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沙漠邊上晝夜溫差大, 殘留着餘溫的浴室顯然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季諾确認換洗衣物消失後就冷得縮了回去。
關上門一臉震驚地看向鏡中的自己,季諾的記憶力不算特別好, 但他還是對半小時前拿衣服的事情有點印象的。
難道是他把今天的記憶和昨天混淆了?實際上是昨天晚上他洗澡時拿了換洗衣物, 今天沒有?
季諾陷入深深地自我懷疑中,完全沒往其他情況上想,畢竟在他眼中韓呈和嗷嗷都不是會搞怪的人。
他想不明白,但事實已經這樣, 季諾看了看鏡中光裸的自己,再看看已經清洗幹淨的小毛巾,陷入沉默。
等等, 好像有什麽不對?
他帶了一條大浴巾平時用來裹崽,還有一條小毛巾是給自己擦用,今天崽在浴室就換好了睡衣,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将大浴巾挂脖子上才走……這兩者應該沒什麽聯系吧?
不過想這些于事無補, 季諾皺了皺眉就講思緒轉到另一頭,慶幸自己把手機帶進來了, 立即給韓呈發求救信息。
接到信息的韓呈将目光轉向床上鼓起的小包,神情複雜極了, 這孩子還真是……
韓呈俯身掀開被子,發現幹壞事的崽子已經貼着季諾的睡衣心無旁骛睡着了,鴉羽似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兩道陰影。
韓呈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孩子睡着後的模樣, 竟然意外發現這孩子的睡顏和季諾十分相似,但想到這崽與季諾大相徑庭的行事風格,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嘟起來的小臉蛋:臭小子, 心理素質是真好啊。
随後掰開孩子抱在衣服上的手, 将季諾的換洗衣物薅了出來, 又在小孩感到擾動時将被子塞進他懷裏,崽抱住後滿意地發出兩聲小豬般的哼唧。
韓呈彎了彎唇,重新将孩子的被角壓嚴實,又沒忍住手癢将孩子柔軟的額發向上推起。
*
季諾等了兩分鐘,韓呈就将衣服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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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前一晚韓呈睡得太少,“忘拿換洗衣物”又耽誤了一陣,季諾接過衣服就快速換上,想盡快給對方倒出浴室,匆忙套上扣子系了兩顆就往外沖。
韓呈自然不會放過崽提供的好機會,送完衣服就在門口等着,季諾一開門直接撞他懷裏。
韓呈腳上有傷,被季諾撞得悶哼了一聲,季諾就瞬間不敢動了,乖乖被韓呈重新攬進了浴室。
關上門隔上聲音,季諾才壓低聲音焦急開口:“是被我踩到了嗎?”
他感覺是踩到了什麽,怕是正中韓呈指甲脫落的大腳趾,季諾想蹲下去幫他檢查傷口,韓呈卻先一步伸手将人架住:“腳沒事,我有事情要問你。”
“你別安慰我了,我剛剛踩到東西了。”季諾一急,白玉般瓷白的面龐上沁出點點細汗,吹得七八分幹的碎發貼在額前,有些淩亂卻也帶來別樣的美感。
尤其是浴室內潮潤的水汽尚未退卻,空間逼仄燈光暈黃的時候。
季諾的睡衣匆忙間只系了兩顆紐扣,身影搖曳間薄韌的腰腹肌理露了出來,他骨骼小身|體單薄,但體脂天生很低,不怎麽運動的時候,腹部的肌肉線條就清晰可見,卻又和韓呈壁壘分明的精壯腹肌不同。
一把緊窄的細腰在發力時能将他緊緊鎖住,韓呈的思緒不經意間就跳到了這裏。
他滾了滾喉結,緩了片刻才低聲回應季諾的話:“踩到的是拖鞋,我有話想問你。”
季諾聽他這麽說,緊張的情緒才放松下來,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睡衣還沒扣完,和韓呈的距離也有些過近。
“嗯,你問。”他一邊若無其事乖巧應答,一邊試着抽出被韓呈攥住的雙手,在他很明顯地掙拒中,韓呈緊箍的大掌紋絲不動。
韓呈見他掙紮,便先問起這事:“你的手總是這麽涼的嗎?”
