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要審你

第25章 我要審你。

25

在餘聞嘉看來,快要結婚的對象稱之為未婚夫沒什麽問題。

池鏡沉默了幾秒沒說話。他自認為了解餘聞嘉,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個內斂深沉的人。他寡言,審慎,不露聲色,習慣将自己包裹起來,有時候就連池鏡也看不透他。

高中時期的疏離,駐外六年的空白,其實早在無形之中拉遠了他跟餘聞嘉的距離,讓他淡忘了餘聞嘉原有的、最本真的特質。

——他就像一陣風,無聲無息,沒動靜的時候讓你感受不到他,一有動靜就把你打得措手不及。

就像那晚,這陣風迎面就朝池鏡卷過來,将他裹挾走,讓他沒有一點思考的餘地——或許有那麽一點,但池鏡沒有思考出答案。

形婚的事,池鏡到目前為止還是順其自然的心态。

他原以為餘聞嘉也一樣。

兩人無聲對視了幾秒。

“訂婚了才能叫未婚夫。”池鏡回過頭去,語氣随意地說,“你這麽稱呼我合适嗎,餘博士。”

“可以訂。”餘聞嘉說。

“形婚就不搞那麽多流程了。”池鏡背對着他說。

餘聞嘉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池鏡轉頭看了眼後座上的那一小束花,問餘聞嘉:“特意買的?”

“嗯。”

“要做戲的話……花要帶進去嗎?”

餘聞嘉的眉頭很不明顯地皺了一下,他說:“看你。”

池鏡想了想,說:“還是不帶了,這麽故意,顯得做作。”

“嗯。”

送花被池明撞見不是餘聞嘉本意,不過也算無心插柳柳成陰,池明能多想那是最好的,本來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身邊人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

池明這會兒倒是沒誤會,但是真的迷惑,百思不得其解餘聞嘉怎麽在中秋這天突然送了他哥一束花,小小的一束,淡藍色,他也不認識是什麽品種,只能肯定不是玫瑰。

池明沒有略過這一茬,進飯店的時候問餘聞嘉:“你送的那花,怎麽個意思,幹什麽突然給我哥送花?別跟我扯什麽節日送花,我不信。你跟我哥,你們倆是不是瞞着什麽事兒呢。”

這時候池明壓根沒往那方面想,他就是覺得餘聞嘉和池鏡有事沒告訴他,他好奇。

餘聞嘉不可能明着跟池明說,我跟你哥在談戀愛。

雖然是做戲。

但他也的确給不出別的解釋了,本來他今天買花的出發點就是“節日給戀人送束花”,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真實的解釋。

“就是節日送束花。”餘聞嘉說,“能瞞你什麽事。”

池明知道餘聞嘉跟他哥關系要好,但送花很不符合他的人設,更何況是在中秋節送花。

“沒見過誰中秋給人送花。”池明說。

“那是你沒見識。”池鏡走在前面,突然接了一句。

池明沒問出個所以然,還被人身攻擊了,他氣得深吸一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池鏡的後腦勺。

“是,我不僅沒見識,我還沒你有人氣。”池明轉頭看看餘聞嘉,“送個花都沒我的份,某些人光想着你了。”

池鏡在前面點了點頭:“知道就好。”

“操。”池明被氣笑,上前一步勒住他哥的脖子,一頓猛搖,“這嘴是淬過毒了,甭要了,我給你縫上得了。”

池鏡脖子都給池明勒紅了,進包廂的時候三人臉上都有笑意,尤其是池明,剛折騰完他哥,很爽,嬉皮笑臉的。他嬉皮笑臉地在他姥姥旁邊坐下,姥姥笑着拍了他胳膊一下。

池明現在的脾氣比小時候好多了,他上學那會兒是個刺兒頭,雖然不會主動惹事,但別人絕對惹不了他。現在成熟了脾氣收斂很多,還經常會笑呵呵地跟人臭貧,看着挺沒心沒肺。但人的性格底色不會因為成長而扭轉,他本質上還是那麽個人,氣性大,脾氣爆,發火起來很吓人。

池明跟池鏡長得不像,性格也不像。要說池明脾氣爆,像團火,那池鏡就是塊冰,沉靜,堅硬。

池鏡很少發火,但他發火比池明更吓人。

池母和池姥姥坐一塊兒,姥姥旁邊的位置被池明坐了,池鏡就在他媽旁邊坐了下來。池鏡的位置靠餘聞嘉爺爺那邊,中間隔了兩個座位,本來餘聞嘉可以直接坐他爺爺旁邊,但他沒有,他拉開池鏡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池鏡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餘爺爺也是轉頭發現自己旁邊座位空着,才開玩笑地說了句:“沒人挨着我這老頭兒坐啊。”

人還沒到齊,還差餘聞嘉他表哥,他表哥也是醫生,三甲醫院的神經外科主任,忙得沒話說,今天還不一定能過來。

餘母笑着跟老爺子說:“一會兒夢長挨着你坐。”

“他今兒來?”老爺子笑眯眯地問。

餘母給他倒茶:“說是今兒不值班,忙完了就過來。”

“他家那位呢?”

