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關于第一夜怎麽過,姜寧早就想好了九字真訣:不主動、不拒絕、裝生澀。

只和林如海做表面夫妾一開始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別說林老太太那關絕對過不去,就說林如海也不太可能接受。

而她的性·經歷不算少……對睡林如海并不反感,沒必要冒着風險玩“先培養感情再身體接觸”的橋段。

今晚唯一的難點,就只有她怎麽表現出她是“白紙一張”了。

姜寧放慢腳步走到堂屋,盯着自己的鞋尖,矮身福禮,聲音放低:“老爺。”

她低着頭,只能看見林如海大步走過來。寒氣撲在她臉上,握住她手腕的手心卻是熱的。

他還是叫她:“姜妹妹。”

離得近了,她能聞見他身上有不濃不淡的酒氣。

姜寧直起身,還是只管低着頭,是林平家的上來問:“熱水放好了,老爺先洗澡?”

林如海松開姜寧,聲音還清明着:“先洗澡罷。”

林平家的推了推姜寧:“姨娘?”

姜寧小聲才說:“我服侍老爺。”

林如海把手輕輕搭在姜寧肩上。姜寧擡頭,看見他笑得和煦溫柔:“妹妹歇着罷,不必了。”

姜寧抿唇看他,小心翼翼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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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自去淨房。

林平家的扶姜寧走回卧房,心道姨娘再心寬,這第一夜終歸還是怕的。

可這房裏的事,她也不好意思多說,便囫囵道:“老爺疼惜姨娘,姨娘只管按老太太說的,都聽老爺的就是了。”

姜寧答應着,心裏想的卻是,什麽時候能和林如海要幾本書看?

這兩個月一直在抄經,字不知道進步沒進步,經書她都要會背了。

林如海洗澡出來,林平家的便帶人掩門退了出去。

姜寧要站起來,又被林如海按住肩膀,接着他就坐在了她旁邊。

他才洗過澡,身上的熱氣直往姜寧這邊來。

要開始了嗎?

姜寧睜大眼睛看着林如海。

半是為了緩和氣氛,半是為了給自己解惑,林如海沒再靠近姜寧,先笑問:“姜妹妹在看我什麽?”

姜寧微微偏頭:“那我說了,老爺可別生氣。”

林如海覆住她的手:“你說。”

姜寧眨了眨眼睛:“我在看……老爺生得可真好。”

林如海怔了一瞬,心中竟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惱怒,只是覺得姜妹妹果然心思純淨,讓人……憐愛,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燭光搖曳,衣衫墜地。

凝脂被大紅綢緞緊緊縛住,滿·得像要淌出來。

……

景文侯府東路太太住的院子名為景德院,府中歷代未來當家人都住在此處,院中花木繁盛、布置精雅,僅次于景安堂和正院。

日頭漸漸沉下去了,天地間變得昏暗。賈敏坐在廊下,看最後一絲日光也從樹冠上消失不見了。

孟绮霜抱着鬥篷過來:“太太,夜裏涼,回屋罷。”

院裏還有許多丫鬟仆婦伺候着,賈敏不願意當着她們露出心緒,便慢慢站起來,說:“還有些頭暈,再給我端碗醒酒湯罷。”

孟绮霜立刻吩咐了一個丫頭,給賈敏披上鬥篷。

賈敏還問:“今兒的禮都記檔了沒有?拿來我看看,有好的給明光院送去。”

孟绮霜眉毛一擡,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只道:“太太真是大方。”

賈敏發出一聲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嘆息。

人已經進門了,不大方又能怎麽樣?

姜妹妹的為人,連她都說不出不好來,處處知道分寸,時時注意避讓着她,從不逾越。她性子招人喜歡,還讀書識字,還那般貌美——

世間哪個男子……不會心動呢?

時辰鐘就懸在卧房門邊,賈敏控制不住自己看了一眼。

這個時辰了,老爺要做什麽……并不難猜。

但很奇怪,她竟然沒感覺到太多心酸,也并不想流淚。不像把绮霜給老爺那日,為了忍住不哭,她一夜都沒合眼。

賈敏看了半個多時辰的禮單,直到孟绮霜提醒:“太太,該睡了,不然明兒起不來。”

“是該睡了。”賈敏随手放下禮單。

“今兒我陪太太睡罷?”孟绮霜問。

“也好。”賈敏對她笑一笑。

梳洗完畢,孟绮霜先服侍賈敏躺下,給賈敏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外側,整理好床帳才躺下。

卧房裏只她們兩人了,孟绮霜便問:“太太既然心裏過不去,怎麽不聽老太太的,再買幾個人進來?她雖然是難得好的,多來幾個人,我還不信就比不過她一個了。”

她話裏的“老太太”指的自然是賈家老太太。

“我哪兒過不去了?你別胡說。”賈敏閉着眼睛。

孟绮霜湊近賈敏:“跟太太這些年了,再看不出來太太的心,我也算白活。”

她索性支起身子:“我知道太太對老爺有情,可都到這地步了,老爺也有兩個人了,再多些也不算什麽。”

賈敏只好一嘆:“姜妹妹才進門就買人進來,不就成了和這裏老太太打擂臺了嗎?再說……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入老爺的眼……”

她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一會。

孟绮霜便是“不入老爺眼”的那個。

賈敏睜開眼睛,翻身面向孟绮霜,摩挲着找到她的手,握住:“绮霜,我不會虧待你的。”

孟绮霜笑說:“太太這話說了多少回了,我都記在心裏呢。”

賈敏又道:“那你也好好記着,別再針對姜妹妹了。”

孟绮霜沒做聲。

賈敏無奈:“我知道你是為我不平,可她沒有不好之處,你卻處處挑不是,那不是你無理取鬧?她又和旁人不同,你還要敬着她才是。你再惹事,惹惱了老爺還好說,讓老太太動了真怒,怕我也難保你了。怎麽越活年歲越大,連道理都聽不進去了?”