他握住的幾次,只有比較涼和非常涼的區別,尤其是今晚季諾剛洗完澡,按理說這時候是身|體血液循環最好的時候,季諾的手卻依舊很涼。
季諾的長睫低垂着,韓呈剛看完崽,覺得一大一小這個角度特別像,更認定這孩子是個與他和季諾有緣分的,是老天爺送上門的便宜兒子。
季諾微微颔首,心跳已經開始加速了:“嗯,我從小就這樣。”
韓呈眉頭微蹙:“是出生就帶的弱症?”
季諾感覺手心已經緊張得冒汗了,就更不好意思被韓呈攥着,他試着往外拽,同時一心二用含糊應聲。
韓呈感受到季諾還沒放棄掙動,索性攥着他的手将人往前一扽,将季諾直接拽進懷裏,低沉喑啞的聲線貼着季諾的耳側響起:“乖點。”
潮熱的呼氣拂過耳後敏|感的皮膚,季諾渾身一僵,一股細碎的小電流瞬間在頸側炸開,酥酥癢癢,臉騰的就紅了。
韓呈很滿意這樣的反應,唇角微勾意有所指提醒季諾此前的逃跑:“這次,我可不敢松手了。”
誰能想到小的是個撒手沒,大的一緊張跑得比小的還快呢?
季諾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對,韓呈明顯能感到懷中人體溫攀升,也就不再逗他,轉而繼續問起之前的問題。
季諾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回憶過去上,只要韓呈不表白,說什麽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季諾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具體原因多半是發生在他出生前,不過他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村子,天天聚集一夥人今天說東家長明天說西家短,他就是不想知道也被迫聽了一耳朵。
而且有些人的惡意就是很明目張膽,會故意問到他面前,問他知不知到親媽跟誰跑了?親爸又打跑幾個女人?命怎麽這麽硬?喝打胎藥都打不掉……
“說是我媽懷我的時候想用藥流掉,但可能是買的藥有問題,後來懷到九個月的時候,我媽又被我爸打了,天生體虛可能和早産也有點關系。”
季諾說得一臉平靜,韓呈聽完眉頭緊緊蹙起,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希望可以将更多的熱度傳遞給他。
季諾好不容易從現狀中抽離走情緒,此刻卻再度有些上頭,但韓呈就是不松手,他是又緊張又無奈,一雙水潤的桃花眼不知道往哪看好。
韓呈原本是想問小不點今天的反常,這會兒卻只想知道更多關于季諾的事情:“你|媽媽懷孕被家暴沒人管嗎?”
季諾搖搖頭:“……她生完我就跑了。”說完他又想了想:“我不怪她,遇上那麽個人渣,不跑可能會被他打死。”
韓呈面露不解:“她沒帶你走?”
季諾點點頭,聲音更小了幾分,幾乎微不可察卻輕易地砸進韓呈心裏。
“我奶奶說她很不想生下我的。”季諾抿了抿唇又說道,“其實我也很不想被她生下,我很小的時候還想過她怎麽就貪小便宜買到劣質藥呢?如果藥效正常我是不是就不用來人世間走這麽一遭了?”
韓呈松開季諾的手将人完全抱住,有些不忍又強迫自己繼續問下去:“你爸打過你嗎?”
季諾已經很多年沒去回憶過去,突然被韓呈問起,無數記憶向他湧來讓他一時間有些沉浸其中,也就沒顧上韓呈的擁抱。
他只覺得這樣很溫暖很舒服,遲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是被韓呈抱着,又想掙紮起身卻被男人大力桎梏住腰線。
韓呈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心中的陰鸷盡量讓聲音溫柔和緩些:“乖,讓我抱抱,我想聽你說說小時候的事情。”
季諾臉上一紅,力氣用小了掙不開,用大了又怕傷到韓呈,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忽略眼下,向韓呈講起舊事:“我爸原本是鎮上的老師,後來鎮上中學拆了,我爸運氣好被分到市裏的學校……直到我奶奶沒了,我才被接到我爸那邊。”
“我被他打到骨折,報警後他被帶到警局教育了一番,社區上門來回訪了幾次,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我發現這是個好事,因為我用酒瓶給他腦袋砸出血窟窿的時候,社區的阿姨也只是讓我向他道歉,沒折騰幾次他就不敢對我動手了,因為他發現我是真有可能打死他,那時候我還不到十二周歲,都不用負什麽責任……”
季諾臉上帶上一抹嘲弄的笑容,擡頭對上韓呈黑沉的目光,他立即重新垂下眸子:“對不起,是吓到你了嗎?”
