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卻說在此之前。

那日秦玉樓派人還給顏邵霆的玉佩, 又被顏邵霆重新給退還回了。

顏邵霆傳話說, 權當讓她留個紀念,這許是···他送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了。

秦玉樓拿着玉佩瞧了很久, 最終只吩咐芳苓将東西鎖進庫房了。

顏邵霆護送顏明錦進京成親。

他與她從此, 一別兩寬, 各生歡喜。

又說, 自袁氏得了這樣一樁喜事兒後, 日日被拘在屋子裏好生休養着, 日子一久,袁氏那不耐煩的性子便有些坐不住了,秦玉樓只得日日過去陪着她。

那日,從袁氏處回時, 恰好在玉樓東院外碰到了剛好從老夫人的茗安院回來的秦玉卿。

兩人的院子緊挨在一處,卻好似極少碰到過,也極少竄過門。

兩姐妹并不親近。

明明是親姐妹,卻遠不如兩位堂妹來的親昵自在。

明明小時候一塊兒長大, 一塊兒玩耍, 那個時候還很小, 兩姐妹似乎極好, 記憶中甚至夜裏還時常擠在一張床上,沒想到現如今竟落得一時相顧無言的境地。

前些日子,因着秦老爺與袁氏大動幹戈,府中一時鬧得沸沸揚揚,具體何時, 府中的下人們或許知道的并不全,但他們這些個事中人定也能知曉個十之八九。

旁人傳得滿城風雨,秦玉樓與秦玉卿二人卻全然未作理會,除了那日給袁氏請安時遠遠地打了個照面,今兒個還是頭一回碰面。

原以為兩人并無多話,卻不想此時那秦玉卿忽而停住了步子,落在了秦玉樓不遠處,忽而對她道着:“無論是戚家或薛家,都與我無關,我都不感興趣,我也并不願過繼到母親名下···”

秦玉卿語氣一如既往淡淡的,叫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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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樓聽了她的話有些詫異,随即,倒是挑了挑眉道着:“哦?如此,那便最好不過了···”

秦玉卿見她如此說來,仿佛有些意外。

只抿着嘴,看了她一眼,随即徑自回了自個的院子。

秦玉樓立在原地忽而輕輕的嘆了口氣。

只覺得人長大了,生活中總會摻雜許多有的沒的。

譬如,秦玉卿話裏話外的意思可能是近來聽了府中的傳言,在向她解釋并沒有想要搶她的親事,又可能則是在遷怒,無端将這些糟心的事兒牽連到了她自個的身上。

到底如何,卻是不好分辨。

人心變得複雜了,真假難辨,人與人一旦走遠了,對錯難分。

然而每個人始終都會慢慢的會長大,甚至···慢慢的走遠。

卻說在戚家來提親之前,秦家本已做好了準備。

但當對方人來之後,仍是勉不了被驚了一陣。

只因這秦家與那福建巡撫提督陸家、及顏家三家坐在一塊兒共同商議、相看着親事,怎麽瞧,都怎麽覺得怪異、及微微的尴尬。

曾有一段時日,袁氏差點便将對方兩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一一問候了一遍,若非因着那陸家突如其來的介入,若非因着顏家的言而無信、背信棄義,怕是她們家樓兒的終身大事早早便有了最好的去處。

哪裏還需得像現如今這般尴尬的坐在這裏,為着将來那樁她原本就不甚滿意的親事鬥智鬥勇。

卻說自打陸夫人及顏老夫人一行人進了屋看座後,袁氏只皺着眉不斷往後瞧着。

陸夫人仿佛知曉袁氏的意圖,只見目光閃了閃,随即笑着對其道:“按理說這提親前,修兒都得事先入府給長輩們拜訪一二才是正理,只因他剛出了孝,恰逢又趕上了府中的老祖宗重病,他乃是侯府長子長孫,如何都得随在老人家跟前敬孝,一時便有些脫不開身,但又憂心與親家這邊的親事兒,只有托付我這個做姨母的來替他們戚家走一遭了,這不,我這還是頭一回來提親,只不知這元陵的禮數與京城或者我們福建那的是否有異,唯恐失了禮數,便唯有将顏老夫人給請來做保了···”

這才知道原來這陸夫人與那侯府還存着這樣一層關系。

陸夫人這番話可謂是面面俱到。

這婚事自古長輩們做主,按理說這相看媳婦、提親、下聘皆須得由父母親自操辦,但由于雙方路途遙遠,由雙方長輩或者有些頭臉的宗婦代為相看亦未嘗不可。

且這位陸夫人身份尊貴,別說在秦家,便是在京城侯門相府出面作保,亦是有這個臉面的,是以,此番,由陸夫人出面,對于秦家這樣的家世來說,已是天大的臉面了。

且這陸夫人還将顏老夫人請來,方方面面顧忌到了,可謂是給足了臉面。

尤是秦家許是早早便猜測到了,但此刻這袁氏未曾瞧見那戚修的到來,到底是有些不快的。

雖有婚約在身,雖已算作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但未曾親眼瞧見女婿模樣,是人是鬼都尚且不知,如何敢輕易将女兒嫁過去。