孟绮霜也只得答應:“我都聽太太的就是了。”

賈敏這才躺回去,笑道:“都二十三了,還當是十二三的小姑娘呢,倒是我天天哄着你。”

是啊,新年一過,她都二十三了。

孟绮霜勉強笑道:“都是太太疼我,我才敢放肆。”

賈敏拍了拍她:“好了,睡罷。”

身旁呼吸聲漸漸均勻了,孟绮霜卻睡不着。

她十二歲陪太太嫁到林家來,原不是貼身服侍的,只是小丫頭。

太太出閣時,正經是國公爺嫁女,十裏紅妝自不必說,國公府還陪嫁了四大四小八個丫頭,另外四房人口,共二十來個人到林家,比尋常人家女兒的陪嫁多了幾倍。

跟太太嫁過來的每個人都是老太太精心擇選出來,丫頭們裏有擅針線的,有極會梳頭打扮的,有性子老實的,也有伶牙俐齒的,自然少不了容貌生得好,能給老爺做通房的。

但老爺和太太情意厚密,老爺并不提要新人。

又新婚沒多久,這裏侯爺便沒了,老爺太太都要守三年的孝。

這裏老太太雖然心急孫子,卻反過來寬慰太太,說不必急,林家一向子嗣不多,老爺和太太身子都很好,早晚會有的。

這麽着過了五年,老侯爺孝期過去,太太終于懷了一胎。

陪嫁過來的四個大丫頭早便到了年紀,最小的也二十一了。

太太說耽誤了她們的青春,又顧念多年情分,便不配家下小厮,都賞給嫁妝放了出去。

最後一個大丫頭嫁出去沒過一個月,國公爺賓天了。

太太回娘家出了事,孩子沒了。

這裏老太太因此恨極了賈家。

太太自覺是沒聽老太太的勸,非要回娘家才這樣,便主動說給老爺納新。

太太自然要先從陪嫁裏選人。

那年她正好十七。本來便是老太太看她生得好才把她給了太太,剩下的四個丫頭裏,又只有她不是賈家的家生子,原是外頭買來的,不大會讓這裏老太太氣上加氣。

她看了五年太太和老爺濃情蜜意,卻從沒想過做老爺的人。老爺再好,她一個奴才,也不可能和太太一般得到老爺那般尊重愛護。她想的是将來和前頭四位姐姐一樣,到了年歲便被太太開恩放出去,擇一個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女婿,一心一計過日子。

偏太太選了她,還拉着她的手求她,她不能不答應。

可她的不情願,老爺又怎麽看不出來?

老爺對她淡淡的,若不是她是太太的陪嫁,她又只管盡心服侍太太,太太越發信重她,她早成了人家嘴裏的笑話了。

她總有妄想,老爺不喜歡她,她也不會有孕,等太太有了孩子,或許看她這些年都不入老爺的眼,一開恩,還能把她放出去。

可等着等着,太太再沒懷上過,還等來了一個良妾……

她攔不住姜姨娘進門,老爺顧着她是太太的人,再不喜歡她也不好真打發她出去,太太更不會這時候放走陪嫁了,她又不敢真的幹出找死大事惹怒老太太和老爺。

太太不願意買人給老爺,就是沒有人能替她的空兒。

今晚一過,她這輩子是徹底出不去——

半夢半醒間,孟绮霜忽然聽到細微卻痛苦的呻·吟。

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伸手往賈敏額上一探!

滾燙!

太太發高熱了!

孟绮霜拉開簾帳赤腳跳下床:“快來人!”

她身後,賈敏被這一聲激得清醒了些許。

不,不能,起碼今晚不能——

白天才辦酒納妾,晚上便請太醫——

賈敏掙紮着喚孟绮霜,聲音嘶啞:“別驚動了人——”

*

姜寧被桃嬷嬷叫起來時困得要命,閉着眼睛就坐了起來,還迷迷糊糊在想,怎麽這就該起了嗎?

好像睡了個假覺,根本沒歇夠。

但她身邊的林如海似乎很快就清醒了,聲音清楚地命令:“再說一遍,太太怎麽了?”

賈敏?

姜寧用末世生存的毅力(……)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是“宅鬥”上演了,還是?

桃嬷嬷沒什麽表情:“孟姑娘求見老爺,說太太發了高熱,不讓請太醫,速請老爺過去拿主意。”

邊說,她又矮身一跪:“孟姑娘想進來親自回話,我攔着沒讓。”

“這是孟氏無禮,你且起來。”林如海皺眉,“我去看太太。”

他知道孟绮霜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拿賈敏造次。

桃嬷嬷心裏不知罵了幾百句了,手腳卻不停,忙着起來給林如海遞衣服。

姜寧也忙要下床:“嬷嬷快把我的衣裳也拿來。”

林如海回頭,正好看見姜寧一手扶腰,一手扶住床邊,彎着腰費力穿鞋。

雖然論規矩姜妹妹是該過去,可今日畢竟是她的好日子,她還是初經人事便被半夜叫起來……

林如海:“姜妹妹不必去了,歇着罷。”

姜寧一愣:“這如何使得?”

桃嬷嬷忙道:“多謝老爺恩典。”又忙來到姜寧身邊,“低聲”說:“姨娘還是別去了。太太本便病着,您再這樣去露臉……”說着,她看向姜寧雪白肌膚上的紅·痕。

林如海頓了頓,走回床邊,摸了摸姜寧散亂的頭發:“今兒委屈你了,別多想,明兒拿好東西給你。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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