“我可能和大家想象中的很不一樣,我其實不是外表看着這麽溫和,可能繼承了一點我爸的混蛋基因,我很糟糕的……”
他真的很不好,身上有着父親的卑劣基因,母親想殺都沒殺掉的胚胎,在出生後立即被母親遺棄,成長至今不知打過多少架……泥地裏摸爬滾打大的小流氓,怎麽和從頭發絲都透着矜貴的韓呈在一起?
他配嗎?
韓呈一手攬住他的肩膀,将人扣在自己頸側,一手按在他的頭發上,很溫柔地輕撫:“季諾,我可以理解為你現在是在向我袒露你認為最真實最糟糕的一面?”
不等季諾反應,韓呈繼續說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僅完全能接受,還非常支持你的一切行為。”
“如果沒有當初的暴力反抗,我恐怕見不到現在的你。”韓呈扶起季諾的下巴,和那雙錯愕的桃花眼四目相對,“說完這些,我想問,我已經知道并全盤接受你所謂的糟糕,對于我之前提出的建議,你是否同意順利推進?”
季諾第一反應就是想跑,但韓呈這次可沒給他機會,先一步将人牢牢箍住,臉上帶上無奈的笑意:“這個問題這麽困難嗎?”
季諾沒有正面回答,反倒小聲接起自己的短處:“我有家暴基因,喝醉後打人很瘋的……”
韓呈唇側微勾:“上次喝醉你沒有打我,只是抱着我啃了半宿。”
季諾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能讓酡紅的臉蛋降溫,他現在不想跑了,只想找個地縫鑽起來。
韓呈還就此分析起來:“如果你喝醉後經常打人,而我是你醉後會亂親的人,更說明我們命中注定。”
季諾:“……”沒聽說過這麽離譜的推論。
見季諾啞口無言,韓呈再次擡起季諾的下颌,半是強迫地讓對方和自己四目相對。
“諾諾,我不僅想和你當真正的情侶,還想和你結婚,我知道你很喜歡嗷嗷,我有辦法收養他,只要你願意和我組成這個小家庭。”
韓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趁虛而入的時候自然要将全部籌碼都亮出來。
他知道季諾喜歡自己,知道季諾想要家庭,更知道季諾幾乎是把嗷嗷當親兒子來看待,所以不論是為了他自己的幸福,還是嗷嗷的未來,從哪一方面來講季諾都會為此心動不已,哪怕不會立即同意也會進一步軟化。
季諾是個成長經歷有些複雜但性情卻十分純粹的人,他的複雜只是為了生存,以韓呈的經歷閱歷看來,更像是個透明的單純少年,他在說出口前就已經能推斷出季諾可能出現的幾種反應。
沒曾想兩滴珍珠般滾圓的淚珠從懷中人的眼眶中墜了下來,季諾抿住唇不斷搖頭,緩了片刻才吐出含糊不清地拒絕:“……不、不可以。”
季諾深吸一口氣,他清楚他必須将情緒快速抽離,他要冷靜下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就離實現夢想僅差一步之遙,而這一步這輩子注定沒法邁過去,就忍不住心痛如絞。
韓呈身材高大臂膀寬厚,衣料上還散發着他很喜歡的淺淡木質冷香,他的懷抱是那麽溫暖舒适……季諾大力推拒,韓呈見他哭了更是不可能将人放過。
兩人一番掙紮後,季諾被韓呈按在米白色的瓷磚上,他仰起頭睜大雙眼,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一顆顆淚珠墜|落。
季諾很絕望,無論是對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還是失控的淚腺,他無措極了。
而他的反應,也令韓呈心下一涼——
關于陸嗷嗷的變化與其說是突然發生,不如說是他突然知道了什麽更為合理,這件事與季諾息息相關,讓那個孩子變得直白且無比粘人,在第一時間想要賣掉美樂珠并催促他們結婚……韓呈深吸一口氣,直直望向季諾啞聲問道:“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對不對?”
