日見二嬸一臉義正言辭,瞧着倒不像是在說謊?”

秦玉樓說着,見袁氏面色疲憊,曉得母親近來為着這攤事兒費了不小心神,忙遞給了杯茶送到了袁氏手中,袁氏接了吃了一口吃,目光看向窗外,忽而只緩緩地道着:“其實你二嬸這人就是性子烈了些,且最是容不得人,但行事做派倒還算光明磊落,想當年,你二叔院子裏多少莺莺燕燕,你那二嬸就敢當着你二叔的面直接往一個懷了兩月的通房嘴裏灌藥,這麽多年雖吵吵鬧鬧的,但是還是頭一回鬧到這般地步,那日瞧着你那二嬸的神色,這回怕是真的傷了她心呢?”

何止是傷心,怕是死了心罷?

袁氏素來在秦玉樓跟前有什麽便說些什麽,橫豎女兒也大了,也素來不忌諱。

秦玉樓聽了卻是暗自吃驚,只到底是二房的家事,她也不便多問,半晌,只忽而靠過去摟着袁氏一臉感慨道着:“還是爹爹與娘親好,咱們大房就安安生生、和和睦睦的——”

袁氏聽了卻是“哼”了一聲,挑眉道着:“就你爹?他敢!”

秦玉樓只笑眯眯的道着:“是的,爹爹如何敢做出這般寵妾滅妻的事兒來,便是真的敢,也定是舍不得的!”

袁氏聽了女兒的打趣,只微紅了臉,伸着手指頭過來作勢要擰她的耳朵,面上裝作嚴肅道着:“沒個正經,如何與你娘說話的?”

秦玉樓笑嘻嘻的直躲着,埋着臉往袁氏肩窩裏鑽着。

袁氏伸手摸了摸秦玉樓的發鬓,一臉寵愛,半晌,默了片刻,只忽而又感慨着:“這後院女人多了,規矩亂了,是非恩怨便也多了起來,橫豎無論做了些什麽,每個人還不都是為了自個麽?或為了錢財權勢,或為了寵愛,又或者是為了兒女們,其實誰對誰錯,哪裏又能辯得清楚···”

說到這裏,袁氏忽而一陣感慨,許是因着許久這些日子瞧了噪雜事兒,有感而發吧,袁氏只看着秦玉樓難得一臉認真的道着:“樓兒,娘與你說,他日你若是嫁了人,當了家,一定要好生謹記,這後院的規矩無論如何也得立起來,且妻為主,妾為奴,這裏頭的分寸得拿捏好了,便是再如何不喜,你也須牢記,後院那些個妾氏便是再如何受寵,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男人有時候就是個賤骨頭,你越是将那些個玩意兒放在眼裏,日日放低了身段與之去明争暗鬥,他們反而卻越發稀罕對方,而你若是将其當作低到塵埃裏的蝼蟻,完全不屑一顧,好似多瞧一眼都是污了自個的雙眼,久而久之,他們便又如何來的興致?”

秦玉樓難得瞧見袁氏如此一本正經,覺得稀罕的同時,仔細去領略那番話,竟然覺得說的甚有道理。

想到這裏,心中不由一動,只擡着那雙略帶笑意的鳳眼看着袁氏,忽而問着:“娘,您便是這樣待筱姨娘的麽?”

袁氏毫不掩飾的道着:“沒錯···”

說着,低頭看了秦玉樓一眼,似乎有意提點道着:“不過就是個妾氏而已,只因一來她是你祖母提拔的,二來她畢竟為了秦家開枝散葉,這三來嘛她倒也是個老實本分的,便是沖着這三點,娘雖不喜,卻也不會過于苛刻于她,可是咱們大房除了娘,伺候你爹的便唯有她一人,可是她卻并不受寵,尤其是近年來,你爹基本不去往那頭了,樓兒可知其中緣故?”

秦玉樓從袁氏身上爬了起來,想了片刻,只道着:“這一來嘛,自然是娘讓爹爹明白了什麽叫做‘妻為主,妾為奴’,且爹爹是讀書人,自是段得清明,這二來嘛,娘拿捏得當,從未将筱姨娘放在眼裏,對于筱姨娘而言,娘威望過高,姨娘并不敢造次,而于爹爹而言,因着深受娘的影響,若是過于寵愛姨娘,一則顯然是降低了自個的身段,二則有辱沒娘的尊貴,且咱們秦家家風嚴謹,爹爹乃是長房長子,又自幼熟讀聖賢,最是忌諱如此了···”

“至于這第三嘛——”秦玉樓沖着袁氏曉得意味不明:“自然是咱們太太溫婉賢淑,讨人歡心呢——”

袁氏一臉瞪了秦玉樓好幾眼,又伸手過來要戳她的腦袋,母女倆個鬧了一陣,袁氏這才一臉欣慰,随即,又一言不發的直盯着秦玉樓,忽而道着:“該嫁呢,可以去禍害別人呢——”

秦玉樓:“······”

袁氏原也不是随意說說的。

待忙完府中的這一陣,那日過後,果然又馬不停蹄的加入了為秦玉樓相看婆家的陣營中,且這一回,瞧着不再是随意瞧瞧了,似乎,是真的上心了。

因着,近來元陵一衆世家夫人圈裏皆在傳言着,知州顏家似乎與福建巡撫提督陸家攀上親事了,那巡撫提督陸家可是握有實權在手的,盡管遠在福建,但手中卻是手握十數萬水軍,掌握着整片海運,及整個東邊的漕運,深受今上器重。

袁氏不過是在府中忙碌這十來日,結果剛消停便猛地聽聞了這個消息,只氣得連日派人将一封絕交信給顏府送了去。

信中沒有一句話,唯有一塊素淨的帕子,被一刀裁剪成了兩塊。

當日,顏夫人便立馬匆匆趕來拜訪,袁氏正在氣頭上,直接将人給晾在前院了,待顏夫人走後,袁氏怒氣沖沖的将秦玉樓喚到了院裏。

秦玉樓見這回袁氏果真是動怒了,便有些惴惴的将那日在顏府的情形略微說明了。

猶豫了一下,到底未說那日“私會”顏邵霆的那樁事兒,因為顏邵霆回了元陵十日,一直還并未到秦家拜訪。

袁氏聽了,只氣得恨不得将顏家給撕碎才好。

在袁氏的心中,她其實最中意的還是顏家,一來兩家交好,這二來嘛,秦玉樓與顏邵霆自幼青梅竹馬,瞧着邵霆那小子打小便對樓兒好,她十分中意,女兒若是嫁了過去,離得近不說,且知根知底的,兩小兒又合得來,将來定會和和美美。

盡管顏夫人這兩年态度有些微妙,但終歸未曾表态,本想着此番待邵霆回了元陵,兩家再從長計議。

卻不想,那個離家不過才兩年的世侄,到底是長本事了,眼界高了。

他們顏家不娶。

她們秦家還不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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