袁氏心下微沉,沉吟半晌,正要以秦玉樓親事已快要定下之由,欲将秦玉卿推出去時,卻不想那陸夫人倒是快一步直接開門見山的提出此番代戚家前來是要求娶秦家長女秦玉樓的。

袁氏不由與秦老夫人對視了一眼,眼中紛紛有些詫異。

陸夫人捏着帕子笑着道着:“其實,我之前便瞧見過你們家大姑娘一回,那滿身芳華氣度令人記憶猶新,實不相瞞,我對你們家大姑娘打從心底裏喜歡···”

袁氏聽了微微詫異,只垂眼沉吟片刻,忽而眯着眼看着陸夫人直言不諱道着:“承蒙夫人厚愛,既夫人如此坦率,那有一事我便也直言不諱了,其實因父親過世早,這麽些年來咱們秦家與侯府素無往來,之前并不知咱們家與侯府早早定下了這門親,而大丫頭也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是以先前家裏已經為其說了一門親事,恐怕大丫頭無法嫁去侯府了。不過好在咱們秦家女兒衆多,且養女兒歷來用心,不是我自誇,便說咱們府這二丫頭便是個才情并茂的,無論性情、相貌絲毫不必大丫頭差——”

說着,袁氏只笑着看向首座的顏老夫人笑顏道:“老夫人最是清楚不過了,咱們這二丫頭還是這元陵四美之一呢,老夫人,您說是吧——”

顏老夫人聞言微微詫異,許是沒有料到這袁氏竟然會替那秦玉樓推了侯府這樣好的一門親事,想到那秦玉樓,顏老夫人眼中一片複雜,只她此番是那陸夫人特意請來求親的,不便過多幹涉。

半晌,只笑眯眯中規中矩道着:“你們秦家的女兒自然都是好的,樓兒與卿兒更是咱們這元陵城中一等一的好,哎,只可惜咱們顏家沒得這福分···”

顏老夫人此時說的倒是真心話,她是真的疼愛那秦玉樓。

此番,仍未免覺得有些可惜。

袁氏聞言便沖着陸夫人欣然笑着:“這二丫頭歷來不比大丫頭差,現如今也正好到了說親的年紀呢···”

袁氏賣力舉薦秦玉卿。

然那陸夫人聞言,面上一陣遲疑,看了看袁氏,又看了看老夫人,沉吟片刻,這才一臉為難道着:“秦家二姑娘芳名,其實我素來便有耳聞,毋庸置疑,定是一等一的好,只實不相瞞,我那侄兒乃是侯門長子長孫,而他們戚家歷來禮教嚴苛,嫡庶分明,他們祖訓嚴苛,規定長子長孫非嫡不娶,長女非嫡不嫁,是以這——”

陸夫人說到這裏話語一陣遲疑,似有些為難之意,不過那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非嫡不娶!

袁氏與秦老夫人面面相觑。

許是料到對方會婉拒,卻不想竟這般直接。

如此,倒是不好在多說什麽了。

甚至原本到了嗓子裏的那句“過繼”之說,也給生生咽了進去。

陸夫人說罷,目光在袁氏與秦老夫人面上輕輕略過,頓了頓,又與旁邊顏老夫人對視了一眼,适才略微笑笑道:“其實,大姑娘現如今正在說親這事兒,其實我也略知一二,正因如此,這才這般匆匆趕來,生怕這麽好的侄媳婦被旁人給搶了去呢,所幸,據說現如今雖已相看卻未曾定下,我倒是趕上了···”

陸夫人這般說着,見袁氏與秦老夫人一時無話,陸夫人心中反倒是點了點頭。

若是因着對方門第高便上趕着高攀的,陸夫人反倒是不喜,也唯有如袁氏這般,實則是在真心為着女兒考慮。

無非是不清楚對方的底細,不敢輕易将女兒嫁過去罷了。

都是做母親的,陸夫人如何不知。

這般想來,陸夫人只直直看向袁氏,雙眼滿是真誠坦率,只一臉認真的道着:“其實戚家乃是開國功勳,禮教雖嚴,規矩雖多,許多人只怕女兒嫁過去會受苦,卻不知嚴苛也有嚴苛的好處,譬如,戚家祖訓,男子三十無子方能納妾,男子四十無子且犯七出者方能休妻,戚家規矩嚴苛并非只針對女子,乃是所有人一視同仁,從自身約束起——”

陸夫人說完,便見袁氏雙目微閃。

陸夫人便又輕輕嘆了口氣,似頗有些無奈道:“其實,我有一女,未滿十四,若非年紀過小,若非修兒早已有婚約在身,我定是要将女兒嫁去他們戚家的,其實也并非全然因着他們戚家家教家風緣故,最主要的還會修兒那孩子是個可托付終身之人,他姨父更是對其贊賞有加,疼愛他勝過自個的兒子呢——”

陸夫人意有所指的道着。

袁氏見這陸夫人雖出生高貴,但一身裝扮尤為簡單,正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裝束雖簡,但通身的氣度卻無須任何裝飾,雖簡卻奢。

又見她一颦一笑間,雍容華貴,嘴角始終帶着端莊優雅的微笑。

與袁氏說話時,尤為認真的看着她的眼,那雙眼真誠坦率,令人不由信服。

袁氏聽到這裏未免心下一動。

不由與老夫人對視了一眼。

卻說陸夫人一行人走後,袁氏只吩咐知椿去将秦玉樓請來。

此刻袁氏只覺得渾身止不住疲憊,卻又覺得心中有根繃得緊緊的弦,正一點一點的拉平了。

見到秦玉樓的第一句話,袁氏只幽幽道着:“樓兒,娘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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