季諾墨玉般的黑瞳微顫,恰好一滴淚從眼中滴落,沿着釉白的頰邊滾到下颌,最終滴在淡藍色的睡衣上,洇出一圈絕望的水痕。
“沒有。”季諾快速轉開黑眸啞聲否認,不着痕跡地深呼吸平複心緒,“我只是覺得我們不适合,我不喜歡,不想要。”
韓呈見狀心髒一滞,一股涼意瞬間蔓延全身。
趁他手上的力道放松,季諾一把将人推開轉身就走,掩耳盜鈴也罷自欺欺人也罷,他的狀态實在無法繼續面對韓呈。
季諾走時還沒忘床上還睡着一只崽,十分小心地将關門聲降到最低。
韓呈一個人留在浴室裏呆立良久,迷霧散去,線索自動相連,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
季諾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能讓他突然反悔向徐荔提出解約的原因,和那晚處處透着古怪的心理咨詢……季諾最後慌張的否認恰恰讓他證實了心裏的猜想。
韓呈在浴室帶到半夜,最後洗了個冷水澡冷靜了一番,回到床邊見到緊緊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依舊覺得眼眶發酸。
他知道季諾如果不想說,就不會向他透露具體情況,所以他幾次差點沒忍住将孩子從床上挖起來。
最終他還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在季諾起床後,一把将被子罩在孩子頭頂。
陸傲天被騷擾醒的時候,對上韓呈近在咫尺的盜版建模,火氣瞬間蹿到了三丈高:“你……”
一聲暴喝才開個頭,就被韓呈一把堵住:“季諾得了什麽病?”
陸傲天立即閉上眼裝傻:“你才有病呢。”
韓呈聲音冷沉:“嗷嗷,你和季諾的反應漏洞百出,我已經知道有問題,查清只是時間問題,但如果你能提前告訴我,我們就能更早為他提供最好的治療。”
陸傲天一動不動,甚至裝着打起小呼嚕。
得到這樣的“答複”,韓呈的心越來越沉,似乎最後一點希望也破碎了。
“……治不了,對嗎?”
陸傲天的呼嚕打不下去了,只想給韓呈一腳,睡過一覺後他好不容易對此淡化一些,再次被提起實在難受非常,小胸脯因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他努力排遣掉想要沖破淚腺的悲傷。
韓呈安靜了好半晌,沒到最後,人總是心存僥幸,但這一刻韓呈是真的有些失力頭暈,腦子空白了一瞬,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世事無常,而命運的這一次暴擊仿若當頭一棒,讓他徹底失了分寸。
韓呈出身良好,生來就有享受不盡的財富,家族中看似和睦的親緣關系從來只在表面上,但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他厭倦被選定的人生不願繼承家業就放下一切只身跑回華國,即便如此事業上依舊順風順水。
韓呈以為他的人生不會有難事,有也只是暫時難以達到而最終必然會達成。
直到他遇上了生死,才知道什麽是無能為力。
半晌後,韓呈啞聲問道:“他最後的願望……是和我結婚?”
一直裝睡的崽子實在忍不住了,擡手将他推開:“才沒有!你做夢吧!”
你算哪塊小餅幹!?呸呸呸!
不過說到季諾讓他昨天淚如泉湧的願望,陸傲天還是忍不住一再吸氣平複心緒:“他是希望……我……我可以有一對真正愛我的父母。”
陸傲天撇開臉,将聲音壓到微不可察,将最後一個願望補充上:“還有希望我……和你一切順遂。”
“和你”兩個字幾乎沒發音,但韓呈還是通過口型“聽”清了。
放到以前他還會想如何逗弄逗弄這小團子,現在聽到對方差別對待的轉述,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鈍痛在不斷侵蝕心髒……
*
季諾見崽提前醒了,就先将孩子抱進了浴室。
“嗷嗷,韓呈恐怕要發現了。”季諾将崽放到馬桶蓋上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越是回憶昨晚的表現越是覺得糟糕,雖然明确否認但還是很不放心,所以見崽醒了就立即來向小軍師求助。
陸傲天心裏想着已經知道了啊傻小弟,面上還要配合季諾睜大了眼:“你告訴他了?”
季諾抿唇搖頭:“他猜到了……他昨晚向我……不知道算不算求婚,反正我拒絕了……”
陸傲天眉頭微蹙,看來是他猛藥下狠了?