“這得看情況,他家那位也忙。”

“那不等他倆了,先開席。”

飯桌上其樂融融,餘聞嘉“戲”做得很到位,池鏡正吃着,他突然拿公筷給他夾菜。還不止一次,還拿他的碗幫他盛湯。

池鏡在心裏笑笑,心想家宴确實是個大舞臺,此時不演更待何時。

餘聞嘉的那些體貼舉動一旁的池母和姥姥都看在眼裏,這會兒兩位還沒瞧出來什麽,只當倆孩子關系親近。

随着餘聞嘉越發“體貼”,長輩們終于覺出這倆孩子今天好像是有點“親近”過頭。

餘聞嘉跟個二十四孝好男友似的,又是夾菜,又是續飲料,又是拿紙巾,他把紙巾遞過來的一瞬間,池鏡生怕他親手給自己擦嘴。

其實餘聞嘉正有此意,人家當他入戲太深,他實則出于本能,手往池鏡嘴邊探過去的時候池鏡眼疾手快地抽走了他手裏的紙巾。

餘聞嘉愣了一下,手頓在半空中。

池鏡被他這一通操作整得有點無奈,失笑道:“要不你直接親我一口得了。”

兩人挨得很近,池鏡說話也壓低了聲音。

餘聞嘉側過頭看他,兩人對視了一眼。

池鏡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小聲道:“稍微有點刻意了。”

餘聞嘉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覺得程度還好。

他也明知池鏡說的那句是玩笑話,卻還是忍不住給出回應。

“親你一口應該更刻意。”餘聞嘉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

池鏡笑了一聲:“怎麽,你是覺得今天的一系列操作還不夠刻意?”

“肯定沒有親你一口刻意。”

池鏡覺得自己就不該說這玩笑話,開玩笑把自己開進去了,繞不過去了。他有時候總是會習慣性地跟餘聞嘉貧嘴說笑,就像小時候那樣,愛逗他、調侃他。

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如果要徹底轉變,這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旁邊姥姥看他倆半天了,老太太笑盈盈地看過來:“今兒怎麽這麽黏糊啊你們哥倆,老挨在一塊兒說什麽悄悄話呢。”

池明“呵”了一聲:“這話說的,姥您似乎是忘了誰跟誰才是真正的哥倆。”

“哎喲,這醋都吃。”姥姥笑了起來。

“我可沒吃這醋。”池明給她夾菜,擡眸瞥一眼旁邊那倆人。他眼神裏帶着審視,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事實證明,“做戲”是有效果的,而且這個效果來得遠比池鏡想的要快。

家宴結束,池鏡送兩位長輩回家,池母一開車門看到後座上放着束花,意外道:“喲,哪來的花啊。”

“餘聞嘉餘博士送的。”池明把姥姥扶進後座。

“啊?”池母轉頭看着池鏡,“嘉嘉送的?”

“說是節日,所以給送束花。”池明替池鏡把話說了,眼神不明地看着他。

他助得一手好攻,卻完全不知道池鏡和餘聞嘉葫蘆裏賣什麽藥。

兩位長輩坐在後座,拿着餘聞嘉送的那束花看了又看,直誇好看。雖說二老都知道餘聞嘉和池鏡關系好,但餘聞嘉突然給池鏡送個花,她倆還是挺納罕的。

池鏡先把兩位老的送回家,然後再送小的。

“回哪兒?”池鏡問池明,“家還是公司?”

“先不急,回之前我先審一下你。”

池鏡笑了一聲:“你跟誰說話?”

“跟你。”池明轉頭看着他,“我要審你。”

池鏡把車熄了,點了點頭:“審吧。”

“你跟餘聞嘉琢磨什麽呢?”

“什麽什麽?”

池明“啧”了一聲:“甭想糊弄我,你倆今天不對勁過頭了,到底琢磨什麽呢。”

池明既然已經懷疑,池鏡再掩飾也沒有意義,他想了想,直白地跟池明說:“我說我倆談着呢,你信麽?”

池明愣了一秒,倏地瞪大了眼睛:“……什麽?!”

他實在難以置信,“什麽”兩個字都變了音調。他震驚得失語了片刻,随即道:“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池鏡笑了笑,他早猜到這事瞞不過池明。

“你們倆不可能。”池明語氣篤定地說。

“為什麽?”池鏡還真有點想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篤定。

“因為你是你,他是他。”

“這算什麽回答。”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們要真談了,不可能瞞得過我,別告訴我你們今天才開始談。”

池鏡失笑,他想到池明會看破,但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冷靜。

“是了,我們就是今天剛開始談的。”池鏡跟他說笑。

“你別他媽給我開玩笑了哥,到底怎麽回事兒?”

車內有點悶,池鏡開了點窗。

“可以告訴你,但前提是你要把這件事捂在心裏。”

池明皺着眉:“知道,你說。”

池鏡跟池明坦白了部分事實,他沒提姥姥的病,只說自己将來沒有結婚的打算,但不想被催婚,所以要跟餘聞嘉形式上結個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省去了一些細節,于是池明問他:“這你倆誰想出來的?”

池鏡沒回答。

“是不是餘聞嘉?”池明立刻問。

池鏡沉默兩秒,“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也就他能想得出來。”池明跟池鏡一樣,認為這就是餘聞嘉的腦回路,他比較難以置信的是,他哥居然會答應,“然後你就答應了?”

池鏡點了點頭。

池明坐着沉默了很久,後來轉頭看了池鏡一眼,問:“這事你确定了?你們倆,都确定了?不是鬧着玩?”

沒等池鏡回答,池明自己就有了答案。餘聞嘉不可能拿這種事鬧着玩,他哥更不可能。

池明整個人都木了,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是他瘋了還是你瘋了。”

這個問題池鏡也不知道。

池明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并沒有那麽了解他哥,了解餘聞嘉。他不了解的事可能還有很多,但他沒有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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