不過被韓呈知道也沒什麽,本來他就不贊同季諾想要默默離開的打算,憑什麽一個病得要死,另一個分手後還可以美|美去另結新歡?
不過季諾似乎很不想讓韓呈知道,不想讓對方為他傷心,否則以季諾的戀愛腦一定會十分愧疚。
陸傲天腦袋一轉,只要不讓季諾知道韓呈知道不就好了?
這樣韓呈既能如他所願為季諾痛苦,也能讓季諾不受到戀愛腦配套的傻良心的譴責,妙哇!
季諾攥住崽的一雙小爪爪,面露焦急:“嗷嗷,你答應叔叔,不論他怎麽問你,你都要替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已經晚了。
陸傲天點點頭,相較于和季諾配合瞞住小破明星,顯然是和小破明星合作瞞住季諾更簡單,陸傲天對于這個沒有選擇的選擇非常滿意。
吃完早飯,三人再次坐上去片場的車。
因為陸傲天提前被韓呈吵醒十分不爽,所以上車後就非常自然地軟倒進季諾的懷裏。
雖然短手短腳但還是非常努力當一個小八爪魚,将季諾的懷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霸占,期間還不忘抽空從縫隙給韓呈一個極其嘚瑟的眼神。
——看,我才是他最寶貝的,懂?
顯擺完,陸傲天心底難免空虛,一想到這樣溫暖的懷抱時日無多他就難受得想哭。
只好在心裏自我安慰,韓呈這個虛假的男朋友連真相都沒資格知道,足以說明季諾還是跟他最好,最親,季諾最喜歡最寶貝的是他。
這樣的想法雖然有些幼稚可笑,但的确有效地讓陸傲天化解了一部分煩悶的愁緒,甚至朝韓呈的方向翹起小腳腳開始抖腿。
*
因為周五傍晚開始,第三期“大漠之行”就要進行直播錄制,所以韓呈提前和吳導商量好,将他的戲份壓縮後統一拍。
周五晚上結束,韓呈回到娃綜錄制,等周一錄完,周二再回組繼續拍後面的戲份。
其實最重要的部分已經拍完,韓呈現在拍的是他所飾演的角色剛進入無人區的戲份,偶爾再補幾場編劇調整後的片段,以供全部結束後導演更好的剪片,所以這麽安排完全排得開。
周五晚六點半,天色明顯變暗,薛小山接到電話就将車開到季諾身邊:“小諾,我先送你和嗷嗷過去,呈哥這邊結束了再直接去。”
季諾看了眼還在對戲的韓呈,跑過去和吳導小聲告別。
吳導笑眯眯和他揮手:“小季,有機會再見。”
季諾笑着點了點頭,這兩天吳導沒事的時候總是會找他說兩句,也許是有想找他拍戲的想法,雖然他現在不需要了,但這也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機會,哪怕是個芝麻大小的龍套,所以他還是很感激地和對方道別。
上車後,薛小山趁着攝制組還沒開始跟拍,還是沒忍住提醒道:“小諾,岑晰我就不說了,那個童童你也盡量遠着點。”
季諾面露訝異:“怎麽了?”他想起vlog裏笑容燦爛的漂亮小男孩,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薛小山簡單說了下童童的情況,季諾這才知道這孩子就是徐荔之前給兩人選定的便宜兒子。
此話一出,原本軟倒在季諾懷裏的小年糕崽突然支楞起來:“嗯?”
什麽玩意?原來他堂堂龍傲天還是個替身?
薛小山穩着方向盤說起來:“這事其實得往三年前說,當時呈哥在拍《方懷恩》。”
“小演員水土不服進組就開始上吐下瀉實在拍不了,後來臨時在鎮上找了個小孩,一演發現這孩子不僅更像呈哥,也很有天賦,這孩子就是飾演小方懷恩紅了的童童……”
韓呈片約不斷,也一向是圈中知名工作狂,因為童童在《方懷恩》裏表現得好,也确實有兩三分像韓呈,後續也因此得到了不少飾演小韓呈的好機會。
随着韓呈接連獲獎,地位咖位與日俱增,童童跟着蹭進的劇組各方面都是超一線的,一般來說,這種情況薛小山找上門提出想讓童童跟韓呈上娃綜,不論從哪方面講童童家都應該馬上答應。
結果童爸童媽坐地起價,還不惜讓孩子裝瘸住院,十分直白地表示孩子受傷需要靜養,非要讓他去娃綜就得加錢。
吃相難看到薛小山前所未見,他就找人打聽了一番,才知道童童父母簡直是奇葩中的戰鬥葩。
孩子生下來就丢給老人養,童童拍《方懷恩》前原本夫妻倆都已經在鬧離婚了,發現兒子是棵搖錢樹後也不離了,還立馬生了個二胎,打算等童童長大後,演不了的戲份讓小兒子來接。
結果生下來發現小兒子不僅不像中了基因彩票的大兒子,還是挑夫妻倆的缺點長的,一看沒法當搖錢樹夫妻倆轉手又把小兒子丢給鄉下的老人了,夫妻倆辭去工作天天帶着大兒子跑劇組,完全靠着童童養活全家。
童童今年七歲,就在鎮上的時候上過一年幼兒園,到了父母手裏就一直在拍戲賺錢。
季諾聽完十分驚訝,第一反應是抱住懷裏的崽,即便知道自己沒資格麻煩韓呈,但還是打算臨走前将孩子托付給韓呈,起碼要讓對方幫着篩選一下崽子未來養父母的人品。
陸傲天貼着季諾一秒就明白他的意思,美滋滋地拍了拍季諾抱緊自己的手:“窩沒事,他們不敢。”
因為重生太過聳人聽聞,而他還被狗系統丢到了出生前,認回陸家會非常麻煩,在得知季諾時日無多後陸傲天就不打算拿這件事給他添堵了。
甚至還考慮過也許可以先找個合适的領養家庭,讓季諾走的時候放心。
不過不論哪種情況,都沒人敢拿他當搖錢樹。
薛小山見兩人的反應先笑了:“放心吧,這種奇葩我活這麽多年也只見過這麽一對,正常人哪會這樣?”
然後才提醒道:“童童之前我接觸過看着挺好的,完全沒想到家長是這樣,就這倆死要錢的父母搭上岑晰……反正你們錄制的時候大的小的都遠着點,小心為上。”
季諾點點頭,然後看向懷裏的崽:“聽到了嗎?”意思是讓陸傲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去沾這種髒東西。
陸傲天仰頭不屑地歪起左側嘴角,朝着季諾比了個ok的手勢:看我不幹飛他們。
季諾伸手按住崽的右側嘴角,然後扯到跟左側同等高度:“兩邊要一起笑,不然你這麽小還沒發育好,以後長大了臉容易歪掉。”
陸傲天的腦血栓表情一秒切成震驚:“真的嗎?可我以前……”不對,以前他也是長大了,這是他第一次穿成幼崽狀态。
思及此陸傲天伸出小爪爪托住自己的臉蛋,眸中暗芒頻閃,開什麽玩笑,他可不能臉歪!
如果臉長歪了,他這個正品豈不是連韓呈那個贗品都打不過了?!
陸傲天眯了眯眼,危險的氣息四溢。
季諾見狀忍不住問道:“還有,你總這麽眯眼,是因為看不清嗎?”
之前崽總是端着,而且經常炸毛,再加上韓呈和崽你來我往針尖對麥芒,季諾都沒機會下手,為了家庭和諧盡可能順毛摸崽。
但自從崽知道他的病情,立即從叛逆小嗷變成阿爸的小甜甜,季諾也就有啥說啥了。
見陸傲天雙眸越眯越緊,季諾眉頭微蹙:“是天生近視還是散光?前面的路标你能看清嗎?”
陸傲天:“……”好氣,真想給韓呈一拳!
天色擦黑的時候,季諾帶崽先一步坐車到了娃綜錄制地點和大部隊彙合。
到的時候甜甜家和睿睿家也是剛到不久,因為已經錄過兩期彼此熟悉,季諾牽崽笑着和幾人打招呼。
他心裏多少是有點不舍臻臻小團子那雙随時放光的圓眼睛,聽說康菲兒在辦理離婚手續,以後可以帶着女兒生活,季諾便覺得提前退出節目也沒什麽可惜的。
大人們剛寒暄完,又一輛suv停在了不遠處。
很快,岑晰拎着兩個行李箱走入衆人視線,身邊還跟着一個瘦瘦高高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